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有了你还缺什么?衣食住行走、大小人口手。人们不断翻新的消费欲望与古典消费主义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这正如一个神奇的国度,既有媚俗的幽暗意识,也有粗俗的大鸣大放。
给你10万、100万、1000万,要在一天内花掉,你会怎么花?有痛感、快感、锐感、钝感、悲悯、忙碌、简单,万众瞩目、唯我独尊,艳羡、尊贵出售,你买哪一个?
后物欲时代还没来临,现在不是唐朝,也不是文艺复兴的意大利,可以富得把诗人、戏剧家、画家当门客养着。但是,现在最大的好处是:能买的东西都能买得到了,不能买的东西还能借(如别人的大脑)还能租(如权力),剩下的买不到的东西就真的买不到了(如长生不老,如代替别人生活)。
郑也夫在《后物欲时代的来临》一书中,提出了与马斯洛相异的需求理论,他认为人有三种追求:舒适、牛逼、刺激。舒适是指吃饱穿暖,达到小康;牛逼指人的根源性炫耀,超越他人;刺激则对应的是空虚、无聊和没劲。
后物欲时代是针对消费社会的一大优化“设计”和创想。郑也夫称之为“消费是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意识形态”。
在后物欲时代中,人们从“消费动物”变成“后消费动物”,从消费的满足感坠入到消费的不满足感之中:即所购买之物非自己所要的,一买回来就遭到抛弃了或永远不会打开。
消费的价值存活于消费的即时性当中,而在消费前后,攫取心理被激发起来,占有欲却随着购买行为的结束而结束。
后物欲时代的人们获不到物质化的满足。广告界称此为“后购物沮丧症”,他们幸灾乐祸地看待这种不满和缺憾——你在为得到付费,但同时也是在为沮丧买单。
巴塔耶在《耗费的观念》中说:“消费应该分为两个不同的部分,一个是简约部分,表现为对生命的保存和社会生产;第二部分表现为所谓的非生产性的耗费。”
“奢侈、哀悼、战争、宗教膜拜、豪华墓碑的建造、游戏、奇观、艺术、反常性行为等等。有必要将“耗费”一词的用法保留着来表明这些非生产性形式。”
巴塔耶认为,耗费原则是经济活动的目的,财富的症候表现为病态和耗尽,耗费的目的是为了争取或维护社会地位。
一位大学教授在讲授EMBA的战略管理课程上,举了自己一个切身的例子:他从家到学校骑自行车3至5分钟,步行10分钟,完全不需要车,但他还是买了一个中档轿车,每天绕个大弯来学校,还要面临堵车、停车的麻烦。有车的烦恼比没车还多,为什么要多受一道罪?他自嘲地分析说:“我是大学教授哇,还是教经济管理的,不开车多寒酸啊。”所以他就每天像模像样地开车、堵车、停车上下班,花费比步行多一倍的时间。
所有的新富们都跟这个大学教授的消费心态差不离:一、物质化的东西是美好的;二、这种美好的东西可能并不适合我;三、但我需要它来表明我自己也是美好的;四、享受这份痛苦。
就如一双鞋子,合脚事小、耀眼事大。由此形成的一种奢侈人格,不停地遭到大众的批判,却又不停地追逐。后物欲时代中人对物质化的刚性需求更加增强了,其物欲的“狼性”更加明显。虽然物质以一种“剩余物”或“溢出物”的形态出现,在有些人那里,其边际效应递减为零。经济理论无法解释新富们为什么第一天买了一堆名牌货,第二天拆都不拆就扔到了角落里,一周后,全都扔进垃圾桶。
运动成风的中国,目前最大的社会运动却是:消费。
美国社会学家埃文指出,在今天的西方,实际上只有一个意识形态存在,那就是消费。其他的形态,都居于次位或者可以忽略。制造消费的商人,已取代政治家成为社会意识的首领。社会在商人的操控而不是政府的领导下,左右着消费者的物欲与对时尚的追求。
中国也不可避免地进入一轮新的消费高潮。据麦肯锡最新发布的报告《从中国制造到中国销售》显示,到2020年将有7亿中国人加入“中产消费阶层”行列,而当前也有近1亿的市场。
中国也已成为美国、日本之后的世界第三大奢侈品消费国,为全球奢侈品行业的总销售额作出近20%的贡献。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一方面是普通老百姓在关注着猪肉涨价、为假冒伪劣向消费者协会投诉,另一方面是新富们打着物质饱嗝追求新一轮的身份消费、感官消费、体验消费和艺术消费。
他们正在或将要进入后物欲时代——这是一个什么都不缺的时代,也是一个什么都不完整的时代,就连家庭主妇也能细分买到——厨房交给家政公司,客厅交给公关公司,卧室交给二奶。
后物欲时代的消费特征已经不是斗富、烧钱这种暴发而粗放的方式了。郑也夫提出了一个新的方向:在后物欲时代,工作将不再是生活中的最主要内容。物质不再是人们满足炫耀与刺激的有力手段。人类将进入艺术的时代,人们将通过艺术,而不是物质,来寻求身份的识别。
人们从“不想工作”到“不需要工作”,从每年都有过劳死的消息到都能在35岁以前退休,从追逐赚更多的钱到管理和花费更多的钱,这正是一部分人的理想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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