《尼采和他的超人哲学》由田丁著,是一本介绍尼采及其哲学思想的通俗性读物,也是一部颇具文采的散文集。作者从总体上把握尼采的思想体系,解析和评价了尼采的许多重要思想观点,对尼采学说中一些引人注目的、特别是往往被人误解的问题给出了别具一格的解读,对尼采著作中某些关键性概念和词语作出了独特的理解和阐释,对尼采思想中某些偏颇和局限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和分析。不仅如此,作者还将尼采的哲学观点加以注疏和演绎,穿插了许多有趣的故事、掌故和逸闻。因此,本书不仅具有学术性、知识性,也相当有趣、励志,且具有现实意义。
◆伟大哲人尼采及其哲学思想的全新解读;
◆融入作者的人生智慧和感悟,以及对当下的思考;
◆兼具学术性、知识性、趣味性和现实意义。
“超越自我”,此说如今已成了许多人的座右铭,这应该是德国哲学家尼采翘首以盼的吧。值此尼采逝世一百一十三周年之际,我们将这本《尼采和他的超人哲学》奉献给读者。
《尼采和他的超人哲学》由田丁著,这本书从总体上把握尼采的思想体系,全方位地、系统地介绍尼采的学说。它解析和评价了尼采的许多重要思想观点,对于尼采学说中一些引人注目的、特别是往往被人误解的问题给出了别具一格的答案,对于尼采著作中某些关键性概念和词语作出了独特的理解和阐释,对于尼采学说中的偏颇和局限提出了自己的见地和分析。
本书虽名为哲学,其实旁及方方面面,涉及不少学科和知识领域。它还将尼采的思想观点加以衍绎,并且穿插了许多有趣的故事、掌故和逸闻,既反观历史,也针砭时弊。因此,它不仅具有学术性,而且具有相当的知识性、趣味性和现实性。这是一本散文体的通俗性哲学读物,语言生动活泼,文字幽默谐趣,因而也不失为一部文采斐然的散文著作。
哲坛怪杰
我不希望成为圣哲,甚至宁可做个怪人——也许我就是一个怪人。
德意志民族是个善于思维的民族,它曾经堪称近代西方哲学的摇篮。弗里德里希·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可说是在这个摇篮里哺育成长承前启后的一个哲学家。所以,有人称他是古典哲学的终结者和现代哲学的开创者。
尼采1844年10月15日诞生于普鲁士的洛肯镇。这天正好是普鲁士当朝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的生日,尼采的父亲一向崇敬这位国王,并且得到过他的恩泽,便给尼采起了“弗里德里希”这个霍亨索伦王族的名字。尼采一生多病,特别是1889年以后,他一直备受精神分裂症折磨,失去了生命的光彩。他1900年8月25日卒于魏玛。在他短促的一生中,充其量只有二十个春秋算得上是他的闪光的年华。
尼采的父系祖辈是波兰贵族。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曾经在普鲁士任基督教路德教派的牧师。他的祖母和母亲都出身于普鲁士的名门望族,都出生在牧师家庭,她们本人也都是虔诚的基督徒。尼采五岁丧父。他和比他小两岁的妹妹伊丽莎白,是在母亲、祖母和同是虔诚基督徒的两位姑姑的抚养教育下成长的。
但是,尼采和他的祖辈父辈的愿望恰恰相反,他走上了同他们和家族完全不同的道路。他终生激烈地反基督教,终生奉行反女性主义。
要说他的家庭给他留下了什么烙印的话,不妨借用他自我评述的说辞,“天生的骄傲”和“孤独”。这或许就是他出身贵族阶级带来的劣根性吧。
纵观尼采的一生,我们可以这样认为:尼采是一个孤高自信的人。一个孤傲自负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孤奋自强的人。且看他自己的写照。
尼采在他四十四岁的时候所写的自传《瞧,这个人》一书的《序言》里,一开头就宣称:“我的使命的伟大和我的同时代人的渺小,其间有天壤之别。”这就是说,他尼采在这个世界上是鹤立鸡群,无与伦比。更有甚者,他藐视同群,不屑于和同时代的人为伍。“听着!我就是如此这般的一个人。看在老天爷的分上,别把我和旁人混在一起吧!”
