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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知堂回想录(上下)/周作人自编集
分类 文学艺术-传记-传记
作者 周作人
出版社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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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编辑推荐

《知堂回想录(上下)》是周作人最详尽最全面的回忆录,根据手稿全新校订。首度全面回顾一生重要经历:祖父科场案、兄弟失和、北大授课、元旦遇刺、敌伪任职、监狱生活……细述亲历之近现代重要史事:辛亥革命、张勋复辟、新文化运动、五卅、三一八、北伐、清党……是了解近现代中国历史文化必读之作。

内容推荐

《知堂回想录(上下)》是周作人晚年回顾自己一生重要经历,写成之内容丰富的传世巨作。最初只有“北大感旧录”数节,值曹聚仁在香港办《循环日报》,周作人以稿件寄之,在副刊发表,引发关注。后受曹聚仁之邀开始“一生回想”,历时两年多,成文二○七节。手稿总题为“药堂谈往”,出版时改名“知堂回想录”。作为现代文学大家,周作人亲身经历与参与了中国近现代史上诸多重要历史事件,如晚清光复会秋瑾、徐锡麟等的活动、辛亥革命、张勋复辟、新文化运动等,其一生形迹记录即是重要史料。又出之以如面谈之知堂文风,可谓文学性与史料性兼具。难怪促成本书出版的曹聚仁先生说:“这么好的回忆录,如若埋没了不与世人相见,我怎么对得住千百年后的中国文化界?”

