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孤雁
那四在擦枪。
那四平时除了吃饭、睡觉、打仗,就是擦枪。那四总是跟大家说枪这东西就像自家的孩子,稀罕不够,不摩挲摩挲心里头痒。除了擦枪,那四有时候也摩挲满山的头。满山就明白那四把自己当枪了,蹦起来大叫:“我不是你家孩子!”
那四喜欢自己的枪,他的枪法却非常一般。那四总是说不怪枪,怪我眼神不好。那四就是喜欢说实话。
老炮手在往弹夹里装子弹。
老炮手是个机枪手,原来是宽甸一个地主家的炮手。地主卖掉家产拉起义勇军跟日本人打仗,老炮手分到一挺机枪,几年之后成为一个资深的机枪手。义勇军被打散以后老炮手扛着他的机关枪投奔杨司令,还当他的机枪手。一仗一仗打过来,数他最浪费子弹。看着成百上千的子弹被他突突出去,满山看着眼红。有好几回满山要给老炮手当弹药手,都被老炮手和弹药手小贵儿拒绝了。老炮手说,机枪手和弹药手就是敌人的活靶子,你要是想多活几天就老老实实当侦察兵去。
义勇军出身的人说话也挺好听。其实是怕满山限制他祸害子弹,还口口声声说想让满山多活几天。满山气咻咻地警告他们,下次打仗节省点儿子弹,他这使手枪的每次才给五发子弹,不过瘾。小贵儿却幸灾乐祸,怪满山的手枪胃口太小,把满山气得爬到树上不下来了。跟地上的人无理可讲,满山打着口哨跟树上的喜鹊交上朋友。要不是讨伐队来赶满山,满山三天都不想下来。
李木头跟他的名字一样,离不开木头,这会儿靠在一堆木头上打盹儿。
……
P16-17
从《满山打鬼子》到《情报鸽子》,薛涛完成了从正面描写战争到描写日常生活中的战争的超越,这超越是他个人创作生涯的一个转变,也是中国当代儿童文学发展历程中一次有益的尝试。
——青年学者王晓燕
薛涛关注于那些不知所谓来到战场上的孩子们,无论战争是多么残酷,无论战争在成人的世界里引起怎样的巨变,在孩子的世界里,战争只是一个无情的魔鬼,他们的内心世界依旧春暖花开。
——浙江师范大学研究生范秋菊
关于《情报鸽子》的“问”与“答”
刘秀娟 《文艺报》记者
薛涛本书作者、辽宁文学院一级作家灵感出现在一列火车上
刘秀娟:您之前已经写过一部《满山打鬼子》。现在,这部小说依旧是以满山为主人公,这两部小说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
薛涛:这部小说是《满山打鬼子》的亲兄弟。
刘秀娟:我感觉除了人物关系和背景上的连续,这本书的故事是非常独立的,就算没读过《满山打鬼子》也不影响对这部作品的理解。
薛涛:是的。既然是亲兄弟,那么各自是独立的,只不过有一定的血缘关系罢了。
刘秀娟:请问是什么契机让您又写出了这部作品的?
薛涛:写完《满山打鬼子》,我一直觉得满山的事情没有完,我在本子里留了一些绝妙的构思,准备酝酿充分时再写一部满山的故事。去年12月我赶往南京参加第八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颁奖会。会议期间安徽少年儿童出版社的姚巍就问我想不想把满山的故事写下去。
刘秀娟:您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酝酿这本书的吗?
