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小会儿,她来到路边树丛中的一小块空地。这儿光线充足得多,清楚地照出一条小径。小径从大路岔出去,蜿蜒而行,穿过这片小空地。光线的源头是小径尽头的一间房子,光从薄薄的窗帘里透出来。
她沿着小径走到屋子前敲了门,没人应门。她又敲了一次。
一个沙哑冷淡的男人声音说道:“进来。”
她把手搁在门把手上,迟疑了。屋里没传出其他的声音,而屋外处处都是呼啸的风声。她再次轻轻敲了门。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语气和之前~模一样:“进来。”
她打开门。风猛地刮进来,她全靠两手死死地抓紧把手才没摔倒。风穿过她闯进屋子里,把窗帘吹得鼓了起来,桌上一份报纸被吹散了。她拼命关上门,身体抵着门说道:“很抱歉。”她得很费力才能把每一个字都说清楚,而且不带口音。
正在壁炉边清理烟斗的男人说:“没关系。”他古铜色的眼睛和他沙哑的嗓音一样没有感情,“我马上就弄好。”他并未从椅子里起身,手中的小刀正在刮着烟斗的内壁。
她离开门,跛着脚朝前走,微微蹙着眉头,困惑的眼眸审视着面前这个男人。她是个高个子女人,尽管腿瘸了,头发被风吹得蓬乱不堪,双手和赤裸的双臂都被路上的砾石弄脏并割伤了,礼服上的红绉纱也一起遭了殃,但她的姿态仍然很骄傲。
她说话依旧费力:“我得赶去火车站,但我扭伤了脚踝。”
男人停下手里的工作,抬起头来。他面色蜡黄,相貌很有特色,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他的眼睛颜色相近,神情既谈不上敌意也算不上友善。他看看女人的脸,又看看她撕裂的裙子。接着他头也不回地喊道:“嗨,伊荚琳。”
男人身后的门道里走进来一个女人。她身材苗条好似少女,但有一张成熟女人的面孔,穿着一身黄褐色的运动服,消瘦的脸被太阳晒黑了。她眸子黑亮,还有一头深色的短发。
男人没有回头看她。他朝着红衣女人点了点头,说道:“这位是——”
红衣女人打断了他的话:“我叫路易丝·菲合尔。”
男人说道:“她扭伤了脚。”
伊荚琳探究的黑眼睛从红衣女人身上挪到男人身上。她看不到男人的脸,就又把目光落到女人身上。她露出微笑,语速很快地说道:“我正好要回家,可以顺路把你送到迈尔谷。”
红衣女人几乎要微笑起来,她那好奇的目光让伊芙琳唰的一下红了脸,也让她的面容多了几分不驯。伊芙琳很漂亮,但和她站在一起的红衣女人就显得更漂亮了。她睫毛浓密,一双眸子很长,在光滑的宽额头下显得比例恰到好处。她的嘴不算小,但流露出敏锐和易变的特质。壁炉的火光中,她的脸庞仿若雕塑一般线条分明。
男人吹着手里的烟斗,吹出一小团黑色的粉末。“不用急,”他说,“早上六点之前不会有车的。”
他抬眼看着壁炉架上的钟,指针显示的是十点三十三分。“你为什么不帮她治疗一下腿呢?”
红衣女人说:“不,不用麻烦,我——”她把重心移到扭伤的那条腿上,疼得整个人瑟缩了一下,伸手抓住椅背才稳住身体。
女孩快步走向她,怀着歉疚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没想到,请原谅我。”她伸出一只手扶住红衣女人,让她坐在椅子上。
男人起身将烟斗放在壁炉架上的时钟旁边。他中等身材,但体格粗壮,看起来比实际要矮一些。他的脖子从灰色毛衣的V字领露出来,短粗而结实有力,毛衣下是宽松的灰色长裤和沉重的棕色皮鞋。他折好小刀,收回口袋里,这才转向路易丝-菲台尔。
伊芙琳屈膝跪在红衣女人身边,拉下她右脚的长筒袜,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像只母鸡似的发出同情的嘟囔声:。你膝盖也刮伤了啊,哎呀!看看你的脚踝都肿成什么样子了,你实在不该穿着这种鞋子走这么长的路。”她的身体挡住了红衣女人的腿。那男人看不到。
“好了,坐稳了,我很快就处理好。”她拉下扯破的红裙子遮住那光裸的腿。
红衣女人礼貌地笑着,小心翼翼地说:“你真是太善良了。”
女孩跑出了房间。
男人手里拿着一包卷烟。他摇了摇,三根香烟从盒子里冒出头来,约莫半英寸。他递向她。“抽吗?”
“谢谢。”她抽出了一根,含在嘴里,在男人拿了根火柴为她点烟时看了看他的手。他手骨粗大,结实有力,但不是工人的手。当他给自己点烟时,她透过睫毛打量着他的脸。他比第一眼见到时要年轻一些,应该不超过三十二三岁。火柴跳动的闪光下,他的五官也不再那么冷漠无情,而变成了严谨。
“摔得很重?”他一副纯闲聊的口吻。P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