这本书里的篇目也很独特,诸如《我为什么这样睿哲》《我为什么这样聪明》《我为什么写出了这样好的书》……给人的印象是,他酷爱自我吹嘘,极尽自我标榜之能事。
他笔下的人物查拉图斯特拉自命将给人间以光辉的太阳,而查拉图斯特拉其实就是他自己的化身。“Zarathustra”的中译文各有不同,早前常见的是“查拉斯图拉”,1987年笔者所在的出版社出版的且是由笔者负责终审的这本书,便用的是这个译名。如今我们选用了“查拉图斯特拉”,因为这个译文更切合原文语音。
尼采在给朋友的信里常以“世界上最伟大的天才”自居、以“这个时代最主要的哲学家”自命,以“沟通两千年历史的桥梁”自夸。
他在《瞧,这个人》里,自谓怀着对后人的责任感,完成了许多伟大的工作;自称这是“从前没有人做过,以后也没有人能做”的。换成我们中国的话来说,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尼采将他最初的著作《悲剧的诞生》送给他“心怀敬意”的导师李奇尔——他“迄今仅见的一位天才学者”,在附信中竟然如此写道:“我觉得您一生中若遇到过什么充满希望的东西的话,也许就是这本书了。这是我们古典问题研究的希望,也是德国的骄傲。”他哪里想得到,李奇尔阅后,在笔记中将他斥为“自大狂”。
这也难怪。一个青年学子,初出茅庐,便如此狂傲,目空一切,确实容易引起人们的反感。李奇尔固然如此,即便是换了张奇尔、王奇尔,恐怕也会有同感的,也会作出同样的反应的。
一个人对自己的估价不要过满,要留有余地,这样倒往往更合乎实际。所以人们常说,“人贵有自知之明”。这话如果反过来说,就是讲人难得有自知之明,就是讲人往往自视偏高,自丑不觉。为什么呢?“不见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都可以用来晓谕这个道理。
孔老夫子曾经指出,“知耻近乎勇”。一个人要自明其丑,自知其耻,是需要有点勇气的。承认自身的错误、缺点和不足而且为之感到羞愧,是为有廉耻之心,这的确是近乎勇敢的一种表现。可惜尼采的勇敢精神固然可嘉,但是还缺乏这一方面的表现。
尼采虽然孤高自许,倒也不完全是盲目自大。他是一个学者,他需要探寻人生的真谛。他说:“我过于好奇,过于怀疑,过于傲慢,所以粗浅的答案无法使我满意。上帝,这就是个粗浅的回答,对我们这些思想家来说是一种不高明的解答。从根本上说,上帝对我只不过是一道粗鲁的禁令:你们不应该思考!”
尼采指出,在基督教的奴役下,人是羔羊、可怜虫,在牧羊人和牧羊犬的看守下,靠上帝的怜悯和恩赐过活;人丧失了独立人格,丧失了独立个性。他声称,伏尔泰、费尔巴哈、休谟、赫胥黎、斯宾塞等人,虽然一次又一次地对基督教发起猛烈攻击,但是都收效甚微。在尼采看来,他们使用的批判方式都有缺欠,所以他们都没有打中基督教的要害,如今这副重担已经历史地落在了他的双肩。
尼采认为,用历史的、经济的批判,都不能打中基督教的要害。所以,那些“大耳朵”依然是百般听话、唯命是从,那些“小眼睛”依然是察言观色、仰人鼻息;而上帝则依然是尘世间生灵万物的主宰,依然是人类崇奉膜拜的偶像。
基督教的要害究竟何在呢?尼采说,基督教的要害在于它的道德观念。
尼采认为,正是基督教的以怜悯为基本内容的救世道德把人变成了羔羊、可怜虫、顺民、唐众。
尼采自诩,他是背负着“教化”人类的使命来到人世的。他自信他将在人间掀起一场改变世界的精神大战。
说明一点,“教化”在目前通用的上世纪30年代译本里译作“驯化”,就尼采痛骂庸众又说上帝已把人变成柔顺的绵羊、鸡鸭、“红脸兽”而言,配用这个译法无疑是可以的,并没有什么不妥,我们只是觉得就尼采本人所描述的他善于和学生相处、善于教导学生的情形来看,在通常情况下改作“教化”似乎更为恰当。
尼采果然披挂上阵了。他将一棵棵重磅炸弹投向死寂的人间,在欧洲的夜空轰隆隆爆响!