薛涛:是的。当时我在全力写《虚狐》,我一边写《虚狐》一边梳理满山新故事的构思和随时冒出的细节和情节。冬去春来,我完成《虚狐》的时候,满山故事的新构思也如窗外的远山现出清晰的黛绿。有一天,我又接到姚巍的电话,他旧事重提。我说万事俱备,只待灵感了。这样回答的时候沉睡的白山黑水、冰天雪地便悄悄苏醒了。当天下午我乘车离开沈阳,火车在铁轨上疾行,发出有节奏的咔嗒声,我的耳边似乎回响着那时的慷慨悲歌。一列相向而行的火车擦肩而过朝沈阳的方向疾驰。那是一列来自山区的运送木材的火车。我的眼前突然闪过一个情景:满山好像蹲在一节车厢上,他从山里出来了,要去沈阳执行杨司令的任务……火车闪过,浓烈的松香还没有散去,我便激动地告诉姚巍:满山又回来了……
历史背景:抗联最艰难的时期
刘秀娟:这部小说的开篇便提到抗联的密营,还出现了“叛徒程斌”和“杨司令”,我就知道这是“满山”的新故事。不过,我想读者一定不十分了解这部小说的时代背景。您能简单介绍一下吗?
薛涛:这个故事的历史背景,时间跨度是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末至四十年代中叶,也就是东北抗联最艰难的时期直至抗日战争胜利。这期间发生的重要历史事件有杨靖宇司令殉国、苏军出兵、抗联教导旅回师东北等,它们都隐含在本书中。不过时间的跨度被我缩短了。
刘秀娟:杨靖宇司令是怎么牺牲的?书中提到的叛徒程斌是虚构的还是确有其人?
薛涛:程斌在历史上实有其人,是杨司令的部下,抗联第一军第一师的师长,一直追随杨司令从事抗日斗争,曾经立有战功。在日本人的威逼利诱下,于1938年6月叛国投敌,出卖了抗联的军事秘密,使抗联蒙受重大损失,尤其是隐匿在长白山中的抗联密营几乎全部遭到破坏。抗联将士被迫风餐露宿,陷入艰难境地。杨司令带领部队在冰天雪地中与敌人作战,处境十分险恶。1940年2月23日,日本讨伐队和程斌的叛军终于将杨司令包围在漾江县(后改名为靖宇县)保安村的三道崴子。杨司令断然拒绝劝降,最后死于叛徒张奚若的机枪点射。将军战斗到最后一刻,把最后一滴血流在他挚爱的黑土地上。抗战胜利后叛徒们如丧家之犬,程斌却侥幸混入山西的八路军队伍,居然还混上一个指挥员。历史是公正的,不会放过罪恶的叛徒。1951年4月的一天,程斌在伞下避雨,伞下突然挤进来一个人,两人睁眼一看,彼此认识:都是叛变投敌的抗联干部。两人很默契,第二天同时揭发对方,双双被政府枪毙。枪杀杨司令的张奚若却只蹲了两年的监狱,没有得到足够的惩罚。几十年后才走完罪恶的一生,去另外的世界找杨司令谢罪去了。
刘秀娟:在本书的结尾提到一支部队:抗联教导旅。
这支部队是抗联的余部吗?
薛涛:抗联在目军严酷的进攻下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余部被迫撤入苏联境内建立野营进行休整,伺机反攻东北。后来经过中苏两党协商,部队暂时编入苏联红军建制,但是保持了抗联的独立性,命名为抗联教导旅。1945年8月,苏联对日宣战,苏军出兵东北。这支部队作为先遣部队终于打回东北,在对日最后决战中建立了功勋。
刘秀娟:我特别喜欢满山这个人物,满山那么小就成为一名抗联战士,那种执拗的劲儿里有对抗战的执著,也有儿童的天性和男孩子的勇敢、承担。满山这个人物有原型吗?
薛涛:满山这个人物没有具体的原型,不过却有一个真实的群体形象,那就是抗联队伍中的少年营。少年营由一批十几岁的少年组成,他们奋勇作战屡建奇功。后来因师长程斌叛变少年营一度随之解散。杨司令于1938年8月在辑安县重新组建了一支少年队伍,名为抗联一路军少年铁血队,队员中年龄最大的18岁,最小的只有14岁。他们小小年纪,却个个都是男子汉,和其他抗联战士一样浴血奋战在雪原林海。1940年冬杨司令牺牲前,铁血队保持了顽强的民族气节,与杨司令战斗到最后。可以说,满山是我有感于少年营群体形象塑造出来的一个文学形象。今天的男生能从满山身上体会到什么是男子汉!
