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勒特·费兹威廉睁开眼睛,目光惊恐地盯着屋顶的横梁。皎洁的月光照耀着威严的城堡。他汗流浃背,不明白每次惊醒自己的那同一个梦境到底是怎么回事。在梦中总会出现德格湖可怕的怪兽,用一双阴森可怖的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他也经常梦到在激战中咬死他父亲的怪物和人类骨头咯咯作响的声音。
老威廉被水怪拖进深渊,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我父亲的一生多么奇特啊!”加勒特自言自语道。
事实上,从1188年9月到1216年6月这将近30年时间里,威廉·费兹威廉英雄的美誉响彻了整个欧洲乃至中东地区。他备受人们的推崇和尊重,各地都有自己的财产。人们崇拜这个勇猛的诺曼骑士、第三次世界大战骁勇善战的将士、威尔士及爱尔兰奢华城堡的主人。没人能够抵挡这个声音洪亮、诙谐幽默的骑士的魅力。然而,吸引众多目光的却不是他的个人魅力,不是他的丰功伟绩,也不是他华丽的城堡。而是他26年来传奇的英雄生涯就这样被远离威尔士的水怪所摧毁。为什么他会被未知生物轻易撕碎并命丧于此,26年来的丰功伟绩归于尘土?这个悲剧被笼罩上了一层神秘的气息。即使水怪会激起人们的恐惧和好奇心,但是他们从没有介入到人类世界中。德格湖水怪的性格捉摸不定,凶残地袭击了老威廉,这件事久久萦绕在加勒特的心头。
几只乌鸦的叫声惊动了加勒特。他发现自己的妻子迪尔德丽(Derdriu)不在床上。这些日子里,她也常常睡不安稳,感受到丈夫痛苦的她经常要在夜里出来散散心。加勒特十分珍惜妻子在这段特殊时期的陪伴,即使她不总是能找到诺曼法语中对应的词汇,只要有她的出现就足以带给他慰藉。加勒特决定去找她,他穿上短靴,披上羊毛外套走出门。
他朝着黑漆漆的走廊门洞走去,然后打开门看了一眼主卧旁边的小房间。他7岁的儿子诺莱格(Nollaig)正安稳地睡着。
“他睡得就像个天使一样,不像我总是被怪兽吃人的噩梦困扰。愿上帝赦免他,不要陷入和我一样的痛苦。”加勒特暗自祈祷。
加勒特关上门,走上螺旋楼梯,来到警卫室,在壁炉的微光下几个累坏了的守卫正打着盹儿。他轻轻地推开一扇嘎吱作响的门,走进一个小院,高高的墙壁上长满了攀缘植物,他希望能看到迪尔德丽在这儿呼吸新鲜空气,但却没有她的身影。正如他所担心的一样,她已经走出了城堡。尽管这块领地守卫森严,但他也不希望她一个人在午夜独自徘徊。
一个守卫半睡着,手里端着盛着食物的碗,根本没时间理会加勒特。加勒特爬上主建筑的楼梯,然后打开了大主卧沉重的门。
墙上的十支火把中仅有一支在燃烧。加勒特注意到角落里老威廉透着成严的椅子,自打德格湖惨案过后,他就再也不敢坐在上面了。他在壁炉前走过,水平的边缘上显现了费兹威廉家族特有的纹章。他加快脚步,走到大厅的另一头,穿过通往警卫室的一个小厅,最后经过两扇门走到外面。
穿着锁子甲的赫伯特·菲兹赫伯特(Herbert Fitzherbert)站在主入口处,腰间别着一把佩剑。他抬起头正好看见加勒特出现在眼前。这个大力士是家里的守卫,已经在这里很多年了。他41岁,身材魁梧有些肥胖,肩膀很宽,一身战袍硬挤在一起像是要炸开一样,花白垂直的胡子下面,总是隐藏着一抹笑意。这个出身贵族家庭的男人总是对加勒特十分友好,常伴随在他左右。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指了一下城堡东北方的树林,加勒特瞬间明白这是迪尔德丽所去的方向。
“费兹威廉随着波浪沉没了。”
“费兹威廉在湖中越陷越深。”
“听士兵们说,达拉克也被杀了!”
“战争永远让人无法忍受!”
栖息在森林中某处的一棵松树上的三只乌鸦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听到自己挚爱家族的姓氏,迪尔德丽突然停下脚步。她用一双绿色的大眼睛盯着树顶,在夜空下树的枝干线条更加明显。听见乌鸦说人话,她倒是一点也不惊讶,从小她就从祖先那里继承了这种能力。尽管如此,这些乌鸦对费兹威廉家族的神奇预言仍使她深感困惑。这些神使从来没宣布过什么好事。“这个达拉克到底是谁呢?”她自言自语道。迪尔德丽穿着一条卡其色的裙子,乌黑浓密的秀发上戴着一顶大风帽。她等着鸟鸦们接下来的预言,目光在树枝间游移。她想要从任何一点细微的声音中发现些什么,可是乌鸦们却缄默不语。这个年轻的女人恢复了镇定,她知道如果秃鼻乌鸦是作为动物的种类而存在的话,那么他们穿越了时间和地点的流浪精神也是对时空的嘲笑。因此,他们既可以唤起过去、现在和未来,也可以同时唤起这三者,不需要任何区分。他们的灵魂通过与遥远的祖先或后代的心灵感应,毫不费力地传递着不同时期的信息。即使是世间的智者,也很少能成功地从这些混杂在句中的预言里找到准确消息。
迪尔德丽继续向东走去。路逐渐变得高低起伏,树木也越发稀少。不到一小时前,她才从城堡悄悄溜出来,为了到奥克里根家族的领地上来。她的哥哥卡塔尔(Cathal)现在是这里的首领,他拒绝和加勒特说话,认为他和其他诺曼士兵一样是自己的敌人。但是迪尔德丽厌恶战争,厌恶一触即发的冲突和无休止的争论。她决定和自己暴躁的哥哥进行协商,劝他放弃对加勒特的仇视。
好一阵子,她都觉得有人跟踪自己。她急匆匆地从周围满是桦树的斜坡上奔下来。这个26岁的爱尔兰女人知道一旦穿过这片山丘,就到了自己家的领地。继续前进几百米,她来到了森林的尽头,然后到了一片长满草的空地。走了几步后,她停了下来,终于到了和哥哥约定的地方。风停了,一切沉浸在令人害怕的寂静中。
“卡塔尔!卡塔尔!你在哪儿呢?”她用爱尔兰语问道。
周围还是一片死寂,直到她感觉身后有人走近,她的心怦怦跳得厉害。突然,余光瞥见两个黑影从灌木丛闪过。她觉得自己上当了。“为什么我唯一的哥哥会这样迎接我呢?除非是坏蛋!”她想逃跑,可是深知一切已经太晚了。然而,她突然想到这是自己家的领地。“谁敢这样对待奥克里根家的女儿呢?”她猛地转过头面向来者,看见一个两米多高的巨人,穿着黑色的衣服,朝自己的方向猛扑过来。这个庞大的士兵动作粗暴但很灵活,展开一块布把这个年轻的女人裹了进去。迪尔德丽一边尖叫一边挣扎着,感到头上被重击了一下,然后晕了过去。P1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