他向人们宣告“上帝死了”。
他号召人们打倒一切偶像。
他鞭策人们抛弃旧道德、旧思想。
他鼓励人们勇敢地去自我创新,自我超越。
他向人们昭告,通向一个全新世界的彩虹已经出现。
尼采当然没有想到,他的批判方式并不比别人高明多少,他的批判效果也没有比别人更好一些。一百多年过去了,基督教文化在许多国家和地区依然主宰着人们的思想,上帝以及其他救世主的神魂依然在许多苦难百姓的心灵里游荡。
诚然,尼采是竭尽了自己的心力的,也给后世留下了一份颇具特色的文化遗产。我们应该批判地继承这份遗产,让它在反对现代神明、现代迷信中发挥应有的作用。
P25-29
卷头绪语
呈现在诸君面前的,是笔者1995年的一本读书札记。它留下了笔者对于尼采及其人生哲学的解读,融入了笔者的体会和心得、感观和感悟。这些解读和体会、心得、感观、感悟,无论对和错,是和非,都一一记录在案,多少是笔者阅读经历上的一路足迹。
对于尼采和他的哲学来说,2000年是个具有特殊意义的年份。这年是我们中国具有吉祥意义的农历龙年,正逢尼采谢世一百周年,恰好又是他生前期待他的学说可望时来运转的起始之年。为此,此稿当年曾发到Chinaren(中国人)网上,算是对这位哲人的一个纪念。
一百多年前,尼采这个自认怪人的哲学家和他的哲学,得不到人们的理解和认可,连出版都很困难,以至他的主要著作《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第3卷自费印刷了40册才得以问世。尼采把希望寄托于他百年之后,寄托于新千年新世纪。他指望,“到2000年的时候,人们准能读我这本书。”这话虽然具体指是的后来的《善恶的彼岸》一书,但是,它也恰好表露了尼采在自己的超人学说陷于厄境中的复杂心情,其中带有几分苦涩和无奈,包含着出自他孤傲品格的执着和自信。“我在为一种尚未出世的人写作:‘地球的主人’。”他如是说。
一百多年来,尼采的学说历尽了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上演了一出悲剧。尤其可悲的是,期间竟又鬼使神差地被插演了热热闹闹的一幕丑剧,以致招来无尽的责难和辱骂。这却是尼采做梦都不曾料想到的,他的在天之灵恐怕也要为此而日夜难安了。
尼采被许多人视为纳粹的鼻祖宗师,蒙尘含垢几十年。直到20世纪中叶以后,状况才开始好转,才有人为他说公道话。但是时至今日,关于尼采及其学说,仍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众说不一。这从一些大型工具书关于尼采的不同评介中,就可见一斑。我们以为,实事求是地说,在当时的条件下尼采对旧思想、旧道德、旧文化的批判,对神权、王权和其他威权的挑战,那总归是不可辱没的。而且,对于处在当今中国的我们,也仍然是有启迪的。
尼采生活在19世纪中后期,正是欧洲以及全世界阶级关系和民族关系急剧变化,各种斗争日益激烈,政治、经济和思想文化经历大变动的时代。这个时期的历史性的社会大变革在哲学上折射出来,其最显著的特点就是黑格尔哲学学派的解体和古典哲学的终结,马克思主义哲学应运而生。与此同时,人本主义和实证主义两种哲学思潮也得到很大的发展,尼采的哲学就是当时人本主义哲学的突出代表。
尼采一反此前哲学主要是适应和解释现存社会秩序的态度,转而以批判的眼光审视现实,力图找出一条消除社会弊端以改进人类生存和发展条件的途径。也正是为了这个目的,他离开了传统的理论哲学,转而研究人生哲学,探求人生真谛。
