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是小威第一次抢劫。心里既懂憬,又害怕。好比第一次偷看黄书,一面咽口水,一面用余光留意周遭动静。他背靠着银行的北墙,看着进出的人流,时不时捏弄—下口袋里的刀。每弄一下,小威心底就会多一份踏实。这把让他感觉安全的水果刀不过十公分长,是他来银行之前在一水果摊“拿”的。他认为自己都要去抢劫了,“拿”一把水果刀又何妨。
就在小威百无聊赖之时。正楠从银行对面的小店走了过来。他刚刚问店老板,他干爹,拿了两只哈哈达斯。正楠一面递上一根哈哈达斯,一面用小指对着来往路人指指点点。
一个个病快快的,特别是那些穿西装打领带的,你就是不拿出小刀,光拳头也能把他们撂倒。他说。
话音刚落,一声吼叫从不远处传来,只见一男子捂着私处蹲在地上,一女子正用一只红色坤包不断摔打他的后背。
正楠哑然失笑:一个女人都可以随便欺负男人。你有小刀,还怕抢劫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别告诉我你比女人还差劲。
小威正专心啃哈哈达斯,小镇最近很流行这个牌子的冰淇林,据说是从美国流行开来的。他过了许久方才回应道:我才不怕呢,只是在寻找携带巨款的目标。
正楠似乎有些鄙夷小威的不务正业,一口痰啐到小威脚边。恰好此时,一个提着黑色口袋的老头从银行里走了出来。干桔的手将口袋的带子揪成一团,很谨慎的样子。
小威用胳膊肘捅了正楠_下,指着老头:钱!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十秒钟。
抢劫啊!抢劫啊!一个刺耳又干涩的声音几乎划破路人耳膜。
人们目光瞬间从一只红色坤包转向一只黑色口袋,从穿高跟鞋的美眉到穿旧夹克的老头——不同的是,红色坤包被主人的纤纤玉指握着,而那只黑色口袋,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一位陌生的少年掳走了。
没有一个路人去追叼着哈哈达斯的少年,除了老头自己。小城的人都很向往安逸。
叼着哈哈达斯的少年则一面奔跑,一面光荣地想起他曾获得校运动会长跑冠军。那是一次特殊的比赛,因为是租用新建的体育馆,校方为了节约时间,便安排男女同组竞赛。男生们觉得学校为了省这点臭钱安排男人和女人竞赛的举动实在不够爷们。纷纷弃权。临到比赛的时候,跑道上只剩小威一个爷们。我们伟大的小威也就轻而易举地赢了这场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对决。 小威跑着跑着,只觉得喧闹人群越来越远,跑到一条安静的小巷子,他才停下来,背靠着墙大口地喘着气,头脑也逐渐冷静下来。
男人一旦冷静。就会多出一些事来。这时,小威脑海里只有一个画面:抢老头口袋的瞬间,街对面似乎有一双熟悉的女性的眼睛盯着自己。
那双眼睛属于那次长跑比赛的第二名,小花。
【二】
小威喜欢小花,这是众所周知的。当初他敢在长跑比赛中赢小花,完全是因为他心里有一疙瘩解不开——他被正楠和牛野当着小花的面扯掉了裤子。这件事让他颜面扫地,好几个星期都郁郁寡欢。直到男女同组的长跑比赛到来。他认为这是一次可以博得小花好感的机会,便全力以赴,勇夺冠军。然而,事与愿违,虽然小花表面上夸他威风,可私底下却在闺蜜面前数落他没男子气概,都不晓得把冠军让给她。
对促成以上事件发生的始作俑者——正楠、牛野,小威更是一直怀恨在心。要不是他们两人加起来比他多一双手,他早就把他们给收拾了。他后来原谅正楠和牛野。并且答应去抢劫,是因为一部正在筹备的电影——《我爱你吗》。
这是一部伟大的爱情电影,将由正楠执导,牛野担任摄像师。演戏一直是小威的一个梦想,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便决意原谅正楠,并自荐出演男主角。正楠没有拒绝,只是提出一个要求。小威必须去筹集拍摄电影的启动资金。他还给提供了两个选择:抢劫银行或者抢劫金铺。
小威最终选择在银行门口蹲点抢劫,他觉得为梦想挺身而出的时候到了。无非是有一点危险而已。可事实告诉小威,一点危险都没有,他只是被老头追了几百米而已。
他揣着黑色口袋来到了这栋废弃的工厂坐在一块砖头上休息。
不久,正楠和牛野就出现在工厂的门口,两人一边拍掌,一边向小威走近。牛野一脸谄媚地说:不愧是咱们学校的长跑冠军,甩开老头那么长的距离。
那是,下一届校运会的长跑冠军肯定还是小威。站在一旁的正楠说。
他指着小威怀中的黑色口袋:好了。大家数数袋子里有多少钱,然后我们就去买摄像机。
牛野猛然按住小威放在黑色口袋上的双手:别。我有晕钱症,一看到大堆钞票我就会晕的。他抢走黑色口袋,将其搂在怀中,生怕别人把它打开。
清明扫墓的时候,看到一堆冥钱我都晕了。我们先不要打开袋子,好不好?等过了两天,我在心中慢慢接受了这笔钱就不会晕了。他说。 突然,小威好像想起了什么,脸色一沉,怯怯地说:告诉你们一件事,我在抢这个袋子的时候,看到了小花在盯着我。我敢肯定,小花一定看到我抢劫了。
正楠说那我们怎么办,她会不会去告发我们?