《知堂回想录(上下)》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

目录

第一卷

一 缘起

二 老人转世

三 风暴的前后上

四 风暴的前后中

五 风暴的前后下

六 避难

七 关于娱园

八 书房

九 三味书屋

一○ 父亲的病上

一一 父亲的病中

一二 父亲的病下

一三 炼度

一四 杭州

一五 花牌楼上

一六 花牌楼中

一七 花牌楼下

一八 四弟

一九 县考

二○ 再是县考

二一 县考的杂碎

二二 县考的杂碎续

二三 义和拳

二四 几乎成为小流氓

二五 风暴的余波

二六 脱逃

二七 夜航船

二八 西兴渡江

二九 拱辰桥

三○ 青莲阁

三一 长江轮船

三二 路上的吃食

三三 南京下关

三四 入学考试

三五 学堂大概情形

三六 管轮堂

三七 上饭厅

三八 讲堂功课

三九 打靶与出操

四○ 点名以后

四一 老师一

四二 老师二

四三 风潮一

四四 风潮二

四五 考先生

四六 生病前

四七 生病后

四八 祖父之丧

四九 东湖学堂

五○ 东湖逸话

五一 我的新书一

五二 我的新书二

五三 我的笔名

五四 秋瑾

五五 大通学堂的号手

五六 武人的总办

五七 京汉道上

五八 在北京一

五九 在北京二

六○ 北京的戏

六一 鱼雷堂

六二 吴一斋

六三 五年间的回顾

六四 家里的改变

第二卷

六五 往日本去

六六 最初的印象

六七 日本的衣食住上

六八 日本的衣食住中

六九 日本的衣食住下

七○ 结论

七一 下宿的情形

七二 学日本语

七三 筹备杂志

七四 徐锡麟事件

七五 法豪事件

七六 中越馆

七七 翻译小说上

七八 翻译小说下

七九 学俄文

八○ 民报社听讲

八一 河南—新生甲编

八二 学希腊文

八三 邬波尼沙陀

八四 域外小说集—新生乙编

八五 蒋抑卮

八六 弱小民族文学

八七 学日本语续

八八 炭画与黄蔷薇

八九 俳谐

九○ 大逆事件

九一 赤羽桥边

九二 辛亥革命一—王金发

九三 辛亥革命二—孙德卿

九四 辛亥革命三—范爱农

九五 望越篇

九六 卧治时代

九七 在教育界里

九八 自己的工作一

九九 自己的工作二

一○○ 自己的工作三

一○一 自己的工作四

一○二 金石小品

一○三 故乡的回顾

第三卷

一○四 去乡的途中一

一○五 去乡的途中二

一○六 从上海到北京

一○七 绍兴县馆一

一○八 绍兴县馆二

一○九 补树书屋的生活

一一○ 北京大学

一一一 往来的路

一一二 复辟前后一

一一三 复辟前后二

一一四 复辟前后三

一一五 蔡孑民一

一一六 蔡孑民二

一一七 蔡孑民三

一一八 林蔡斗争文件一

一一九 林蔡斗争文件二

一二○ 林蔡斗争文件三

一二一 卯字号的名人一

一二二 卯字号的名人二

一二三 卯字号的名人三

一二四 三沈二马上

一二五 三沈二马下

一二六 二马之余

一二七 五四之前

一二八 每周评论上

一二九 每周评论下

一三○ 小河与新村上

一三一 小河与新村中

一三二 小河与新村下

一三三 文学与宗教

一三四 儿童文学与歌谣

一三五 在病院中

一三六 西山养病

一三七 琐屑的因缘

一三八 爱罗先珂上

一三九 爱罗先珂下

一四○ 不辩解说上

一四一 不辩解说下

一四二 吗嘎喇庙

一四三 顺天时报

一四四 顺天时报续

一四五 女师大与东吉祥一

一四六 女师大与东吉祥二

一四七 语丝的成立

一四八 五卅

一四九 三一八

一五○ 中日学院

一五一 东方文学系

一五二 东方文学系的插话

一五三 坚冰至

一五四 清党

第四卷

一五五 北大感旧录一

一五六 北大感旧录二

一五七 北大感旧录三

一五八 北大感旧录四

一五九 北大感旧录五

一六○ 北大感旧录六

一六一 北大感旧录七

一六二 北大感旧录八

一六三 北大感旧录九

一六四 北大感旧录十

一六五 北大感旧录十一

一六六 北大感旧录十二

一六七 道路的记忆一

一六八 道路的记忆二

一六九 女子学院

一七○ 在女子学院被囚记

一七一 北伐成功

一七二 章太炎的北游

一七三 打油诗

一七四 日本管窥

一七五 日本管窥续

一七六 北大的南迁

一七七 元旦的刺客

一七八 从不说话到说话

一七九 反动老作家一

一八○ 反动老作家二

一八一 先母事略

一八二 监狱生活

一八三 在上海迎接解放

一八四 我的工作一

一八五 我的工作二

一八六 我的工作三

一八七 我的工作四

一八八 我的工作五

一八九 我的工作六

一九○ 拾遗甲

一九一 拾遗乙

一九二 拾遗丙

一九三 拾遗丁

一九四 拾遗戊

一九五 拾遗己

一九六 拾遗庚

一九七 拾遗辛

一九八 拾遗壬

一九九 拾遗癸

二○○ 拾遗子

二○一 拾遗丑

二○二 拾遗寅

二○三 拾遗卯

二○四 拾遗辰

二○五 拾遗巳

二○六 拾遗午

二○七 后记

后序

试读章节

二 老人转世

我于前清光绪十年甲申十二月诞生,实在已是公元一八八五年的一月里了。照旧例的干支说来,当然仍是甲申,在中国近代史上,的确是多难的一年,法国正在侵略印度支那,中国战败,柬蒲寨就不保了。不过在那时候,相隔又是几千里,哪里会有什么影响,所以我很是幸运的,在那时天下太平的空气中出世了。

我的诞生是极平凡的,没有什么事先的奇瑞,也没有见恶的朕兆。但是有一种传说,后来便传讹,说是一个老和尚转生的,自然这都是迷信罢了。事实是有一个我的堂房阿叔,和我是共高祖的,那一天里出去夜游,到得半夜里回来,走进内堂的门时,仿佛看见一个白须老人站在那里,但转瞬却是不见了。这可能是他的眼花,所以有此错觉,可是他却信为实有,传扬出去,而我适值恰于这后半夜出生,因为那时大家都相信有投胎转世这一回事,也就信用了他,后来并且以讹传讹的说成是老和尚了。当时我对这种浪漫的传说,颇有点喜欢,一九三一年曾经为人写一单条云:

“一月三十日晨,梦中得一诗云,偃息禅堂中,沐浴禅堂外,动止虽有殊,心闲故无碍。族人或云余前身为一老僧,其信然耶。三月七日下午书此,时杜逢辰君养病北海之滨,便持赠之,聊以慰其寂寞。”本来是想等裱装好了送去,后乃因循未果,杜君旋亦病重谢世了。两三年之后,我做那首打油诗,普通被称为“五十自寿”的七律,其首联云:“前世出家今在家,不将袍子换袈裟。”即是用的这个故典,我自信是个“神灭论者”,如今乃用老人转世的故典,其打油的程度为何如,正是可想而知了。