尼采从自己的生活经验和学识基础出发,首先把注意力集中在思想文化上。在研究了古代和现代、东方和西方的思想文化并加以比较之后,尼采痛切地感到,现实社会的一切病态和丑恶都根源于基督教(包括天主教、新教、东正教等各教派的总称)。他警示人们说,是基督教以及流淌着基督教神学家血液的哲人和文人迷蒙了世人的心灵,泯灭了世人的“权力意志”,致使世人变成了愚昧地屈从于上帝和一切偶像的威势权力的懦夫、可怜虫。尽管尼采对于在精神上统治世界三分之一人口的基督教缺乏足够客观的和历史的分析,但是他对于19世纪基督教的精神统治及其统治下欧洲的社会病态所作的剖析,却是颇有见地的。
尼采承继了叔本华的唯意志主义,又借用所谓“力本学”改造了叔本华的唯意志主义。他提出了“权力意志”是一切生命生存发展的内在动因的命题。 尼采认为,一切生命之本是“力”。不过,他这个“力”的概念和当时的物理学家或哲学家所用的“力”的概念都有所不同。依照他自己的话说,他给这个“力”的概念灌注了丰富的内涵,即生命的意志。尼采反对基督教把上帝当做一切生命生存发展的原始动因的说教,也不赞成按照亚里士多德的“不动的推动者”(第一推动力)说,到生命之外去寻找外在动因。的确,“不动的推动者”最终也还是落入了冥冥之中神明主宰一切的窠臼,连亚里士多德的哲学也成了经院哲学的支柱和媒介。尼采强调,生命的生存发展的根本动因就在生命自身,也只在生命自身,那就是生命各自的与生俱来的“权力意志”。
在尼采看来,一切生命原本都有自我支配、自我发展的意志,即自我主宰的权力意志。他说,这是“运用、行使生命的创造性的本能”。这就是说,自主地创造是生命固有的权力,是生命的本能。就是它,激发着、推动着、催促着、诱导着生命不断生长、发展、壮大、强盛,向更高类型的生命“超升”。
尼采说,作为高级生命的人类也是要“超升”的,或者说也要超越自我的。他说:“‘人类’不是目的,超人才是目的!”他认为,人类向着“超人”自我提升,如同猿人发展到今人——现代人类一样,今人也将发展到超人。所以他说,今人是一座索桥,一个过程,即架在猿人和超人之间的索桥,从猿人步向超人的过程。
这是一个唤起自主权力本能、彻底根除奴化品性的漫长过程,一个需要历经许多世代和无数磨难的漫长过程。
在尼采眼里,大多数今人已经不成其为人了。他们丧失了权力意志。他们在沉沦,在衰朽。究其原因,如上所说,归根到底在基督教,在基督教文化。他说,基督教文化把人变成了绵羊,变成了像鸡鸭一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顺民、庸众;基督教文化把人变成了依赖怜悯而生存的“红脸兽”,变成了依靠上帝的恩赐而苟且偷生的乞儿、懦夫、懒汉;基督教文化使“国家”成为上帝发号施令指挥一切的号手和指挥棒,成为一手举着利剑、一手托着利欲的冷酷的恶魔。
为了改变这种厄运,尼采决心教化世人,引导世人追寻人生真理,“改进”自我。他高歌人的生命,张扬人的价值。他要唤起世人的权力意志,焕发世人的自主意识、图强意识和抗争精神,确认并争回自我主宰的权力,自我超升的创造力,凭借这种创造性本能去实现现今人类生命的超升,去催促未来超人的降生。
为了改变这种厄运,尼采立志发起一场大战,一场文化大战。他要向基督教文化,中心是向他所认为的基督教的要害,它的道德观念——怜悯以及由此生化而来的施舍、恕罪,猛烈开火。尼采一针见血地指出,这种道德实质上是奴化道德。奴化道德,就是把人化为奴隶的道德,役使奴隶的道德。从被奴化被奴役的可怜虫方面来说,这也就叫做奴性道德,奴隶道德。
尼采昭示世人,基督教道德将生命引向沉沦、衰朽,因为它让人们把生命的希望寄托在外来的怜悯、施舍、恕罪之上。“主啊,拯救您的负罪的奴仆吧!”信徒们时时都在这样乞求着。上帝,还有耶稣基督,被塑造成创世主和救世主,人间的一切苦难都要靠他们的怜悯、施舍、恕罪来拯救;也只有他们的怜悯、施舍、恕罪才能够拯救生来就罪孽深重的生灵,才能够使这些生灵超脱苦难而走向“永生”。尼采锐利地指出,这种说教是安眠药,是麻醉剂。
