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杨主编的《木屋村(中国最美古村落吉林漫江)》记录了东北民族的生存形态的代表“处所”，通过“木屋”这一项载体，采用民间文学、民俗学、民间文艺学、文化人类学、美术宗教和自然科学的观察与分析方式去立体地解析和描述“最后的木屋”以及这个“村落”人的生存历史、形态、文化。

古村落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体，有自己的外形和内核，有自己的精神和灵魂。罗杨主编《木屋村(中国最美古村落吉林漫江)》是“中国古村落丛书”之一，作者以亲历、亲见、亲闻的游记散文形式，对木屋村或描写、或评述、或抒怀、或想象，从不同角度展示木屋村的风姿和自我感受。

古村落：“天人合一”的美好家园 罗杨

第一章 历史渊源

 第一节 村落位置环境

 第二节 村落的来历

第二章 建筑特色

 第一节 木刻楞房

 第二节 木烟囱

 第三节 木瓦

 第四节 木屋村修房节

第三章 民俗风情

 第一节 火炕

 第二节 笆棚

 第三节 锅台

 第四节 室内陈设

第四章 人文传统

 第一节 村落风情

 第二节 村落生活

第五章 自然故事

 第一节 动物故事

 第二节 人与动物

 第三节 植物故事

第六章 田野调查

 第一节 李玉和的口述

 第二节 朱明春的口述

 第三节 苏玉和的口述

 第四节 迟玉书的口述

 第五节 鲁国福的口述

 第六节 袁正学的口述

 第七节 徐有文的口述

第七章 村落独特人物

 第一节 “压五营”战日本鬼子

 第二节 罗翠花的手艺

第八章 保护传承

 第一节 大山的遗产一一木屋

 第二节 二十余年的考察与发现

 第三节 这个村子太漂亮了

 第四节 我对木屋保护作最后努力

 第五节 我明确表示要保护它

 第六节 保护木屋的思考

附录

 (一)木屋村在吉林省的位置图

 (二)木屋村在抚松县的位置图

 (三)木屋村在漫江镇的位置图

后记 垂直的文化保护

2．三百年前的探险队

回到长春之后，我们查阅了《永吉县志》、《永吉乡土志》、《桦甸县志》和《吉林乡土志》并结合有关专家和一些民间山林土著居民讲述，勾勒出这样一件事：康熙十六年(1677)，康熙决定继承祖规，祭祀长白山，他随之召见了内大臣武默讷，让他先去踏查出一条进山路线，以便今后亲自前往。同年五月初五端阳节，武默讷在康熙亲自交代下带领一等侍卫兼亲随首领费耀色、一等侍卫赛库礼、三等侍卫索图，从京城出发前往地处进山要冲的吉林打牲乌拉衙门将军处。从京城东直门至吉林乌拉共四十三处驿站。一路车尘滚滚，驿马啸啸，于同年五月二十三日枉至乌拉。

三百年前的乌拉之地是清朝廷内务府直接管辖下的军机要地，并和曹雪芹祖父所管辖的江宁织造一起构成维系大清一切生计的重要。“后勤”之所，朝廷一切“开销”均取之“老家”吉林乌拉，当曹雪芹祖父官居五品时，吉林打牲乌拉衙门总管已官居三品。

听说皇帝钦差赶到，当时的乌拉将军巴海跪地接圣谕。

圣谕很明白，在长白山上探出一条路，日后皇上去祭拜。

巴海不敢怠慢，但具体进山路线他也不太清楚。他在请示了武默讷后，安排了两处实地考察点。

一处是乌拉宁古塔猎户屯，另一处是乌拉猎户屯。

可是，被查访的绝大多数住户和猎户都说，太祖已将大山封为神山，并封禁不许人进入，我等从远处倒是望见过长白山顶，那上边究竟怎么走是什么样子，就不知道了。

这时，一个叫尼雅漠的猎人站了起来。

尼雅漠当时是乌拉都统，主要职能是率领猎户每年进山收貂皮和猎物等贡品，宗族名叫达穆布鲁，现在是个真正的猎手。

巴海问：“尼雅漠，你有话说?”

于是，尼雅漠讲出这样一段经历。

原来，他的老家从前就住在额赫讷殷(长白山脚下的抚松一带)，虽然未曾到过长白山巅，但听他父亲讲，他曾到山脚下打过猎。有一次，父亲猎得一头鹿，扛着往回走，途中住过三宿，第四天才到家……

巴海说：“应该是四天。”

武默讷说：“应该是不太远。”

尼雅漠说：“如果按脚程计算，长白山巅距额赫讷殷好像并不太远。”

武默讷点点头说：“咱们先到额赫讷殷再做打算。可是，到额赫讷殷怎么走?”

