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伟军的《我在你的世界不曾远去》描写了南方一座小城的一个乡村中的三姐弟:“我”若隐、弟弟若现和姐姐若雯在青春时代的追求、迷茫与挣扎突围,塑造了一群热爱生命但在命运之下毫无招架之力的人物,直面人生苦旅,启发读者从沉郁的生活深处和远处发现亮色,发现生活和生命的本真。哈尔滨出版社出版的《我在你的世界未曾远去》一书的作者陈伟军,是青年作家、编剧,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他文字功底和文学底蕴深厚,语言风格独特,年轻读者可在潜移默化中感受中国文化的底蕴;同时小说情节紧凑、扣人心弦,具有很强的可读性。本书是一本思想性、艺术性俱佳的作品。
陈伟军的《我在你的世界不曾远去》塑造了一群热爱生命但有时在命运的掌控之下失去招架之力的年轻人。
一个内心挣扎和充满心事的农村文艺少年若隐,面对欲言又止的母亲、出去打工毫无消息的姐姐以及仿佛一夜之间变得成熟和坚毅的弟弟,他渴望探寻答案,在不解、猜疑和矛盾中行走着。
然而,当他再次承受大学里错综复杂的情感所带来的内心痛苦的时候,诸多事情也随之慢慢水落石出。
其实,每个人都执着地守候着内心最具真情的部分。
我坐在长途汽车上发呆,漫无边际地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无聊地想捕捉点可想可回忆的东西。我的前面是一对情侣,他们将车厢当成KTv包厢,两人咿咿呀呀唱个没完,一会儿抱一会儿亲,一会儿打一会儿闹的。一辆敞篷拖拉机横冲直撞地驶过,腾起的黑烟和尘土像一群苍蝇喷进车厢。车里几个年轻的女人皱着眉掩鼻捂口,司机将头伸出车窗,掀眉瞪眼地骂了一句:“劲爆!”
显然,几乎所有人都厌恶那辆该死的拖拉机。唯独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安史乱,他是我的同学。像他的名字一样,他就唯恐天下不乱,乱了才有趣。他还发过誓,立志在高中三年里策划发动“安史之乱”,而现在,高考也像一阵风似的去了,他的伟大抱负还未能实现,于是他便对这个校园愤愤然,看什么都不顺眼,就像当初被韩菲拒绝的时候那样不顺心。其实,到现在我还疑惑,他父母给他取名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也认为只有乱了才好吗?
此时,他正盯着他老爸前段时间给他买的新手机,猫在手机农场里左手一个番茄,右手一个黄瓜,偷得不亦乐乎。安史乱乐于在虚拟网络里当一名认真勤劳的农民。他就三个嗜好——偷菜,斗地主,谈对象。女朋友就如他的手机一样,更新换代过好几拨了。高中三年,他始终过着这样没有追求的生活。每当我以好友的身份小心翼翼地说他不够上进的时候,他都会用研判的眼神和故作生气的目光盯住我,甚至还略带着一点蔑笑的意味鄙视我:“你天天钻在一堆文艺小说里当个书呆子,整天文绉绉的,女生追你你都没反应!”
“你怎么知道我没反应?”我总是没有底气地反问他。
“那你说,你当时生理上有起来吗?”他每次这样说的时候,都很诡秘地笑,“你要是男人,早把追你的女生上了!”
每次听他那么说,我都会脸上发热:“我要不是男人,干吗站着撒尿?”然后他就嘿嘿地笑。
今天有些闷热,仿佛要有场雷雨。自入夏以来,我有些莫名其妙地烦躁,恼人的石、J,符号将我的脑神经当作数轴线跳跃不息,尽管高考已经结束,可它们还在我脑子里纠缠。我的右眼皮莫名地跳得厉害。这个时候我听见安史乱骂咧咧地说了一声:“劲爆,这个世界真他妈的疯了!”