尼采的说法不是没有道理的。仔细想想,倘若依了这类说教,人们便无须自主、自为、自强、自救,便无须勤劳、进取、奋斗、拼搏;倘若依了这类说教,人们便只有祈望、乞求、等待、依靠神明的恩典,终生臣服在神明、教会或其他偶像的威势权力之下,做他们的顺从的奴隶。即使在今天,尼采的这一批判也具有借鉴的意义。那些习惯于依靠神仙皇帝的善良的人们,如果读一读尼采,也许就不会拜倒在那些现代救世主、人间上帝、顶着科学王冠的神明的祭坛下,任其摆布。还是《国际歌》唱得好: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全靠自己救自己。
正是由于这种缘故,尼采对奴化道德、奴性道德恨之入骨。他猛烈地鞭挞了这种毁灭人类的鸦片道德,淋漓尽致地揭露了在这种道德毒害下产生的种种社会病态和人间丑行。尼采致力于传布另一种道德,即自主道德,主人道德。在字面上,“主人道德”也可以称为“贵族道德”。因为,尼采笔下的“贵族”就是新的高贵者,就是“精英”。他认为只有这些高贵族精英族才是不屈于神权、王权和其他威势权力的超脱了奴隶状态的人,才是掌握了自主权力的能够主宰自我的人,他们才堪称“主人”。
主人道德,自主道德,这是一种充满自强之力、阳刚之气的道德,充满探索进取之战斗激情的道德。尼采要用这种道德来教化世人,以铲除那自卑自贱的可怜虫,扫尽那懦弱慵懒的乞食者,荡涤一切察言观色的“小眼睛”和惟命是从的“大耳朵”。他企望以这一道德建树的宏伟业绩,为人类的超升,为未来世界的主人——超人的诞生,清除障碍,奠定基石。
在尼采的哲学里,这种观念的变革以及与之相应的社会的变革,也是一种价值转换,即善和恶的相互转换。那就是把错了位的善和恶再转换过来,把被颠倒了的善和恶再颠倒过来。尼采对自己的教化艺术满怀着信心。他形象而又风趣地表示,他有能耐将任何一架钢琴,哪怕是一架蹩脚的钢琴,弹奏出悦耳动听的乐章。
诚然,尼采也已经意识到,这是一场艰巨的斗争,前程是险恶的。“我愿用好的格言为自己铺设通向地狱之路”。这正是那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悲壮精神在尼采身上的显露。他慨叹自己生不逢时:“我来到这个世界太早了”。没有人懂得尼采,没有人接受尼采。其实,任何一种启迪心智的思想,当它意在为民众启蒙的时候,其命运大体都是如此的,只不过尼采的学说更难以被人们理解而已。
尼采寄成功的希望于未来。他相信未来,因为他确信“上帝已经死了”。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参照这一说法,我们似乎可以这样来解析尼采的潜台词:上帝已死——精英当立。他这是在说,救世主不存在了,支撑救世哲学大厦的顶梁柱坍塌了倾倒了,怜悯道德以及由此而产生的全部思想文化已经腐朽,推行高贵族精英族的新道德新思想的时机必然成熟。
这个高贵族精英族大概是哲人们吧,因为按柏拉图的说法哲人是最高层次的人。在尼采心目中,他本人也许就是这高贵族精英族的当之无愧的先驱。
尼采把人分成为三等:第一等是统领者,他们是高贵族,是思想家,精英;第二等是管理者,政府官员,他们是治理社会公务的工作人员,是统领者的帮手;第三等是被统领被治理者,这便是人们常说的黎民百姓芸芸众生了。尼采认为,应遵循精英的新道德新思想来统领治理天下,实行“贵族政体”。