于是，猎户们又分析和议论起来。

巴海说：“达穆布鲁提供的线索很重要。去额赫讷殷看来得走一段水路，得多少天呢?如果从陆路奔额赫讷殷，又得多少天呢?”  额赫，据著名满族民俗民族文化研究专家富育光先生考证应为“头”或“一”的意思，讷殷为江或河；额赫讷殷是指松花江上源头道江与二道江汇合处，当地人称两江口(正是今抚松)。

这时，一直坐在炕上默默抽烟的猎户噶喇达额赫说：“如果骑马走早路，十天就能到；如果坐小船，那是沿松花江溯水而上，怎么地也得二十天。如果遇到水涨，再加上石沙倾泄，日期可就不好计算了。”

于是，很多人都建议走旱路。

一个叫噶喇的猎户甚至说：“我知道旱路。”但他又担心人马给养问题。他开始问：“咱们每个人带三个月的口粮怎么样?”

大伙说：“三个月，得有哇。”

武默讷想了想，又说：“可万一口粮吃光，或者马力逐渐疲竭，又无法前行，那可怎么办呢?”于是，他对巴海说：“这样吧，你派人运一船米，送到额赫讷殷。”

巴海说：“这行倒是行。不过……”

武默讷：“怎么?”

巴海：“大船不行。”

“怎么说呢?”

“大船它渡不过松花江的险要处。从这儿往上，激流和险滩很多。”

“那你说怎么办呢?”

“倒是小船可以灵活载米。”

武大人说：“小船也行啊，只要能载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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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村落：“天人合一”的美好家园

中国民协分党组书记 驻会副主席、秘书长罗杨

“竹篱茅屋趁溪斜，春入山村处处花。”苏东坡描写出的是一幅多么富于诗情画意的美好景致。青山翠竹、粉墙黛瓦，牧笛山歌、蛙声蝉鸣。我们的祖先曾经就是如此诗意栖居，神话般地生活。这种农耕文明的恬美情境至今保留在山清水秀、文化灿烂的历史名村名镇，是祖先遗馈给我们的一笔丰厚精神遗产，是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得以流传的血脉，也是给我们留下美好记忆的精神家园。在经济高速发展、城市化进程汹涌而来的今天，守护和保护奸每一处名村名镇就意味着守护好我们的精神家园，这是民族赋予民间文艺工作者的历史责任。

人类文明的进化不能没有积累和继承，历史的车轮可以碾过如梭的岁月，但不应拆毁我们心灵回归故里之路。作为我们精神故里的每个古村落是一个自然的社会单元，也是物质与文化的综合体，是民族民间文化的重要载体，是不可再生的文化资源，是民族文化复兴的重要源泉。古村落是中国传统“天人合一”的人生观和自然观产生的居住方式，具有深厚的历史积淀和文化底蕴，是祖先长期适应自然、利用自然的见证。它如同一部历史教科书，记录和镌刻着我们民族的文化基因和历史记忆；如同一条历史长河，至今滋养着中华儿女的心田。古村落不仅仅是一个地点和空间，而且保存着年轮的印痕和光阴的故事，它曾以五千年文脉涵养了一个泱泱中华。梁漱溟先生曾经说过：中国新文化的嫩芽绝不会凭空萌生，它离不开那些虽已衰老却还蕴涵生机的老根一一乡村。

古村落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体，有自己的外形和内核，有自己的精神和灵魂。保护古村落，绝不能被动地对抗岁月的磨蚀，而是更加注重对古村落人文生命的挖掘与扬弃。完整的古村落不仅包括民宅建筑、桥梁、祠堂、古戏台等丰富的物质文化遗产，同时还应包括与之密切关联的各种民俗、生产生活、婚丧嫁娶、民间信仰崇拜、民间艺术等口头的、无形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理解古村落就可以理解中国文化的民族密码和历史细节，读懂古村落就可以读懂民间文化的百科全书。中国文化遗产的丰富性留存在古村落里，中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精华闪烁在古村落里，中国文化的多样性散落在古村落里，中国民间文化的独特魅力汇聚在古村落里，中华文化的根脉深深扎在古村落里。冯骥才先生曾说：中国最大的物质遗产是万里长城，最大的非遗是春节，最大的物质和非物质文化遗产就是古村落。