这句话是他的口头禅,不管发生了天大的事还是芝麻大的小事,他都说这个世界疯了。他的手机死机了,他很生气地打开后盖抠电池,嘴里依旧骂咧咧的:“完了,完了,那些菜肯定要被别人偷了!”
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如今我们高中毕业了。离开学校前,安史乱把他那张坐了好几年的课桌从五楼摔了下去,差点砸到全校最做作的女生。那女同学夸张地大叫着,而且哭了。安史乱被政教处主任叫了去大声训斥了一顿,我居然傻傻地在旁边陪了他三小时!而安史乱出来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他脸上带着一种不露声色的满足。这也是他的个性吗?
“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我真想天天杀一个!杀手一直是我理想中的职业!”安史乱咬牙切齿地说。
我大笑,笑得喘不过气来。一个怪人,我在心底如此评价他。但不可否认,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这个世界真是疯了,我想。
在几小时前,我们迈出高中校门的时候,我看见越晓过光明正大地在校园主干道上抓着昶诚的衣襟,拳打脚踢,把昶诚打得鼻青脸肿,直到韩菲惊慌失措地大声尖叫为止,而换来了越晓过一种劣性本能的满足,一阵隐着邪念的笑。笑够了,他狠狠捏住了韩菲的下巴,眼睛恶狠狠地直盯住她,仿佛要把韩菲整个儿看透似的。接着,越晓过骤然松了手,韩菲没能站稳,“呀”地叫了一声摔在了地上,委屈地啜泣着。
安史乱对我说:“昶诚本来就该打,长了张丑脸,单凭那几首谁都看不懂的情诗就把韩菲给勾走了。昶诚真是个傻瓜,他明知韩菲是越晓过的女朋友,而越晓过本来就是一个不好惹的家伙!”
安史乱说这些话的时候,意外地没有笑。我在想,要是当初韩菲没有拒绝安史乱,那么挨打的将会是安史乱了吧?
我甚至开始怀疑,这世界是不是原本就是疯了的?
我在汽车站碰到同村一个女人的时候,她很诡异地拉了拉我的衣角,将头伏在我肩上,然后将涂满口红的厚嘴唇贴在我耳边,有点幸灾乐祸地告诉我,沈落薇不知被哪个野猫子偷了腥啦!
我在那个女人扭曲的表情和厌恶的笑声里惊了一下,只觉得浑身发热,我的内心失火了!她那句简简单单的话,就像一句魔鬼的咒语一样怪异,我好像一点儿也搞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它们只是一些不规则的奇形怪状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向我聚拢来,一下一下紧凑而有力地捶打在我的心上,发出了许多恐怖的声响。我被震慑在这种回响里。
眼前这个女人依然毫无遮掩地笑着,我愤愤地踩了她一脚就离开了,她在我身后夸张放肆地谩骂:“早就看出你也不是什么老实东西!拿不准你就是那偷腥的野猫!”我不想理会这种借题发挥的恶骂。
我是在三年前认识沈落薇的。我一直都认为我和她的相识有些俗气,也有点浪漫,像是人为地将我和她设定在琼瑶小说中的情节一样。那一年冬天格外冷,纷纷扬扬地下过了好几场大雪,将满村的香樟树都塑成了雪人,严肃地凝视着村子里无聊的人们。冬天的夜总是来得那么快,安静得让人不知不觉。吃罢晚饭,我坐在窗前百无聊赖地看一本时下很火的小说,正感慨于男女主角断肠的离别场景,偶然一抬眼睛,我望见了窗前雪中的那个女孩。远远地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见她安静地站着,站在我家前面的那片芦苇塘边。喜欢阅读的人,内心里总有着敏感的触须,在不经意间便伸展开来,试图去猜测她的内心世界,这是多么可笑!她简直像是冬天的女儿,因为她像是在雪中融化着、亲近着。后来的很多天里,我都没有再发现她,直到大年三十那晚,她意外地再次出现在我的窗前,那片被白雪覆盖的芦苇塘边。我解释不清楚当时是一股怎样的力量使我走下楼去,慢慢地靠近芦苇塘。她对我的出现很惊讶,但她仿佛并不排斥我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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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阅历是金
