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50年代中期的一个夏天的黄昏,在北京南城东部的一条古老的横胡同里,走来一个拉排子车的卖菜老头。排子车是一种人拉的车,车身大约有半人高,左右两个轱辘,车把可推可扶,人扶车把,绳套就套在拉车人的肩上。这横胡同西头儿,有一个叉路口,叉路口之间形成了一块三角地。这三角地既是胡同里的孩子们跑跳玩耍的空敞儿,也是小商小贩歇脚的地方。穿着一件没袖的白布汗衫的卖菜老头在这里停住脚步,卸下肩头的拉绳,拿了一块又脏又破的手巾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开始吆喝:“约西红柿嘞,卖茄子嘞黄瓜……”这是来自刘孝存的《地久天长》的节选部分。
《地久天长》是一部长篇小说,作者刘孝存在书中描写了在“文化大革命”时期的一群生活在胡同里的孩子们的生活和成长,从他们那顽皮而无忧无虑的的童年和少年描写到他们成上工作岗位期间的那些平凡而感动的故事。
《地久天长》经编辑审读,全书描写“文革”时期内容均书中主人公在这一时期的生活片断,没有需要重大选题报批的内容。
第一章 竹马童谣
老北京的内城,曾是皇家禁苑,也是王公、贝勒的聚居地及大清八旗兵的驻营地。它的外城,也被叫做“南城”,其西半部后被称“宣武区”,多建会馆,同时也是官宦、商贾、艺人的荟萃之地。被称为“崇文区”的南城东半部,虽然大小胡同里也有会馆及高门大户,但更多的居民属于引车卖浆的草民百姓。几百年的风云历史,特别是近百年来,发生在京城引人注目和青史留字的历史事件,大多发生在内城,即使发生在外城,也在“宣南”一带,历史风云似乎与南城的东半部没什么更多的牵扯。好在这里的平民百姓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不平衡,安生过小日子的心思倒是代代相传。
20世纪50年代中期的一个夏天的黄昏,在北京南城东部的一条古老的横胡同里,走来一个拉排子车的卖菜老头。排子车是一种人拉的车,车身大约有半人高,左右两个轱辘,车把可推可扶,人扶车把,绳套就套在拉车人的肩上。这横胡同西头儿,有一个叉路口,叉路口之间形成了一块三角地。这三角地既是胡同里的孩子们跑跳玩耍的空敞儿,也是小商小贩歇脚的地方。穿着一件没袖的白布汗衫的卖菜老头在这里停住脚步,卸下肩头的拉绳,拿了一块又脏又破的手巾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开始吆喝:“约西红柿嘞,卖茄子嘞黄瓜,约大捆的干葱诶——”这时候,一个名叫赵三儿、外号被叫做“猴三儿”的七八岁孩子蹿了出来,学着卖莱老头的声调喊:“约鸡拉屎嘞,卖瘸子嘞王八,约大捆的干孙子——”
赵三儿的喊声引来卖菜老头的自眼儿,引得路人发笑,也招来了胡同里的另外几个孩子。
“怎么着三儿?娶媳妇打幡儿跟着哄啊!”一个名叫杨路、外号被叫做“羊头”的孩子平时就喜欢拿赵三儿开涮。
“我昨晚上做了一个梦嘿,羊头。”赵三儿嘻笑着回应小伙伴。
“是不是做梦娶媳妇了?”羊头又问。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在河里蹦。”赵三儿说,“我拿棍一捅,嫌你盖子硬。”
羊头听赵三儿暗指他是王八,反讥说:“三儿三儿,吃萝卜尖儿,拉红屎,冒白烟儿。”
七八岁的时候,在家行三、瘦了巴叽也猴了巴叽的赵三儿和并不比他强壮多少的杨路就这么相互叫着外号,常这么逗。可过了两年后赵三儿就不敢轻易把脑袋显得很大的杨路叫做“羊头”了,因为杨路学了武术,一摆架势就有点儿肝儿颤。但他不着猫逗狗又浑身痒痒,所以他就想方设法去捉弄不怎么爱言语的另一个小伙伴林子。林子的大名叫林启云,因为额头比较宽亮,赵三儿就给他起了个“碑头”的外号。下雨的时候,赵三儿就念叨着喊:
“碑头碑头,下雨不发愁;人家打雨伞,他打大碑头。”
林子不理他,他又喊:“碑头倭瓜眼儿,吃饭挑大碗儿;给他小碗他不要,给他大碗他害臊!”林子还是装没听见,于是他在一张纸上画了个小王八,悄悄地贴在林子的后背上。如果不是关儿把这画王八的纸扯下来,林子就把它背到学校去了。
“关儿”姓关,名金雄。因为“关”“官”谐音,在外人听来,“关儿”就成了“官儿”了。那时候关儿长得还比较瘦小,但他那上挑的眉锋显出一股子精神劲儿了,于是有人说他是京戏里小生的料,只可惜他右嘴角下长了一颗明显的黑痣。他做事儿爱较真,既不像杨路那么打架凶狠,也不像赵三儿那样喜欢逗贫嘴儿,虽然赵三儿不大愿意跟他见招,但还是把他嘴唇下角的黑痣戏称为“美人痣”,让他哭笑不得。
关儿的家就在横胡同三角地附近一座典型北京四合院里。这座二进院坐北朝南,宅门在整个院落的东南角。暗红色的大门上有一副黑漆大字,上写的字依稀可辨:“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横幅已经没有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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