因为我是老头子转世的人,虽然即此可以免于被称作“头世人”,—谓系初次做人,故不大懂得人世的情理,至于前世是什么东西,虽然未加说明,也总是不大高明的了,—但总之是有点顽梗,其不能讨人们的喜欢,大抵是当然的了。我不想举出事实,也实在没有事实,可以证明这事,现在只想一讲我在四五岁的年头上遇着的一个大灾难,即是出天花,这不但几乎夺去了我的生命,而且即使性命保全了,却变了麻子,一个麻脸的老和尚,这是多么的讨厌的东西呀!说到这里,应当赶紧的声明一句,幸而二者都不,这是对于我的祖母母亲的照顾应该感谢的。

痘为小儿的一大病,凡人都要经过这一难关。但是只要人工的种过痘,无论土法或洋法这便是牛痘,就可保无危险,可怕的痘神给种的“天然痘”,它的死亡率不知百分之几,幸免的也要脸上加上密圈。我所出的便是这种“天花”。据说在那偏僻地方,也有打官话的医官有时出张,施种牛痘,但是在那两三年内大约医官不曾光临,所以也就淡然处之,直待痘儿哥哥或痘儿姐姐来给种上了。那时是我先出天花,不久还把只有周岁左右的妹子也给感染了。妹子名叫端姑,如果也是在北京的祖父给取的名字,那么一定也是得家信的这一天里,有一位姓端的旗籍大员适值来访,所以借用的,不过或者是女孩,不用此例,也未可知。据说这个妹子长得十分可喜,有一回我看她脚上的大拇趾,太是可爱了,便不禁咬了它一口,她大声哭了起来,大人急忙走来,才知道是我的顽劣行为。当天花初起时,我的症状十分险恶,妹子的却很顺当,大家正很放心,把两个孩子放在一间房里睡,有一天两人都在睡觉,忽然听见呀的叫了一声。(不知道是谁在叫,据推测这是天花鬼的叫声,它从我这边出来,钻到妹子那里去了,那么在我也没有叫唤之必要,所以只好存疑了。)大人惊起看时,妹子的痘便都已陷入,我却显是好转了。急忙的去请天花专门的王医师来看,已经来不及挽回,结果妹子终于死去,后来葬在龟山的山后,父亲自己写了“周端姑之墓”五个字,凿一小石碑立于坟前,直到一九一九年鲁迅回去搬家,才把这坟和四弟的坟都迁葬于逍遥溇的。

鲁迅在种牛痘的时候,也只有两三岁光景,但他对于当时情形记得清清楚楚,连医官的墨晶大眼镜和他的官话,都还不曾忘记,我出天花是四五岁了,比他那时要大两三岁,可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听大人们追述,这才知道一点,据说因为病人发热怕光,一半也因了迷信关系,把房间窗门都用红纸糊封,而且还把眼睛也糊了红纸。这当时不晓得是否玩笑话,但听去又像在讲真话,所以我那眼睛实在有没有被封过,封了又是什么用意,现在已经无法质询,因此无从知道了。在天花结痂的时候,据说很是要紧,因为很痒不免要去搔爬,而这一搔爬可就坏了大事,脸上麻点的有无或多少,就在这里决定了。我是幸亏祖母看得很好,将两只手紧紧的捆住了,不让它动一动,当时虽然很窘,大约哭得很凶吧,然而也因此得免于脸上雕花,这与我的出天花而幸得不死,都是很可庆幸的。

我在十岁以前,生过的病很多,已经都记不得,而且中医的说法都很奇怪,所以更说不清是食裹火或火裹痰了。不过其中顶利害的是因为没有奶吃,所以雇了一个奶妈,而这奶妈原来也是没有什么奶的,为的骗得小孩不闹,便在门口买种种东西给他吃,结果自然是消化不良,瘦弱得要死,可是好像是害了馋痨病似的,看见什么东西又都要吃。为的对症服药,大人便什么都不给吃,只准吃饭和腌鸭蛋,—这是法定的养病的唯一的副食物。这在馋痨病的小孩一定是很苦痛的,但是我也完全不记得了,这是很可感谢的。只记得本家的老辈有时提起说:

“二阿官那时的吃饭是很可怜相的,每回一茶盅的饭,一小牙(四分之一)的腌鸭子,到我们的窗口来吃。”她对我提示这话,我总是要加以感谢的,虽然在她同情的口气后面,可能隐藏着有什么恶意,因为她是挑拨离间的好手,此人非别,即鲁迅在《朝花夕拾》里所写的“衍太太”是也。  P5-9

序言

关于《知堂回想录》

止庵

一九六O年十二月九日周作人日记云:“拟写《药堂谈往》寄与聚仁,应《新晚报》之招,粗有纲目,拟写至五四为止。”十二月十日云:“下午努力写小文,成第二节,备寄香港,有千余字,晚灯下修改了。”一九六二年十一月二十九日云:“上午抄《谈往》本文了,只须再写一节后记,便全文告竣,总计五百五十余纸,约计三十八万字,拟分四卷,或易名为‘知堂回想录’。”十一月三十日云:“晚写《谈往》后记了,计五五四纸也。”一九六四年八月十二日致鲍耀明信云:“原稿系是‘谈往’,但稍嫌陈旧,故曾去信说改题‘回想录’似较通俗。”一九六四年八九月间,《知堂回想录》曾在香港《新晚报》上刊登了一小部分,旋告中止。一九七O年五月,《知堂回想录》由香港三育图书文具公司出版,其时已在作者去世将近三年之后了。

“知堂回想录》是周作人最后一部作品,也是他毕生篇幅最大的著作。最初曹聚仁代《新晚报》向周氏约稿,曾要求道:“写得愈通俗越好,因为我们是无法适合读者要求,写得很下流的。不必掉文,尽可能趣味化。”(一九六O年十二月九日信,载《鲁迅研究资料》一九八二年第十期)这或许在一定程度上对本书写作有所影响,然而周氏亦未完全按照要求去做,如一九六O年十二月十三日给曹氏写信说:“兄前信嘱务为浅近,如对中学生讲话才好,奈此事颇所不能。”一九六一年三月十五日信中更说:“文中多跑野马处,或者还跑的不很够,亦未可知,但野马也须在圈子里跑,才有意思,这却极不容易耳。“大致仍旧遵循一己惯常路数,行文风格亦是典型的“知堂体”,即系“写话”而非“作文”,平淡而亲切,态度始终相当克制从容。如前引日记所示,《知堂回想录》本拟写至五四为止,末了却将一生经历写出,其中多有过去未介绍者,叙述往事问或移用此前有关作品,又抄引自己多篇文章,从这个意义上讲,谓之“集大成”亦无不可。

《知堂回想录》无论叙述,还是议论,都明确体现了作者的。自我视点”,即在他看来什么才是重要的,什么又是不重要的,或许与世人的看法有所不同;实际上这早已在过去一系列序跋和《过去的工作》之类文章中表明了,对周氏来说,也是“吾道一以贯之”。此外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始终守定的叙述原则。用《后序》的话说就是:“我写的事实,虽然不用诗化,即改造和修饰,但也有一种选择,并不是凡事实即一律都写的。”这包括两层意思,一是“诗”与“真实”的辨别,一是“说”与“不说”的取台。二者都涉及对“真实”的理解,在周氏看来,真实是无限而又有限的。叙述者无可造作,但是可以在此范围之内有所选择。如果说前者是他的义务,后者就是他的权利。这样选择的标准就与前述自我视点有关,而关键是一切由己而不由人。在只说真话的前提下,作者只说自己想说的话,不说别人想听的话,他的自由主义精神就这样地贯彻于《知堂回想录》之中,而《后序》差不多是他一生最后写的文章,这也就是他始终坚持的立场了。这让人联想到《知堂说》所引孔子和苟子的话。终周氏一生,他都是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出发,而归结于“言而当,知也;默而当,亦知也”的。这是他的“智”。因为说与不说取决于自己,所以也就不存在回避什么的问题,而另一方面,作者确实觉得有些东西无须向外人(无论是读者还是研究者)报告,譬如所说“凡我的私人关系的事情都没有记”(《后记》),“关于家庭眷属的,也悉不录”(《后序》),等等,都涉及到公众人物之公众性的限定问题。周氏显然认为是应该加以限定的。而他在这一界限之外,已经通过《知堂回想录》对其一生行事做出了属于自己的解释。

