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克·劳埃德·赖特,他是美国灵魂的旗帜:建筑师、设计家、多产作家、教育家、哲人、智者, 是浪漫不羁的情人,绯闻缠身官司不断的公众人物,奇装异服时髦汽车奢侈品爱好者。他终身沉浸于建筑之中,从业时间逾70年之久,共设计1141座建筑。他崇拜自然,高扬民主、自由与个人主义。终身追求爱与美。他的作品超越时代——流水别墅是现代建筑史上最为传奇的作品,乔布斯凝视它思考什么才是真正的好设计。他的理念恒久流传——让建筑回归人性,让建筑顺应自然。这本《一部自传--弗兰克·劳埃德·赖特》为我们介绍的就是他的传奇一生。
《一部自传--弗兰克·劳埃德·赖特》是美国建筑大师弗兰克·劳埃德·赖特的自传,以“家族”、“入行”、“事业”、“自由”、“形式”五卷,展现了赖特传奇的一生:童年的美好、懵懂与自然的启蒙;初入社会的青涩与憧憬;事业起步的欣喜与磨练;以及他自立门户、与流俗决裂的卓越不群。
在赖特优美流畅的文字与奇巧清新的哲思中,我们可以窥见一名建筑大师的成长历程,以及整个建筑界的发展变化。同时,也可以感受到美国社会以及整个时代的风云变幻。
他走进雾气蒙蒙的树林。树荫下的根脉蓄存着雨水,为山下的田野和峡谷里的清泉解渴。顺着开满茑萝和报春花的蜿蜒山脊,穿过齐腰深的茂密草丛。星星点点的火光在他身边舞动,那是仿佛漂浮在草丛中的野百合花。膛过几条小溪,有时候会在幽深的橡树林里迷路,他终于找到了要赶回家去的牛群。
他必须一大早出门,才能确保天黑前把牛群赶回家。有时候,回到家天已经黑了。有时候,他实在找不到牛群,只能靠詹姆斯舅舅骑马出去把它们找回来。
天气暖和的时候,他会在场院里帮着挤牛奶;天冷的时候,是在盖着茅草屋顶的牛棚里。挤奶的人需要坐在只有一条腿的小凳子上,让身体保持平衡,把头抵住牛肚子热乎乎的侧面,抓住奶头,缓慢而有节奏地把奶汁挤进泛着泡沫的桶里。偶尔,他也把奶汁挤到自己嘴里尝一口鲜,这是从雇工戈特列那里学来的小把戏。
家里的每个人都要挤牛奶,连手艺差劲的劳拉舅妈也不例外。
每一头奶牛都有名字,比如“斑点”。她强行冲进谷仓,敞开肚皮饱餐草料,喝够了水,然后寿终正寝。在她的同类当中,这无疑是像英雄一般威武的告别方式。
“斑点”死了,大家都很伤心。这头和善的老牛有一条长长的尾巴帮她驱赶牛蝇。所有其他牛的尾巴都不及她那条任劳任怨。
伴随着一次次不戴帽子光着脚、翻过山林找回牛群的历险,这个冒失的小鬼总是在永不知足地发现新奇的东西。头顶上的树权枝叶和脚下的灌木草丛,教会了他山林里的学问。还有藏在地底下、躲在树根里、树皮下和苔藓旁数不清的奇妙的小生物。这些学问带给他无穷无尽的乐趣。他练就了机灵的耳朵,犀利的双眼和敏锐的触摸。他渐渐地读懂了一切书籍当中最伟大的一本。人类惟一真实的阅读,就是体验造物主写下的这本巨著。
这个十一岁的少年,正在学着去体验他听到的、触摸到的和看到的一切。
从日出到日落,任何一座人工雕琢的花园,都会因威斯康星原野上无可比拟的美而黯然失色。
夜晚幽蓝的苍穹,蓝得像冬日雪地上的影子。
野樱桃的花开败了,结出一串串黑亮的果实,只等你张开嘴来浸润你的喉咙。
清凉的泉水,潺潺地流过婆娑闪动的树影。
阳光透过树干和枝叶的缝隙,斜斜地洒在林间厚厚的落叶上。
雪白的桦树在阳光下闪亮。
野葡萄爬满树枝和篱笆。
漆树下的落叶问斑驳地露出绛红色的野果。
淅淅沥沥的雨滴滑过树叶,敲打着树下低垂的香草。
田野里盛开的乳草花,随风送来雪片似的花絮。
远处的山坡被酸模果染成一片通红。
白日里金色的世界,被夕阳镀上一层紫色,又沉人深蓝色的夜晚。
每天清晨,他开始一天勤奋的学习。他的课本是成群飞过的昆虫、蕨草散发的气息、神奇的苔藓和腐烂的树叶。
是他赤脚踏过的草地,和那里面蕴藏着的奇异的生命。
还有脚趾间滑溜溜的泥浆、脚底板下面灼热的沙滩,和山坡上赤脚膛过的清凉的草丛。
他知道俗称“仙女鞋”的兜兰花长在哪里,知道哪里能摘到黄色的“仙女鞋”,也知道稀罕的白色、紫色“仙女鞋”躲在哪里悄悄开放。
跟着他,你能找到树荫下长着的天南星、向阳山坡上的野草莓,还有山泉汇成的溪水里长出的水田芥。
跟着他,你总能找到各种莓子和坚果,总能找到深深的草丛里翘立着的野百合。
草丛中火红色的野百合花总让他怦然心动。日后,一枚同样火红色的方块,成了他创作建筑图画时与签名相伴的徽章。
没过多久,这个少年的耳朵就能分辨是哪种鸟从头顶飞过,是哪种鸟在欢唱,为什么而唱。他喜欢观察金龟子和黑甲虫,喜欢看屎壳郎在烈日下尘土飞扬的路上,推着它们收获的牛粪球。真是一群奇妙的家伙!