中国作家协会第七届全国委员会副主席、著名作家 陈建功
为陈伟军的新作写这篇序,是因为他的请求使我感动。我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最近接连遭遇感动——先是台湾的一位文坛前辈请我为他在大陆出版的小说集作序,让我受宠若惊,感动了一场,随后就是陈伟军了。陈伟军恰相反,他是文坛新秀,与同龄人相比,虽已相当不错,然而新秀毕竟还是新秀,他的请求居然也使你感动吗?是的,前辈的抬爱,固然使我感动,但陈伟军,他的谦逊,他的好学,他的诚恳,他对自己的清醒、对歧路的警惕和对文学的执着,等等,给我带来的感动甚有过之。或许,这是因为当下之中国文坛,新军迭起,睥睨万物,“老”而不“迈”的吾辈,早已走出了青年的视野,一不留神,还会招来臭骂,恰恰这位陈伟军满足了你的虚荣?我并不否认自己是一个期待得到敬重乃至于有一点虚荣心的人,或许我之所为也的确难免有人性的弱点作祟,然而我更坚定地认为,我之所以喜欢陈伟军,主要原因还是在他自己。
这是一个出身寒微却很有一点阅历的青年。
阅历这个词,在当今的文坛上已经大不时髦了。现在时髦的词语是“想象”和“幽默”。“想象”和“幽默”当然都是我们所需要的。对于中国作家来说,此二者尤应振臂呼吁之。然而我却以为,“阅历”,要比此二者更为重要。没有阅历,所谓的“想象”不过是苍白的向壁编造,所谓的“幽默”也不过就是语言的游戏而已,哪里有沧桑者的精神优势和直抵世事本质的深邃?
我并不是说陈伟军已经是一个“沧桑者”,已经具有如上所说的“深邃”了。但陈伟军步入人生的二十几年至少比他的同龄人遭遇了更多的贫寒、困苦,也领教了发生在身旁的人生沉浮,因此他势必过早地从内心深处升华起社会担当的渴望和勇气。正应了那句现代京剧唱词所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面对这位出生于20世纪80年代末期的青年作家,他的作品尽管不能说非常的完美和成熟,但其中难以遏止的对健康、美好人生的渴求,对正义、公平社会的呼唤,在所谓“80后”的作家中应该显得格外挺拔而峻峭了,这已经足以让我们为之备感欣慰。
有了这种“早当家”的社会担当精神,这位作家的视野就不会狭窄,趣味就不会低俗。他的笔触跨越了乡间和城市,穿插于不同的文化背景之间。他的目光更多地停留于低层,停留于普通的、却又遭遇坎坷的青年人身上。难为他小小年纪,为我们演示了如此惨烈如此痛切的青春场面。支撑这一切的,当然有想象,有技巧,但唯有阅历,才能赋予他如此丰富的人生体验和铭心刻骨的感悟。
对于一个青年作家来说,阅历,固然主要指个人的遭际,但向民间学习,向社会学习,向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学习,或许也是不可或缺的。“街谈巷说,必有可采;击辕之歌,有应风雅;匹夫之思,未易轻弃也。”我以为,比之同龄的文学写作者,陈伟军还有一点是可贵的,那就是他不轻视民间,不轻慢传统,他对传统的、民间的艺术形式居然还有所尝试,这实在令人感到惊喜。据我所知,他写过越剧剧本,而且还被排演过、拍摄过。我曾经看过他写的越剧剧本《南唐一梦》,写得声情并茂、古韵绵长。据说这剧本已经被当地的越剧团采用,正在排演当中。当今青年,看得起传统艺术者已是凤毛麟角,而陈伟军,虚心向学,大胆尝试,向着“于学无所不窥”的方向努力,转益多师、熔铸百家,其卓然而立、自成一家的前景应该是可以期待的吧?
我愿他继续不懈地努力。
是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