此次据作者家属提供之原稿复印件排印,对其中错漏衍字酌予订正,参考香港三育图书文具公司版《知堂回想录》和广西师范大学出版杜版《周作人散文全集》之处,谨致谢意。原稿目录题为。药堂谈往目次”,共八页,前列“序文”一项(一九六二年十二月三十日日记:“上午写《药堂谈往序》,下午了。”该文已佚),中缺“六。北京的戏”,而以。鱼雷堂”列为“六O”,以下顺序排列,故共二O六节,分为四卷。正文共五百五十四页,未分卷,题“药堂谈往”,署名“岂明”,“六一”重出,即“鱼雷堂”与“吴一斋”,以下依次排列,故亦为二O六节;“二西”作“几乎成了小流氓”,“二五”作“风暴余波”,“四一”作“老师”,“四三”作“风潮”,“五八”作“在北京”,“一六四”作“北大感旧录十之上”,“一六五”作“北大感旧录十之下”,“一六六”作“北大感旧录十一”,以上与目录手稿差异处,均从目录。原稿缺《后序》,此文取自香港三育图书文具公司一九七O年五月版《知堂回想录》,末署。一九六六年一月三日”,查周氏日记,一九六五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写《回想录》后序未了。”十二月二十四日:“上午写后序了,颇觉满意。”十二月二十五日:“又后序由黄克夫转港予聚仁。”

后记

这篇文章,应该名叫后记的,但是我查看回想录的目录,却已有一节后记了,而且这乃是一九六三年的一月所写,距今是整整的三年。我也不记得里边说的是些什么了,所以只能把我现在所写改换一下叫做后序,反正所改换的只是一个名目,里边所写的无非我想说的这几句话。这话可以分作三点来说。——关于三点有个笑话,很值得记录它一下,以前维新很讲究演说这~套的时候,演说者开头总说所要讲的共有几点。说三点或是五点,而阐说一点的时问往往费的很多,因此听者很感苦恼。听说共有几点就很头痛。有的讲演者知道了这个情形,便来改良一下,说所要讲的只有几点,不说出数目来,可是这一下却更糟了,说数目时使人苦恼,不说时使人恐慌了。因为不知道他所说的究竟共有若干,是十点或是八点呢。不过我所说者很是简单,干脆就是三点,所费的时间一总不会超过一小时,虽然我这开头似乎有点拉长的样子,与回想录的全体相像,很有些噜嗦。

且说第一点,我要在这里首先谢谢曹聚仁先生,因为如没有他的帮忙,这部书是不会得出板的,也可以说是从头就不会得写的。当初他说我可以给报纸写点稿,每月大约十篇,共总一万字,这个我很愿意,但是题目难找,材料也不易得,觉得有点为难,后来想到写自己的事,那材料是不会缺乏的,那就比较的容易得多了。我把这个意思告知了他,回信很是赞成,于是我开始写“知堂回想”,陆续以业余的两整年的工夫,写成了三十多万字,前后寄稿凡有九十次,都是由曹先生经手收发的。这是回想录的前半的事情,即是它的诞生经过。但是还有它的后半,这便是它的出板,更是由于他的苦心经营,乃得有成。我于本书毫无敝帚自珍的意思,不过对他那种久要不忘的待人的热心,办事的毅力,那是不能不表示感佩的。这大约可以说是蒋畈精神的表现吧。

第二点是说这回想录写得太长了。这长乃是事实,没有法子可以辩解,而且其实如要写得详尽,恐怕这还可以加上两倍,至少有一百万字,这便是一种辩解。因为年纪活得太多了,所以见闻也就不少,要拉杂的不加选择的说起来,话就是说不完的。我平常总是这么想,人不可太长寿,普通在四十以后死了最是得体,这也不以听兼好法师的教训才知道,可是人生不自由,就这一点也不能自己作主,不知道这是怎么干的,一下子就活到八十,(其实现在是实年八十一了,)实在是活得太长了。从前圣王帝尧曾对华封人说道,“寿则多辱”,这虽是一时对于祝颂的谦抻的回答,其实是不错的。人多活一年,便多有些错误以及耻辱,这在唐尧且是如此,何况我们呢。但是话要说回来,活到古来稀的长寿虽然并不一定是好事。可是也可以有若干的好处。即如我不曾在日军刺客光临苦雨斋的那时成为烈士,活到解放以后,得以看觅国家飞跃的进步,并且得以参加译述工作,于一九六二年七月至一丸六五年五月这三年中间,译成了路吉阿诺斯(Loukianos)对话集一卷。凡二十篇,计四十余万字。这是我四十年来蓄意想做的工作,一直无法实现的,到现在总算成功了。这都是我活到了八十岁,所以才能等到的,前年,《新晚报》上有过我的一篇杂文,叫作“八十心情”,足以表达我那时酌情意。

