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千古未有之变局
泊乎海禁大开,中外互市,创千古未有之局,集万国来同之盛。
郑观应《盛世危言》
19世纪中期,对中国历史来说,好似突然出现了一道时空的裂缝,全体中国人一下子跌进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有太多陌生的事物,突然间涌现在他们的周围,这对以往习惯遵守老祖宗流传的规矩、安土重迁的华夏民族而言,变化实在来得太急促,也太猛烈。
胆敢冒犯天威的蛮夷戎狄之邦,不再从北方塞外骑马南下叩关,却改从南方海上驾船而来。中国清政府的军队,还没看清楚敌人,就已经被猛烈的火炮轰击,自1842年《中英南京条约》开始,列强予取予求,胁迫清政府签订各式各样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中国从万邦来朝的宇宙中心,一变而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次殖民地。
中西学战造反革命
身处数千年来未有之变局,面对数千年来未遇之强敌,中国文人亟欲寻求医国良方,因而展开大规模的学术论战。
洋务派见到洋人“大炮之精纯,子药之精巧,器械之鲜明,队伍之雄整,非中国所能及”,因而主张“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认为在物质上,中国应“舍陆登舟,变夏为夷”,借“师夷之长以制夷”以求富强!
但保守派则认为中国之所以“积贫积弱”,正是因为当代人忘了老祖宗所传下的成法,所谓“立国之道,尚礼义不尚权谋,根本之图,在人心不在技艺”,恢复固有中华文化上的纯粹尚且不及,身为中国朝臣,竟然对外来蛮族存心向往,实在是大逆不道,数典忘祖!
保守派与洋务派争辩不休,来来往往,却无法为当时的中国,找到光明的出路。
相对地,在文人学术论战外,面对大时代的变局,也有人选择行动,以体制外的激烈手段,代替文字上的空谈,于是抡起了刀枪,诉诸力量。
1851年,洪秀全等人在广西桂平县金田村起事,建号“太平天国”,势力曾遍及中国最精华的东南十省,满清八旗、绿营军皆无法抵御,迫使清廷不得不乞求地方私人武力的协助,间接也使长久为满洲人所垄断的政治权力,旁落到汉人手中。1869年,最后一支打着“太平天国”旗号的部队,在扬州被剿灭,一场历时18年,横跨清朝三个皇帝统治的内乱终告结束。
“太平天国”覆灭,但是其部分的积极理念,却引发下一代的革命火种。广东香山县的一名孩童,自幼听太平天国的老兵讲古,长大后,在香港创立兴中会,以“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创立合众政府”为目标,鼓吹“革帝王专制的命”,他便是在“四大寇”中以“洪秀”之名为当世所熟知的孙文,日后真的与一班志士起义,创立“中华民国”。
大时代小人物,开始西进
大人物在大时代的舞台上进发光芒,但大多数人仅是在舞台下载沉载浮的观众,力求生存,只希冀不被时代的洪流所吞噬,他们是无法载入史册的小人物,但他们才是真正的历史。在他们的眼中,大清虽然还是大清,广州城也还是广州城,但有一些事物已经开始转变,而且不可逆了。
以往金发碧眼的“洋鬼子”,只能在中国城市外的一隅,眼巴巴地盼等富裕中国可以卖给他们生丝、茶叶……虽然在广州,与洋人通商已有百年历史,但真正亲身跟洋人接触过的中国人,毕竟还是少数,可是在1843年,中英签订《五口通商章程》以后,一切都改观了,青天白日之下,“洋鬼子”就能大摇大摆地在广州城内逛大街,连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也得对他们鞠躬哈腰,试想这样的景象对一般平民百姓的冲击会有多大?连广东都难免如此,更遑论中国其他省份。
日子还是得过下去,有些人开始跟这些“洋鬼子”沟通,大家才发现,原来在外面有个“世界”比“天下”还大,那些高鼻子、蓝眼睛的人相信世界上只有一个神,还听他们说,从中国往东渡经数月的航行,有片挖掘不尽的“金山”……
当一群文人高官,仍在朝中争论是否该开办夷务的时候,中西文化却早就在民间以各种形式展开交流,有的人在中国经由教堂或商务往来接触西方文化,甚至还有人借由工作或留学直接踏上西方的土地。
一位造船工程师和他的音乐家族
有一位造船工程师,他与他的家族就从这样一个时代孕育出来,我们可以看到中西文化在这个家族身上,借由音乐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正是因为音乐陶冶了他们高尚的品格,使他们即使身处不安与蜕变中的社会,也能从容以对,借由始终如一的处世态度,谱出一篇篇动人的乐章。
他们的故事,同现代中国的起始点一样,要从18世纪中国南方的广东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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