在历史面前我们应该是虔诚的，在文化面前我们应该是卑躬的，在故土面前我们应该是敬重的。人类在社会发展的进程中曾经付出过惨痛的代价，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很多美好的东西只有当失去时才发现它的宝贵。在城市化的过程中，我们曾经失去了很多充满温馨、充满诗意的村庄，是鳞次栉比的水泥森林再次唤醒了人们对古村落的重新认识。田园牧歌式的居住不仅是古人的生活理想，更是当代人的精神诉求，我们在渴望享受现代城市文明的同时，也渴望留住那些曾经养育了我们祖辈温暖了我们心灵的原生态、多样性的古村落。

保护与开发永远是一对矛盾，是把古村落作为文化基因完整地加以保护，还是作为生财之道尽快地开发赚钱，这是摆在我们面前亟待解决的重要课题。因此，对古村落的保护、建设和开发一定要按规律办事，切忌在开发和建设中造成不可补救的破坏，使历经浩劫而幸存的古村落在不当开发中消亡。各级政府在古村落保护过程中，应本着高度的文化自觉，以历史的情怀、超前的眼光、长远的规划和持之以恒的决心，注重其文化内涵的活态传承，正确地面对历史与现实，正确地处理经济与文化，正确地看待遗产与利益，正确地评判政绩与公益，寻找出一个适合中国国情的古村落保护与发展的两全之策，逐步建立起科学有效的古村落传承保护机制，从而不断增强古村落的魅力和生命力，找回那种“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的美好诗意。

20世纪中叶，王纯信教授在吉林省长白山老林里发现了一片木屋，后来他以调查报告的方式将这片木屋的存在上报给省里最高权力机构，以期弓]起人们的关注，开辟此地为旅游胜地。长白山林的景观开放已是多年的事情了，从前许多人也曾路过这片木屋，但一走一过，除惊叹木屋的独特风情之后就再也没人去思考和探究它们的存在价值和生成历史了，这也是正常的。但是作为东北民族民间文化研究学者的王先生在这里驻足之后却陷入一种深深的思考之中。他用一种熟知东北文化形态的学人目光去审视开始腐朽的木屋，始终隐隐约约地感受到木屋背后退去的久远的历程，仿佛有一种多元文化凝固在木屋背后，它的精神内涵究竟是什么呢?

王先生几十年从事高等院校美学、美术和民族民间文化学的教学和科研工作，他有一个习惯就是不间断地进行文化人类学的田野考察和作业，包括这片木屋在内的长白山里诸多山峰峡谷和村落都留下了他辛勤的脚印，他又带动女儿王纪加盟这一课题奔走在长白山的老林间，并重点以民间美术和民间艺术为切入点去探研东北森林文化的历史形态。他们父女的工作是极其珍贵和重要的，在几十年的实践中，他们搜集和挖掘出大量珍贵的民族民间绘画、剪纸、刺绣、编织、用具、祭品等实物，并发现了一个又一个文化的“传人”，把东北地域文化的民族形态基本展示出来。但是，这时他们并未停止，开始把目光锁定在这片木屋上，从这些木屋去窥视历史的意识始终在吸引着他，也终于引起了世人的注意。接着，中国民协主席冯骥才、分党组书记罗杨和民间文化遗产抢救与保护中心主任侯仰军都注意起此村落来。于是有了今天的落实。

同中原文化相比北方民族没有经过一个完整的青铜器时代，中原文化往往从诸多可视性历史遗迹中去感受先祖的神明之音和灵气与智慧。当然，从历史的角度看，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是永恒的。但是中原文化中的宏伟建筑、塔寺，包括一些石材和各种“大院”仍然让人不能不动容，人在这种时候深深地感受到是在与历史对话，足见这些“载体”的意义和作用。而东北的山林文化诸多的“载体”是木，包括这些木屋在内，它们保留了历史内涵，却又在不断地腐朽和烂去，与它们一起失去的是它们记载和传承的文化。东北民族民间文化抢救和挖掘的艰难很大层面上是这种文化更多地“传承”在消亡的“载体”上，它不断地变异，这就是我们常说的非物质文化特征。东北文化特别是东北的非物质文化才是保存和记载东北文化形态的重要文化。应该值得庆幸的是包括王教授在内的一批学者、冯骥才主席、罗杨书记和国家、省及县镇的一些领导已经和开始意识到这个问题了。我们的《木屋村》恰恰是在这种思想和意识的支配下的成果。

