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皇冠下的阴影
1901年9月20日,星期五,早晨。麦金利总统的葬礼刚刚结束,一个魁伟结实的身影便急匆匆出现在白宫前的阶梯上。白宫门前的警察认出来此人便是美国的新总统,赶紧向他敬礼,但罗斯福已经快步迈入了门廊。他边对随从点头,边冲进电梯上了二楼,然后快步走进总统办公室,转眼工夫便靠在麦金利坐过的总统宝座上,然后,开始口授给威廉·卢艾贝的信。这一切使人觉得,他已经在这把交椅上坐了好几年,而不是仅仅几秒钟。一位亲眼目睹这一幕的老人回忆说:“这是合众国历史上……总统最强劲的登场亮相。”
罗斯福工作当口儿,清洁工、粉刷匠等服务人员对大厅下的总统公寓进行重新整修。罗斯福已经传下口信,他和夫人要位于公寓南角那套阳光明媚还能观赏河景的套间,而不要他的前任麦金利总统那套灯光惨白、布满壁炉的北屋。
这座陈腐的建筑中充满着死亡和衰败的气息。罗斯福决定继续住在堂兄的房子里,直到周末。他似乎希望白宫自动换换空气,以摆脱19世纪悲伤的氛围,为他的夫人和孩子们带来足够的新鲜空气,带来他所说的“奥伊斯特海湾的空气”。
ll点,罗斯福召开了第一次内阁会议。当他出现在麦金利总统的办公桌前时,给人以某种奇妙的感觉。冥冥之中,一种强大的责任落在了他的肩上。站在一旁的詹姆斯·威尔逊心里念叨:“千斤重担将落在这么年轻的一个人的肩上。”
但罗斯福并不希望寻求同情。他对阁员们说:“我需要你们的建议和辅佐。”他同时也需要他们辞职,不过这完全出于法律上的原因,因为每个人都必须经过重新任命。“我不能接受谢绝。”
他对权威的坚持和维护没有遇到挑战。稍事舒缓之后,他要求政府各部进行简要通报。各部官员按照资历顺序进行汇报。他不时提问打断发言。他对情况掌握、梳理的速度之快,令下属大为吃惊,而他的好奇心和显然缺乏政治伎俩,则令他别有一番个人魅力。
罗斯福对熟悉情况的渴望并未随时间的推移而消减。他需要得到海军建设的统计资料、关税互惠方面的原则底线,以及关于古巴独立的时间表,并且召见了两位参议员,让他们给他讲有关国会内部运作方面的情况。下午晚些时候,他召集了三家华盛顿出版机构的老板。
他带着奉承的口吻说:“今天是我作为美国总统在白宫的第一天。各位都是负责新闻收集和整理的头面人物,我希望与各位聊一会儿。”
他接着说,我们之间似乎应该立个“规矩”。他看了看美联社和《太阳报》的老板一眼,说:“伯因顿先生和拜瑞先生我认识多年,深得我信任,希望二位一如既往。”这两人应当明白,他们得到如此评价靠的是对“出版物谨慎的判断力”。遗憾的是,合众社的金先生没有获得同样殊荣。“金先生我还是头一次见面呢。”罗斯福说。
伯因顿和拜瑞赶紧出来替金打圆场。他们对罗斯福说,金值得信任。但罗斯福仍然再次警告说,如果哪个白宫记者背叛他或者误引他的讲话,会吃不了兜着走;如果严重的话,整个报纸都可能被查禁。拜瑞说,怎么可能走到那一步呢。罗斯福神秘地微笑了一下,说:“好了,各位,现在我们彼此应该心里有数了。”
当晚,在考威尔位于N街的房子里,罗斯福与朋友举行一个小规模的宴会。宴会结束后,罗斯福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我离开白宫时会遇到巨大的困难和严重的问题。哎,假如我还有第二任期的话……”
考威尔中校此时正吃饱喝足,身陷皮沙发,双手搭在肚子上。他根本没有听坐在对面桃木椅子上的罗斯福滔滔不绝的讲话。多年来他一直宽厚地忍受着内弟的炉边演讲:无论罗斯福自我吹嘘,还是偶尔的自我信心不足,他都见怪不怪,几乎充耳不闻。这小子怎么能还没有搬进白宫就担心搬出来的事呢。他的呼吸逐渐有了节奏,开始打起盹儿来。
罗斯福又讲开了:“我那时应该还很年轻,刚五十出头。哎,在这个年龄就无人能问津,就退休了不管事了……”
晚宴上另外两个嘉宾威廉·艾伦·怀特和尼可拉斯·马瑞‘巴特勒很同情地听着这番话。他两也在暗自揣度自己的命运。华特刚刚32岁,已经获得政治新闻方面的国家级荣誉;而巴特勒也不过39岁,即将成为哥伦比亚大学的校长。他们都知道自己已达到事业的顶峰,在自己的岗位上还可以干40年。当然,罗斯福获得的权力令二人相形见绌,而且很可能在1904年获得连任。不过那只会令其最终的结局更难接受。
因此,二人默默地倾听罗斯福关于退休的絮叨,知识偶尔打断一下,那是罗斯福借酒劲哭着说“我不想成为扔在暴风雨中的炮台上陈旧的大炮”的时候。
这些年轻人的哭泣吵嚷声居然没有打搅考威尔的美梦——他睡着了。
那个周末,华盛顿的一切事项悄然解决,政府恢复了中断的假期。由于国会到12月才复会,所以没有人阻止得了有钱离开首都的官员。拉法耶特广场空无一人,到政府谋职者也人数寥寥,这得归功于汉纳和麦金利该年早些时候大量的任命。罗斯福支走了那些不尽如人意的求职者,说他正在默哀;但他知道下次还有更多的人会返回来。引退、退休、死亡,使联邦职员的缩减成为任何人也阻挡不了的自然进程。P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