第三点也是最来的一点,是我关于自叙传里的所谓诗与真实的问题的。这“真实与诗”乃是歌德所作自叙传的名称,我觉得这名称很好,正足以代表自叙传里所有的两种成分,所以拿来借用了。真实当然就是事实,诗则是虚构部分或是修饰描写的地方,其因记忆错误,与事实有矛盾的地方,当然不算在内,唯故意造作的这才是,所以说是诗的部分,其实在自叙传中乃是不可凭信的,应该与小说一样的看法,虽然也可以考见著者的思想,不过认为是实有的事情那总是不可以的了。古代希腊叫诗人为“造作者”,意思重在创造,哲学者至有人以诗人为说诳的人,加以排斥,这并没有错,英国文人王尔德作文云“说诳之衰歇”(The Decay of Lying),叹近代诗思的颓废,便不讳言说诳,日本人翻译易说诳为“架空”,这有点近于粉饰,如孔乙己之讳偷书为。窃书”了。自叙传总是混合这两种而成,即如有名的卢梭和托尔斯泰的《忏悔录》,据他们研究里边也有不少的虚假的叙述,这也并不是什么瑕疵,乃是自叙传性质如此,读者所当注意,取材时应当辨别罢了。因为他们文人天性兼备诗才,所以写下去的时候,忽然触动灵机,诗思勃发,便来它一段诗歌的感叹,小说的描写,于是这就华实并茂,大著告成了。也有特殊的天才,如伊太利的契利尼者,能够以彻头彻尾的诳说作成自叙传,则是例外不可多得的。我这部回想录根本不是文人自叙传,所以够不上和他们的并论,没有真实与诗的问题,但是这里说明一声,里边并没有什么诗,乃是完全只凭真实所写的。这是与我向来写文章的态度全是一致,除了偶有记忆不真的以外,并没有一处有意识的加以诗化,即是说过假话。可是假如有人相信了我的这句话,以为所有的事情都真实的记录在里边,想来找得一切疑难事件的说明,那未免是所愿太奢了,恐怕是要失望的。我在上边说过,如果详尽的说明,那就非有一百万字不可,这第一说是没有这纸面。我写的事实,虽然不用诗化,即改造和修饰,但也有一种选择,并不是凡事实即一律都写的。过去有许多事情,在道德法律上虽然别无问题,然而日后想到,总觉得不很愉快,如有吃到肥皂的感觉,这些便在排除之列,不拟加以记录了。现在试举一例。这是民国二年春间的事,其时小儿刚生还不到一周岁,我同了我的妻以及妻妹,抱了小儿到后街咸欢河沿去散步。那时妇女天足还很少,看见者不免少见多怪。在那里一家门口,有两个少女在那里私语,半大声的说道,“你看,尼姑婆来了。”我便对她们摇头赞叹说,“好小脚呀,好小脚呀!”她们便羞的都逃进门去了。这一种本领,我还是小时候从小流氓学来的手法,可是学做了觉得后味很是不好,所以觉得不值得记下来。此外关于家庭眷属的,也悉不录,上边因为举例,所以说及。其有关于他人的事,有些虽是事实,而事太离奇,出于情理之外,或者反似《天方夜谈》里头的事情,写了也令人不相信,这便都从略了。我这里本没有诗,可是却叫人当诗去看,或者简直以为是在讲“造话”了。绍兴方言谓说诳日讲造话,造话一语却正是“诗”的本原了。但因此使我非本意的得到诗人的头衔,却并不是我所希望的。我是一个庸人,就是极普通的中国人,并不是什么文人学士,只因偶然的关系,活得长了,见闻也就多了些,譬如一个旅人,走了许多路程,经历可以谈谈,有人说“讲你的故事罢”,也就讲些,也都是平凡的事情和道理。他本不是水手辛八,写的不是旅行述异,其实假如他真是遇见过海上老人似的离奇的故事,他也是不会得来讲的。

一九六六年一月三日,知堂记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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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4/8 8:37: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