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条幽静的石板路上,小菁像丁香一样结着淡淡愁怨的人儿,撑着一把油纸伞优雅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雨雾中的街道稀稀寥寥几人,陌生而又遥远。
纸伞被雨点敲击成一串寂寞的音符,小菁的心如同此时的街景,冷冷清清。
渐渐天色已晚,回家的路还在蔓延,小菁的心开始紧缩起来,它缩啊缩,缩成一个结,小菁慢慢喘不过气来。
明明感觉后面有黄岩跟着,但每每转身就是见不到他。于是小菁慢下步子,想让他赶上前来,可他似乎识破了她的心思,就是不赶上。两人不紧不慢一前一后走着。
家,就在前头了。小菁松了口气,加快脚步,后面黄岩似乎远去,但她猛然回过头,黄岩正湿漉漉地站在她身后。
“死鬼,别跟着我呐l”小菁大叫一声。影子立刻没了。
小菁打开家门的那一刻又对着身后喊了一声:“你回你现在的家吧,别跟着我!!
小菁哽咽地说完泪流满面。
小菁冲洗完,关灯上床。发现黄岩笑眯眯站在床头。
“啊!——”
随着一声惊叫,小菁从床上弹起来。是梦!噩梦!她迅速打开家里所有的灯,黄岩并不在。小菁惊恐地大声哭将起来。
“老公啊,你离开我们一年半了,你安心在天堂里过你的好日子吧,不要来看我了。我还要过我自己的生活啊!我的存在很重要。”
小菁撕心裂肺地哭泣着,小菁觉得很冤,为什么要哭啊,就是哭死也没有人疼了,黄岩在天国,刚才只是个梦,一个梦。环顾四周,她感到凄凉恐惧,手是冷的,心是冷的,空气也是冷的。
阴气过重运气就不好,小菁相信这一点,黄岩走了以后,生活不仅没有一丝生气,原先亲近的朋友也不大亲近了,小菁自省,是哭得多了,把朋友哭跑了。还是自我封闭太久,死鬼老缠着,而活人就不敢接近了。
人之所以怕鬼或相信鬼,是因为人难以把握自己的命运。柔弱的女人又总是充当这方面的主角。人对神秘既充满恐惧,又渴望着探知。小菁就这样,孤独的时候老想死去的人,他现在怎么啊,还能和我对话吗,能解我的寂寞吗?想到黄岩真站出来和自己对话,就恐惧了。
小菁眨巴了一下眼睛,她想到了瞎子。人长眼睛似乎就是为了分辨白天和黑夜。而所有的瞎子都不怕鬼魅,在任何时候都显得安详和恬静,因为他整天都生活在黑暗里,就像水里游的鱼不惧水一样。我们见过活生生的人,才害怕想得到见不到的人。此时的小菁真想成为瞎子。
为什么该我中年丧夫?这命!
她靠在床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脑子里尽是稀奇古怪的东西,世间是多谜的,自我的命运、自我的未来就是最大的谜团。我们一辈子在谜团中摸索,一个灵魂影响着另一个灵魂,从而影响着我们的世界。人揭开一个谜,又生出另一个谜,只要活着,就有无数的谜需要我们去破解,直至死亡。这个谜的海洋把我们积累的所有的谜团瞬间淹没。只有自己死了,才一了百了。可自己活着,要死也许还要等几十年呢。
阴气太重,小菁想,需要阳气,很多很多的阳气,需要阳气冲掉它。
小菁下了下决心,不能这样了,不然迟早会让鬼给磨死、吓死。
小菁坐到电脑桌边,重新开机上网,其实关机不到两个小时。自从老公黄岩走了后,小菁除了上网就没有别的爱好了。上班之外,她把所有的时间都奉献给了网络,因此学会了聊天,因此认识了“豹”弟弟,那个年轻旺盛的生命,正以强力摇醒她这朵行将凋零的马尾巴花。
但,她拒绝他。她并不是想为自己将来立一块贞节牌坊。现在这世道早不信这一套了,女人活得越滋润越精彩越让人羡慕。只是,只是什么?小瞢一时说不上来。
太爱黄岩?不是,在他生前,两人争吵不断,婚姻几乎崩溃。
在意儿子?懂事的儿子黄石,几次在回校的路上跟自己说,妈妈,爸爸走了,再过两年,我也要离家去上大学了,你找个朋友吧。儿子说找个朋友,其实是说找个男朋友或是新爸爸。小菁觉得儿子说话挺有水平的,意思到了,母子俩都不觉得难为情。欣慰啊,黄岩给自己留下这么宽心的孩子。
说不上来的理由还有什么?自己人老珠黄?一身的赘肉?人家会嫌弃?但张张相片贴在网上,大美人啊!不用化妆,自然天成,风韵依在,善感多情。遇到不识趣的人问起年龄,小菁一般闭口不答,微笑地等候别人的猜测,猜对与否无所谓。小菁自信,怎么也算得上是个资深美女。
还有什么理由让小菁在寒夜独处?是心!那心就像无力南飞的秋燕,一辈子都在寻找避寒的归宿。小菁是想找个归宿,而不是临时的避风港。
面对凄凉的夜,蜷缩的那颗心不甘屈服,开始热血往上冲,冲过了头顶。我要躲开这寒夜。小菁在心底呐喊。
小菁抖索地拨通了豹弟弟的电话。
“你还是想我了!”豹略带沙哑的声音让小菁有点难堪。电话那头没了声音,两头的人都喘着粗气,小菁的心如在真空里的,再等几秒就将崩溃了。她看看墙上的时钟,与豹在网上挑逗的时间才过去两个小时,刚燃起欲火,被自己断然决绝·现在又被自己挑起,小菁想象豹的包容度,他很可能回敬她难堪。因为他的女人很多,不缺她一个,而她能选的对象只有他。
小菁于是有些后悔,随着一阵静默,她庆幸自己没约见过这个网络弟弟,又后悔自取其辱,好马也不能这么快就吃回头草。好没骨气啊。
“嘿嘿,你等着!我就来耶,你听见门口的猫咪叫两声后,赶紧开门,不然猫儿就会另找人家了。”豹的声音渐渐明快起来,小菁眼眶红了。
豹比自己小多少,小菁从不问,估计十岁左右,只有他那种年龄的男子才会有那种天真的举动。豹也不会问小菁的年龄,他的女朋友多了去了。他要的是快乐,快乐就行,合适就行。小菁说老公出国了,他说他信。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