尼采把政体也分成为三种:一种是贵族政体,即上述由高贵者或曰精英统领的政体,这是他极力推崇的;又一种是君主政体,这是他不赞成的,因为君主也是偶像,且君权也是神权的体现,即所谓“君权神授”,它和人权是对立的;再一种是民主政体,这是他所反对的。尼采为什么反对民主政体?因为他把民主主义也看做个人权力的不可调和的对立物,认为服从多数也是一种偶像崇拜,是丧失自主权力;再说,黎民百姓已经被奴化,由多数来统治势必扼杀精英,阻碍人类向超人的提升。尼采贬斥和否定社会主义的主张,说不定也是由此而引发的,虽然他有时候也曾经无可奈何地哀叹这世道或许真的得用它来“恶治”。
总观尼采的思想,我们以为可以这样讲,即:他主张打破神权(包括体现神权的王权和其他威权)奴役的枷锁,争回自主权力,超越自我,迈向超人。所以,我们也可以从不同的层面将尼采哲学称为自主哲学、超我哲学、超人哲学。
纵观尼采的学说,都是围绕着自我做文章。尼采立足于个体,也局限于个体。他孤立地看待个体的生存发展,孤立地倡导个性解放,孤立地张扬个人的自主权力,把个体和群体、个人和团队绝对对立起来。梁启超曾援引本杰明?颉德对其学说所作的剖析说,“尼志埃之个人主义谓今日社会之弊在少数之优者为多数之劣者所钳制”。个人主义,精英论,这就是构筑尼采人生哲学的基石。
尼采哲学百多年来的遭际是人类思想史上的一个悲剧。尼采一生傲视同群,处在悲凉的孤独之中。他的超人学说也别具一格,长期难以被人们理解,甚至被视为怪诞邪说、洪水猛兽,因而遭受无情打击。对于愚弄群众屠戮百姓的希特勒,他的学说倒成了可以利用的上好精神武器,为此他不可避免地被当做纳粹的宗师而遭到人们的唾骂。
导致尼采哲学难以为常人所理解而又易于被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的原因,除了它具体内容上的诸多谬误、弱点和局限之外,也要算上它所独具特色的那一份。这种特色虽然给他的哲学增添了不少光彩,但是同时也给他带来了无穷的麻烦。
尼采哲学的这一亦利亦弊的特色主要就在于,尼采以浪漫主义的、非理性的激情灌注于他的哲学,尤其是他的主要著作《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这在内容上便给他的哲学涂上了非理性主义的浓墨重彩,在形式上又给他的哲学戴上了充满诗意的斑斓花环。尼采曾经赞叹“犹太人”善于用“更精细的分析和严格的推理,并且用更明晰更易懂的方式写出来”,可是他自己最得意的这部代表作,竟然从头到尾都不是用精确的简明的科学语言写就的,而是以绚丽的韵文编织装饰起来的,用抑扬的咏调吟唱协奏出来的。因此有时候它就难免以词害意,陷尼采的著作于理论模糊、文字晦涩的境地,以至铸成诸多容易被人误解和被人恶意曲解的缺陷。
说到模糊、晦涩,在中译本里问题就更加突出,有些词语几近含糊、拙涩。这固然因为原文文体所致翻译相当困难,生奥句词在所难免,也因为在相当长的时期里常用的中文本《查拉斯图拉如是说》的译文出自七十多年前,这对习惯于现今规范化汉语的读者来说,其模糊晦涩的程度自然是与日俱增。
为了求得这种状况有所改善,我们怀着这样的愿望来解读尼采的书:用明晰易懂而又尽可能生动活泼的语言,把自己所理解所体察的尼采的超人哲学系统地记录下来,并且循着自己的心得体会谈天说地、讲古论今地加以品评和敷衍,力求做到集学术性、知识性、文学性、趣味性于一体,以强化其可读性。这只是一种尝试,成败在所不计。
所觉遗憾的是,笔者竟也在不知不觉中受了尼采的澎湃激情的感染,并且被他的多姿文采所折服,以至把这本叙述和评说尼采及其哲学思想的札记,也妆点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尼采作古已经一个多世纪了。我们现在来话说这位古人,平心而论,尽管他有诸多的谬误、缺点、局限,可他毕竟是为世人摆脱愚昧和奴性,摆脱神权桎梏和偶像崇拜,为确认人类生命的价值和自主权力,而耗尽了自己毕生的心血,给后世留下了一份颇具特色的文化遗产。