无论从历史、文化还是地域角度入手，木屋村的保护开启了山林人包括木屋主人在内的一批原始山林民族的精神思想。它的存在的重要在于抢救了山林民族的生存记忆，并通过这个村落很好地保留了人类的记忆。它的成功的经验还表现在人类抢救这种文化艺术的同时还完整地记录和保存了这种艺术的传承源线索，即这种艺术的传人的历史和现状。这使得人类把这项工作做得十分珍贵和完整。一件艺术品固然珍贵，艺术品的传人、保存者、传承者和传承路线其实也同样珍贵。而离开上述的一切之后，当传说和史诗像孤独的云层在人间飘荡的时候，人们该多么渴望那曾经存在的“载体”，但是它已经消失了。《木屋村》的与众不同恰恰是一开始从木屋主人的整体生存历史入手而切入到他们生活的方方面面，这就使得其更具典型意义，更具体，也更鲜活。

《木屋村》的概念确立恰恰是我们多年从事民族民间文化的抢救挖掘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理论的作用。多年的田野踏察和亲历，我们已经感受到生活中失去得越来越多，如果这片最后的木屋再失去，典型的长白山文化的载体、群体将不复存在，把这种形态与载体一同捕捉到并保存下去，这是我们的心灵的企盼，和木屋的命运一样，这也是我们的“最后”的努力，是我们这些辛勤的民族民间文化工作者向全人类发出的呼吁，保护东北民族珍贵的文化。

该书亲切地把人引进这片独特的木屋中去，从它的建筑结构，造型式样，室内和庭院陈设，烟囱和窗炕的搭制，一直到木屋主人的来历和命运，深层次地展开他的箴言，这是一片北方民族久远的历史遗存。在这里，我们尽可能完整地全方位地“记录”木屋的生成。《木屋村》是立体地记录了东北民族的生存形态的代表“处所”。我们观察和记录东北民族生存形态所采用的方式是垂直记述法。通过“木屋”这一项载体，采用民间文学、民俗学、民间文艺学、文化人类学、美术宗教和自然科学的观察与分析方式去立体地解析和描述“最后的木屋”以及这个“村落”人的生存历史、形态、文化，因此我称这种保护是一种“垂直的文化保护”，我们和生活中的人如果不具备综合而多元的文化能力和深深的文化学养是不可能如此为之的，这也许是该书的重要的历史价值和特征。

《木屋村》已从单纯的自然保护跳出用一个多元的视角去看待文化而从此走入多视角审视历史的历程，这也是我们多年的实践追求。所说的“垂直保护”，是指由内到外，从上到下，全方位的立体保护。这是我们的保护理念。

长白山博大的文化资源宝库孕育了“木屋”这样珍贵的文化类别，它的被发现亦应感谢人类的慧眼识物和定位。我们用多年的积累向全人类描述了大山深处的这一瑰宝景观与它的人文形态，为人类宝库增加了一种新的文化内涵。

垂直的固定和立体的文化保护使木屋“活态”地保存下来，也创造了一种文化分析法。这个工作和这部书的重要是它给人类增加了精神活力。这个时候使我想起冯骥才先生来东北时说过的一段话：要立体保存长白山森林文化。就像西欧阿尔卑斯山里的一位伐木人，穿上伐木皮袄，把两千条伐木人的锯子归集到一把，自己盖一间木屋居住下来，为的是让所有来阿尔卑斯山的人记住从前的岁月。

大山里的这片木屋恰恰应了冯先生的这个深切的意愿，当他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感激人类的寻找和善良。这部书也是在冯先生理论指导下的一种实践，把长白山深厚的森林文化资源挖掘和概括出来，亲自去寻找一种视角，打开窥视东北文化的一个窗口。在这里，我们对已经逝去的王教授表示深深的怀念，对王纯信父女二人的治学精神和勇于实践的勇气由衷地钦佩，这是一种独具魅力的勇气和前所未有的归集能力，把东北民族久远而辉煌的历程完整地保留下来，记录下来，并传承下去，历史会记住他们的付出和功绩。更感谢国家建设部、省建设厅的领导和专家。

这部书唤起我们每一个人心底深深的责任感。庞大的东北文化宏伟构造和形态让笔者通过一片木屋的历程清晰而透彻地展示出来，这对一般人来说简直是一个梦想。这不禁使我想到法国文化人类学家雅克．贝汉那句话：人类最重要的其实只有梦想。人，其实只有有了梦想，才敢于去让梦想成真。《木屋村》结束了消失的文化，大概是还历史和未来一个圆满的梦吧。

曹保明

2013年7月22日于长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