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重雾气中,这个女人隐约瞧见有什么东西在跑动。早些时候有一匹狼一直在他们前面奔跑,她不清楚这是不是同一匹。
她焦虑地皱着眉,看了一眼她的同伴,接着再次透过飞扬的尘土,继续努力搜寻沃夫的踪迹。
“乔达拉!快看!”她指着前方说道。
在她的左边,几座圆锥形帐篷模糊的轮廓在干燥的、卷起沙砾的风中隐约可见。
那头狼正在偷偷地接近一些用两条腿行走的“动物”。从尘土飞扬的空气中那些“动物”渐渐显现出来,手持梭镖,朝他们瞄准。
“爱拉,我想咱们已经到了河边了,但可能想在这儿安营的不止我们。”乔达拉一边拉着缰绳让马停住,一边说道。
她两腿一夹,示意她的马站住。这个轻微的压力几乎是下意识的,以至于她在控制这匹马时都没意识到。
爱拉听到那只狼的喉咙深处发出一阵威胁的嗥叫,随着嗥叫狼的姿势也从防御型变成了进攻型。它准备袭击了!她吹了个口哨,声音如鸟鸣一般,尖厉、独特,但这又和以往人们听到的任何一种鸟鸣都不同。那只狼放弃了偷袭,径直朝马背上的女人奔了过来。
“沃夫,待在那儿别动!”她边打手势边说。马背上的男人和女人慢慢地朝站在他们和帐篷之间的人们走去,那只狼也慢慢跑到了暗黄色母马的旁边。
一阵旋风伴着黄土向他们袭来,模糊了他们的视线,令他们看不太清楚那些手持梭镖的人。爱拉滑下马背,跪在狼的身旁,试图让它平静下来,一只胳臂绕过它的后背,另一只胳臂拦住它的前胸,防止它突然进攻。爱拉感觉到它的喉咙在低沉嗥叫,肌肉也已经紧绷,似乎随时准备跃起。她抬头看着乔达拉。那个高大男人的肩膀和黄发都被薄薄的粉状尘土笼罩,粉尘还将深褐色马儿的皮毛变成了更常见的黄褐色,不过她和威尼也不例外。现在虽然只是初夏,但来自北方辽阔冰川的强风已经令南方的大片草原分外干燥。
她可以感觉到沃夫紧张地靠着自己的手臂。这时一个人跟在持梭镖者的身后走了出来。那人戴着野牛角的面具,穿着画有神秘符号的衣服,正如马穆特在重大仪式上穿着的那样。
那个马穆特朝他们用力地挥舞着一根大棒,并且大喊道:“走开,恶鬼!离开这儿!”
那些话是用马穆塔语说的。虽然没有十足把握,但爱拉觉得面具背后是~个女人的声音。那个马穆特再次晃动着大棒朝他们冲过来,而爱拉仍旧控制住沃夫。身着奇装异服的人开始一边挥舞棒子唱歌跳舞,一边高高蹦跳起来,迅速逼近他们后又退回去,似乎想要把他们吓退或者赶走。不过他们至少成功地使马儿受了惊吓。
沃夫所表现出的进攻性使爱拉感到惊讶,因为它很少威胁人类。但当她回想起从前观察到的举动时,她一下就明白了。爱拉常在独自练习狩猎时观察狼,所以她知道狼对同伴热情而又忠诚,但同时它们也会把陌生人从领地赶走,而且众所周知,狼为了保护它们心中属于自己的东西甚至不惜咬死同类。
是爱拉找到并将狼崽带回到马穆塔地屋,所以对这只狼崽来说,狮营的人就是它的伙伴,其他人则如同陌生的同类。沃夫在很小的时候便会朝那些来访的陌生人嗥叫。现在,在这不属于它的陌生领地,当它初次见到陌生人,尤其是一群手持梭镖、满怀敌意的陌生人时,它本能地摆出了防御的姿态。可为什么这些人要手持梭镖呢?