蚁穴是一座繁忙的城市,而杨花和柳絮会在如镜的水面上点出各种图案的水纹。
他喜欢抓青蛙、捅癞蛤蟆、扑蚂蚱、听夜晚沼泽地里高声欢唱的蛙鸣。让他着迷的还有蜻蜓和乌龟。他好奇地观察它们精巧的身体构造、颜色和图案,琢磨它们如何飞行或者爬行。这些他不知不觉间的研究内容,正是日后他称为“风格”的东西。
敌人们不可小觑,他得提防蛇、马蜂还有黄鼠狼。
他可怜的脚趾头饱受磨难。蚊子、苍蝇、带刺的杂草、荨麻和有毒的野藤,无数次在他娇嫩的皮肤上划出血痕。河里的流沙与谷仓屋檐下、灌木丛里的马蜂窝一样危险。当心闪电!夏日里常有骇人的电闪雷鸣。
席卷而过的狂风威胁着山谷的一切生命。日后,他将学会如何让风为人所用。
一个被叫做“野玫瑰”的疯女人,住在山间一座小窝棚里。据说她会出来乱走。虽然他从没见过,但是所有人似乎都很怕她,总是拿她来吓唬人。
生机勃勃的阳光、安详的白云和浸润大地的雨水,组成了那个年代里的牧歌。
P34-36
一位读完了本书译稿的朋友,认为这是“一个精彩的电影剧本”。
这种评价出乎我的意料,但是仔细想来,倒也非常恰当。
很显然,作者借鉴了他所崇拜的雨果惯用的笔法。雨果的每一部小说,都像带有完整分镜头的电影剧本。这本《一部自传》和《悲惨世界》、《巴黎圣母院》一样充满鲜活的人物、精彩的对话,当然也屡屡出现雨果式的大段抽象议论。
如果把这个剧本搬上银幕,你会看到男主角的形象在令人目眩地变换:顶着烈日锄草放牛的少年,校园舞会上出丑的大学生,在东京的陋巷里搜买浮世绘的艺术商,三次婚姻中的丈夫,七个子女的父亲,涉及私奔、火灾、谋杀、诱拐和破产而频频见报的社会名人,监狱铁窗下熬过寒夜的被告,驾驶着敞篷轿车横穿半个美国的花甲老者……
这就是弗兰克·劳埃德·赖特的人生吗?
是的,赖特用他长达九十二年的人生,验证了他喜爱的英国诗人威廉·布莱克的诗句——“丰盛即美(Exuberance is Beauty)”。
当然,他“丰盛”的人生还有另一部分内容。以上那些种种形象终归只是他的“客串”。他的主业是世界上最伟大(没有之一)的艺术领域。在六十多年的建筑师生涯中,赖特总共设计了一千一百座建筑,其中五百三十座建成。包括“流水别墅”和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的二十五件作品,被美国政府列为“国家历史名胜(National Historic Landmark)”。1991年,赖特被他从未加入过的美国建筑师协会,评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美国建筑师(the greatest American architect of all time)”。
当七十五岁的赖特为这部洋洋洒洒的《一部自传》画上句号时,他正准备迎来事业的又一个高峰。此刻,他所有建成作品中的大约三分之一,尚未开始设计。很可惜,这一神奇的事实也是本书最大的缺憾。我们无缘看到包括古根海姆博物馆的许多杰作是如何获得生命。
但是依我猜测,赖特本人未必认为这是多么严重的“缺憾”。毕竟,他生命中最后的十几年里一片坦途,荣耀与成功如潮涌来,生活似乎不再那么“丰盛”了。而丰盛的生活,才是他追求的终极目标。这样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一部自传》里详尽地介绍他野餐带了哪些美食,长篇累牍地描写他被记者和律师们纠缠,而对于“流水别墅”这一杰作,居然一笔带过。
我相信,他最引以为豪的不是任何一件作品,而是他享受(某些时候是忍受)过的丰富人生。
在有关赖特的上百本学术专著当中,《一部自传》享有极其独特的地位。尽管时常思维跳跃、有时刻意地闪烁其词,但仍它不啻为探究赖特的思想和人生的最佳线索。
从1926年起的数年时间里,经济大萧条与赖特“臭名昭著”的私生活产生叠加效应,造成他几乎没有建筑项目可做。这时的赖特接受了夫人的建议,开始写作《一部自传》。
相当于本书前四卷内容的第一版于1932年发行,获得了巨大的成功。随即于1933年和1938年再版。尔后,经历了“复苏”的赖特补充了第五卷,并且对前四卷加以删减,1943年发行了最终的“定本”。其英文版于1945年、1957年、1977年和1998年,由不同出版社多次再版。中文版所依据的是美国石榴出版社(Pomegranate)的2005年版本。