牛野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我们去把她杀了。
听到要杀小花,小威转过脸,怒气冲冲地瞪向牛野:杀个屁啊杀!绝对不能杀。最好的办法是把她拉来当我们的女主角,这样她就不会去告发我们了。
牛野:这办法好。正楠,你去把小花拉来。她那么喜欢你,一定会听你的话。
小威看着正楠说。你不答应,我就拿钱去自首。还跟警察说这次行动的主谋是你。
正楠曾在众人面前说过,他永远都不会去搭理像小花这样脸上有痣的女孩。但他现在觉得大丈夫要能屈能伸:你们放心,我会叫小花过来的。
【三】
正楠和牛野要回家。但被小威拦住了。小威说:你们走了,我怎么办?我刚抢劫完要躲一阵子,等风声过后才能露脸。
正楠:那我和牛野轮流在这里陪你行不?
小威:不行。抢劫之前就有人看到我和你们在一起,你们现在出去,也会被人家发现的。到时候警察就会顺什么摸瓜找到这里。
三人来到工厂后。就一直没有吃过东西。正楠和牛野曾提议派—人去买点吃的回来,但都被小威拒绝了。小威说:只要有一个人离开,我就拿钱去自首。
以小威鲁莽的性格,惹急了,去自首并不意外。正楠和牛野都有这点共识,要不然小威就不会贸然答应他们去抢劫了。无奈之下,正楠和牛野只好—直呆在工厂里陪着小威。
天快黑的时候。正楠掏出手机给他爸爸打了一个电话:爸,我今晚在同学家过夜。你不信?那我叫我同学来听。
牛野接过正楠递来的电话:伯父好。我跟正楠在研究暑假作业呢,我们明天还准备去老师家学习。
简短的谈话后,正楠的爸爸相信了。这种小把戏,正楠和牛野已经配合N次了,如同过家家一样轻松。后来牛野的爸爸也是这样被正楠给欺骗了ro这两个爸爸之所以每次都上当,是因为他们每次都要赶着去打麻将。当然这个答案是正楠和牛野在很多年后才悟出来的。
轮到给小威家人打电话时,牛野绞尽脑汁也找不到好的借口来说服小威的妈妈。最后只好让正楠伪装成牛野的爸爸来跟小威的妈妈聊。
正楠压着嗓子说:你是小威的妈妈吧?我是牛野的爸爸。小威跟牛野正在做作业,他们说明天去老师家上课,现在要复习下……你放心,小威吃饭了……哦哦,你要赶着去打麻将是吧。那好。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小威的。对对,现在的孩子就是调皮。我回头好好教育下他们。
对于正楠的伪装,小威的妈妈当真了。敢情三缺一的家长们都是等不起的。
工厂的窗外,一片繁星,他们三人蜷缩在废弃的大帆布上,一个紧抱着一个。正楠和牛野面对面相拥,小威则在正楠后面紧紧地搂住正楠。这场景非常符合患难与共的优良传统。
第一个醒来的人是小威,他背靠墙面抽泣着。
这时正楠也站了起来,伸个懒腰。他安慰着小威:好啦。你不要哭了。我这就让牛野到街上看看我们是不是被通缉了。
接着他就用右脚踢打着还躺在帆布上的牛野,快醒来。
牛野揉了揉眼睛,说:什么事啊?
正楠:你现在去镇上探下消息,看看我们是否被通缉了。
牛野:为什么是我出去?
正楠:小威负责抢劫,我负责拉小花过来,现在当然轮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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