对那支单调的歌曲,爱拉觉得似曾相识,随后她马上意识到了那是什么。歌词是用一种神圣而古老的语言唱出来的,只有马穆特才能听懂。爱拉之所以不能完全听懂,是因为在她离开之前,马穆特才刚刚开始教她这种语言。虽然这个语调更为动听,但她确信这响亮而重复的歌声里隐藏的信息与早些时候的喊叫基本相同:那些人是在告诫陌生的狼和骑马的人,马上离开这里,回到神的世界。
爱拉为了防止营地里的人听懂,便用泽兰达尼语把马穆特的话复述给了乔达拉。
“我早该猜到。他们当然得认为咱们是神灵了!他们用梭镖威胁我们是因为惧怕我们。爱拉,咱们在路上每次遇到人都可能会出现这个问题。现在,咱们已经习惯于和动物一起行动了。可是对大多数人来说他们仅仅都把它们当做食物和衣服,从未想过马和狼可以被驯服。”乔达拉说道。
“在夏季大会上,马穆塔人一开始也很不安。之后他们花了一段时间学会了接受让马和狼待在身边,并且最终习惯了这一切。”爱拉说道。
“当我第一次在你的山谷里的山洞中睁开双眼,看见你帮助威尼生下雷瑟时,我以为我已经被狮子杀死了,置身于神灵的世界里,”乔达拉说,“也许我也应该下马,让他们看看我是一个人,而不是同雷瑟合体的某种人马神灵。”
乔达拉下了马,但仍然握着缰绳。那个马穆特挥舞着大棒、大声歌唱并越靠越近,雷瑟摆动脑袋,试图避开他。威尼站在那个跪着的妇女身后,低头蹭着她。爱拉竟不用绳子,她完全靠腿部的压力和身体的动作命令着马。…那巫师听见了几句神灵们所说的奇特的语言,又看到乔达拉从马背上下来,便唱得更起劲儿了。她乞求神灵们离开,允诺要为他们举行敬神仪式,并试图用礼物来安抚他们。
“我想你应该告诉他们咱们的身份,”爱拉说,“那个马穆特好像十分不安。”
雷瑟受惊了,不停地往后退,乔达拉把缰绳握得更紧了。那个手持大棒不停大喊的马穆特把它吓得不轻。威尼平时的脾气比自己易激动的孩子要好得多,但现在就连威尼也随时准备逃开。
那个马穆特停下来喘气的时候,乔达拉喊道:“我们不是神灵,只是来访者和旅行者,而她,”他指向爱拉,“是马穆塔人。她属于猛犸火塘。”
那个马穆特停止了叫喊和跳舞,满脸疑惑地目瞪口呆,然后仔细审视起他们来,并仍不时舞动着大棒。他们猜想也许这是神灵在玩弄诡计,不过,至少他们被迫用一种大家都懂的语言说话了。终于,那个马穆特开口了: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我们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在欺骗我们?你说她属于猛犸火塘,可她的标记在哪里?我们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文身。”
爱拉开口了:“他只是说我属于猛犸火塘,但并没有说我是个马穆特。我离开之前接受了狮营的老马穆特的训练,可我还没来得及接受完整的训练。”
那个马穆特同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商量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说道:“这个人,”她朝乔达拉点点头,“正如他所说的,是个来访者。虽然他说话流利,但语调有些奇怪。你说你是个马穆塔人,但你的说话方式并不像马穆塔人。”
乔达拉屏息静待。爱拉说话时有几个音她总是说不准,这确实有些不寻常。但她说这几个音的方式十分独特,总能以不令人讨厌的方式清楚表达自己。乔达拉很喜欢这一点,但这样很容易引人侧目。其实爱拉古怪的音调不仅仅是一种音调,而是一种语言,只不过人们从未听过,才觉得稀奇得很。那些收留并抚养了爱拉的人们所说的正是这种语言,而爱拉说话的El音便来自那生涩低沉的语言。
虽然沃夫已经暂时停止了嗥叫,爱拉还是拦着它并说道:“我被猛犸火塘的马穆特亲自收养,但我并不是马穆塔人生的。”
人群骚动起来,大家都在窃窃私语。那个马穆特又私下里同先前的那对男女谈话。 看来那个马穆特决定直截了当处理此事。她问道:“如果你们不是来自于神灵世界,那你们是如何驯服那头狼的呢?那两匹马又为何能让你们骑在背上?”
爱拉回答说:“其实这并不难做到,只要你在它们很小的时候就抚养它们。”
“你说起来挺容易,但实际做起来肯定没有这么简单吧。”这个女子愚弄不了马穆特,毕竟她也是属于猛犸火塘。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