值得一提的是,每一卷前面的插页都有赖特亲自设计的线条图案,抽象地体现该卷文字的主旨。前四卷序曲的主题,是按照冬、春、夏、秋顺序排列的四季,这是赖特用心良苦的布局。而第一卷采用第三人称的写法,则是源自他的导师沙利文的《自传》。
迄今为止,这部书的译本包括德语(1955年出版)、法语(1955年与1998年出版两种不同译本)、意大利语(1957年、1998年出版两种不同译本)、日语(1988年出版)以及韩语(2004年出版)。
在赖特的有生之年,数以百计的年轻人从美国各地,从墨西哥、意大利、中国和印度,来到他身边充当学徒。其中有些人并没有建筑专业基础,也不甚了解赖特的作品,只是因为读了这本自传,就毅然做出改变自己一生的决定。
我之所以有勇气将这部书译成中文,正是因为我坚信自己有限的语言能力和学识,也无法削弱它蕴含的力量。
作为一个蹩脚的建筑师,我从这本书里学到:只有思考整个世界,才可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建筑师。如果仅仅思考建筑,即使你的作品能够体面地建成,它多半只是对于模仿品的再模仿,你本质上仍然只是一个出色的绘图员。
作为人口两千万的大都市中的一个原子,我发现书中写于八十年前的预言已经成为现实:行人无路可走而汽车只能慢慢蠕动,拥挤的地铁和公共汽车剥夺人们起码的尊严。这究竟是人类进步的标志,还是大家都有幸分享的耻辱?
作为一个父亲,我甚至可以从书中汲取教育孩子的经验。
在这部洋洋洒洒的“剧本”即将付梓之际,我衷心感谢世纪文景公司的邵艳美和孙倩两位编辑。前者促成了这部书的选题通过和版权引进;后者细致的校对编辑,使译稿中诸多错漏之处得到补救。
感谢赖特基金会(Frank Lloyd Wright Foundation)的玛格·斯蒂普(Margo Stipe),她帮助我破解了原文中的许多掌故与难点。我的美国朋友庞博(Peter Bandonis)和日本朋友德广京子和百町新歌,也在翻译过程中给予我热情的帮助。
感谢维基百科,使我能够足不出户就查到大量极有价值的资料,为没有任何注解的英文原著补充数百条注解。它无处不在,却又无影无形。世界上各个角落里互不相识的人共同努力,在某种程度上实现了赖特理想中的“广亩城市”。
感谢我的父母、我的妻子和儿子悠悠。他们的理解和支持,让我在一年多的业余时间里,虽然饱尝艰苦但终不放弃。
最后,还要感谢美国歌手保罗·西蒙(Paul Simon)。他的那首歌《So Long,Frank Lloyd Wright》,也是我在疲惫中坚持下去的动力之一。歌中唱道:
Architects may come and
Architects may go and
Never change your point of view.
When I run dry
I stop awhile and think of you.
杨鹏
2012年5月
北京双桥
为了写作这本自传,长久以来我不时向这些在我头脑中闪现的人物求教:
毕达哥拉斯,阿里斯托芬,苏格拉底,赫拉克利特,老子,释迦牟尼,耶稣;托尔斯泰,克鲁泡特金,培根,威廉·布莱克,塞缪尔·巴特勒,马志尼,惠特曼,亨利·乔治,哥戎维,乔治·梅瑞狄斯,梭罗,赫尔曼·麦尔维尔,乔治·包柔,歌德,卡莱尔,尼采,伏尔泰,塞万提斯,贾科萨,雪莱,莎士比亚,弥尔顿,凡勃伦,尼赫鲁,道格拉斯少校和格塞尔。
我从未阅读过沙利文的著作。他本人的一言一行浸透着他的思想。多年以来,他始终是一本在我面前翻开的书。
无数平行的、交叉的和相互对立的思路汇聚在一处,原本有可能注入这本书中,然而事与愿违。如我所言,真正的篇章总是深藏于文字的背后。任何严肃讨论文化的著作皆是如此。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学徒会的金尼和他的助手们勤勤恳恳地解读和整理这本自传的手稿。这一大堆涂改潦草、乱不成行的手稿令任何看到它的人,尤其我自己啼笑皆非。金尼是惟一能够辨认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