战争状态下的童年生存
刘秀娟:我注意到小兵这个人物形象,虽然他也是满
山的“敌人”,但他又有一种基于童年的单纯和软弱,是一个被迫卷入战争的悲剧性人物。他是您这部小说中着墨最多的一个日本兵形象。在构思这个人物的时候希望他能传达您怎样的思考?
薛涛:写小兵的时候我兴致勃勃,其实他更像一个战争中的普通孩子。小兵的软弱与无奈,是一个男孩到一个男人的挣扎。战争的背景让成长的道路充满悲剧的色彩。现今的读者热衷于阅读“身边的校园故事”,阅读生态严重失衡,呈现“阴盛阳衰”之势。那些轻浅的校园故事固然能陪伴他们度过快乐的一天。可是,一个人的生命历程中不仅仅是“快乐的今天”,等待他的还有很多“明天”,“明天”并不一定仅仅是快乐,也会有责任、艰难、坎坷。无数个丰富的“明天”才构成一个人的未来。这个七十年前的故事不仅仅是一个好玩的故事,它通篇都在铸造一种刚健的人格,通篇都在书写一个男孩如何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担当起道义和责任。
刘秀娟:这确是一部男生的成长之书。
薛涛:是的,这本书献给所有的男孩,也献给我侄子。我侄子叫薛尚庸,一个喜欢吃肉的十二岁男生。他不喜欢读嘻嘻哈哈的校园故事,一直要我写他这样的男生喜欢读的书。这本书是他的期待,每次见到我都问满山的新故事什么时候写完。他,现在他终于能看到这本书了。我把它作为礼物送给他,也送给所有想成为真正男子汉的男生们!
刘秀娟:这些年的文学作品中,对战争中的儿童似乎
薛涛:我想写出战争年代的平常生活。烽烟与战火是战场上的意象,而战场只是战争的一个“角落”。除去战场,战争主要依存于平常生活。战时的童年生存状态大概就隐藏在战时的平常生活里面。
匍匐在滚烫的东北大地
刘秀娟:您怎样想起用乌鸦来推动故事的情节?沈阳城现在还有很多乌鸦吗?
薛涛:乌鸦是东北城乡最常见的鸟,神秘、灵性。让它们飞进作品,能让作品弥漫一种特别的色彩。沈阳城里确实有很多乌鸦,当年很多,现在也很多。当年的城墙和街道已经不复存在,现在的乌鸦也已经不是当年的乌鸦。不知为什么,乌鸦们尤其喜欢栖落在几条固定的街道,引起沈阳市民的各种猜测。乌鸦自有它的道理,却不肯说出来,只管得意地欣赏人们迷惑的表情。
刘秀娟:不但出现东北常见的乌鸦,东北林区的林海雪地和东北人的热血衷肠都在小说里有非常鲜明的表现。这部小说是典型的“黑土地”小说。虽然是一位东北作家,但是您之前的作品似乎并不有如此鲜明的地域性格,似乎也没有写过这种历史题材的小说,而是表现出一种普遍性的诗意、美感和想象力。现在连续写下两部满山抗日的故事,是受了什么特别大的触动吗?
薛涛:我在做一个功课,从最基础的日常生活做起。我生活在东北,我是一个地道的东北人,我的生活理应是地
薛涛:我想写出战争年代的平常生活。烽烟与战火是战场上的意象,而战场只是战争的一个“角落”。除去战场,战争主要依存于平常生活。战时的童年生存状态大概就隐藏在战时的平常生活里面。
匍匐在滚烫的东北大地
刘秀娟:您怎样想起用乌鸦来推动故事的情节?沈阳城现在还有很多乌鸦吗?