尤觉可贵的是,这份遗产给西方现代哲学、心理学和文学艺术造成了巨大的影响,也曾在中国的新文化运动时期给反对旧礼教旧传统和改造国民性以强劲的助力。
卷末琐记
感谢商务印书馆提供了这个机会,使得这本先后几次难产几度夭折的书,终于有幸得见天日,和世人谋面了。
笔者比较多地接触尼采的著作,始于1986年。当时笔者在文化艺术出版社工作,经手了一本尼采名著中文译本的终审,此书就是《查拉斯图拉如是说》(《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旧译名),为此还涉猎了一些相关资料。由于兴趣使然,后来不但重读了这本书,而且读了他的其他著作。越读就越感到,尼采所抨击的某些社会现象,某些国民精神状态,我们都曾经身陷其中,都曾经亲历亲为。
令人感触最深的,莫过于“神化”和“奴化”的问题。例如,我们都曾经崇拜过偶像,时时仰仗恩赐,事事唯书、唯上,唯“最高指示”是听。后来,我们虽然都有所觉醒,但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几千年的封建遗毒和“文化大革命”的流毒不是短时期之内就可以消除的。
思想解放,任重道远。读一读尼采的书,不无补益。它有助于走出神化权威的误区,有助于摆脱奴化自我的囹圄,由此清除旧思想,超越自我。
1995年,应台湾扬智文化事业集团之约,笔者将相关尼采的读书札记加以整理,辑成了一部书稿,命名《尼采的人生哲学》。后来,作家出版社的编辑先生也有意将其收入一套丛书在内地出版,为适应内地读者的需要,我们在前稿基础上作了比较多的补充和修订。不想好事多磨,该丛书的出版计划因故搁浅,这本书的编印运作也就中途抛了锚,后来连原稿也没了下落。好在现在是新科技时代,文稿都在电脑里存着,丢倒是丢不了的。
本书稿一撂便是十几个春秋。其间北京图书馆出版社也曾有意付梓,我们还特意为之扩充了前言,不料适逢该社随国家图书馆改制,人事变迁,便又作罢。所以至今只有其中的《负残疾》一节,后面略作了一些修改,换了一个标题,称作《尼采诊治心灵残疾》,发表于《北京政协》(《北京观察》前身)1996年第3期。
2000年是尼采逝世一百周年,为了纪念这位哲坛怪杰,借助现代科学技术,我们将此稿以《尼采和他的超人哲学》为书名发到了Chinaren(中国人)网上,并且将前言再扩充为《卷头绪语》。不幸三个月后接网站通知,因技术故障,稿件丢失。既然如此,那就随它去吧,我们也效法马克思,将书稿塞进抽屉交给耗子去批判。当然,这不过是一种自我调侃,因为现今我等住在钢筋水泥筑成的大厦里,耗子是进不来的。今日有幸面世的就是这一稿,只是又作了些许补充修饰,订正了两处讹误。
在这本书里,我们是试图发掘散见于尼采众多篇章和笔记中的奇思异想,将那些零散的、互不连贯的片断,尽可能地串接起来,使之整体化、系统化,以便把握尼采学说的内在思想逻辑。
尼采的著作多是独立短篇,还有相当部分是笔记随录,片言只语,尼采的思想观点就散见在这些篇章片断之中。它们涉及的面又非常广泛,包括了方方面面。要从这里面摸清尼采的思想脉络,理出尼采的思想体系,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囿于笔者的学识和能力,讹错定然不免。是故若得引起各行各业、男女老少对于故事多多的尼采及其哲学的兴趣,在读者和尼采之间牵个线搭个桥,抑或为探索尼采学说的扬鞭跃马者做个垫脚凳儿,心愿足矣。
笔者
2012.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