薛涛:乌鸦是东北城乡最常见的鸟,神秘、灵性。让它们飞进作品,能让作品弥漫一种特别的色彩。沈阳城里确实有很多乌鸦,当年很多,现在也很多。当年的城墙和街道已经不复存在,现在的乌鸦也已经不是当年的乌鸦。不知为什么,乌鸦们尤其喜欢栖落在几条固定的街道,引起沈阳市民的各种猜测。乌鸦自有它的道理,却不肯说出来,只管得意地欣赏人们迷惑的表情。
刘秀娟:不但出现东北常见的乌鸦,东北林区的林海雪地和东北人的热血衷肠都在小说里有非常鲜明的表现。这部小说是典型的“黑土地”小说。虽然是一位东北作家,但是您之前的作品似乎并不有如此鲜明的地域性格,似乎也没有写过这种历史题材的小说,而是表现出一种普遍性的诗意、美感和想象力。现在连续写下两部满山抗日的故事,是受了什么特别大的触动吗?
薛涛:我在做一个功课,从最基础的日常生活做起。我生活在东北,我是一个地道的东北人,我的生活理应是地道的“东北生活”,可是现代文明把所有的生活都“同质”了,创作的生活资源便出现了问题,我时常感到自己活得“不明不白”。所以我从过去的仰望星空转而回归大地,开始注视脚下的黑土,这时埋在土地下面的历史挡在面前。所以,就有了《满山打鬼子》和现在这部新作。我想,再把今年出版的当代题材《虚狐》也算上,我便通过这些作品在大地上做了一个匍匐的动作,我的心紧紧贴在滚烫的大地上。
刘秀娟:东北的春夏秋冬分明,这部小说中不时就有描写一年四季的句子和段落,在紧张的故事中又增添了舒缓的诗意,读起来是一种审美享受。您为什么要着力去描写这些呢?
薛涛:书中的故事,自秋天始,经历冬天、春天,最后又到秋天止。季节不同,温度和风景就不同。这些不同都会投放到书中人物的胸怀和性情之中,也造就了书中人物的独特人格。东北处于我国维度最高的区域,北面临近北半球的寒极,西面是高达千米的蒙古高原,南面临近渤海、黄海,东面临近日本海,独特的地理位置成就了鲜明的四季,并形成了大面积的针叶林、针阔叶混交林和草甸草原,还有肥沃的黑色土壤,广泛分布的冻土和沼泽等自然景观……一年中春、夏、秋、冬四季分明,也养成了东北人爱憎分明、敢作敢当的鲜明、豪爽的性格。
刘秀娟:满山费尽心思要保护的“情报”原来是一份战士们提前写好的“捐躯名单”,看上去似乎只是一个保护满山活下去的“计策”,让我们松了一口气,可是看到这样一份名单,虽然没有太多笔墨却有一种很沉重的感觉,好像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完结。能否透露一下,您是否还打算继续写满山的故事,下面的故事里这份名单是否还有另外的玄机?
薛涛:满山的故事肯定还会继续下去,那份名单里的“玄机”迟早会揭晓。
刘秀娟:在小说结尾,抗日战争已经胜利了,以后的故事跟抗日还有关系吗?
薛涛:以后的故事肯定还发生在白山黑水、平原山地,还跟抗日有关。东北抗联的斗争是伟大的“卫国战争”中最艰苦卓绝的部分,理应产生与之匹配的伟大作品。我会为之努力!
刘秀娟:我们期待着!
《情报鸽子》的作者是薛涛。
《情报鸽子》:
杨靖宇领导的东北抗联,在叛徒投敌之后陷入了险境,这时杨司令交付给满山一份重要的情报,让满山送往奉天城。于是满山翻山越岭,扒火车,来到了奉天,却不料没能联系上组织,而情报又意外陷入了一个日本小兵手里,但日本小兵并没有上交情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薛涛的《情报鸽子》是《满山打鬼子》的续篇,是最打动人心的少年战争系列小说。本书里有一个少年战士在一座陷落的城池,他有想放出的情报,但是战鸽却空有翅膀,不能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