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几个人渣(精)》推荐:
▲ 香港马家辉的“颓废笔记”。马家辉以香港仔特有的“阿飞气氛”,叙说茫茫人海的寻常场景中,“人们的尊严和不为人知的温暖事迹”。
▲ 彭浩翔电影《春娇与志明》的“逗趣对白”——书名来自这本《爱上几个人渣(精)》,“一世人流流长,总会爱上几个人渣。”“正因曾经爱上几个人渣,始会成熟,始会懂得”。
▲ 台北作家骆以军的“被迫写序”!马家辉某夜亲自电邮狙击道:“你不守诺言……下回你来香港,如果在旺角被人斫手斫脚,你报警时,不必乱猜,大可直接指控是我所为,一定是我做的,不会有错。”骆的最后一个电邮是:“好可怕!我写!我写!”
香港知名作家马家辉“颓废笔记”——《爱上几个人渣(精)》,正宗香港制造观点,在旖旎交织的湾仔酒吧,叙述“人渣”们混杂淌流的城市记忆。他漫谈电影,闲话旅途与“纸上的旅行”,也讲民国沧桑、中年体悟、社会洞察、时事观点。Part 1:在各种悲喜交集处;Part 2:在机场里写作;Part 3:能不能叫我一声老爷;Part 4:爱上几个人渣。笔尖凝着一点冷眼旁观的幽默刻薄,亦有诚挚的同情与理解。他以香港仔特有的“阿飞气氛”叙说各路人间故事,在文字中叠现出另一时空的香港,和他一路穿梭过的城市脸孔。
《爱上几个人渣(精)》依旧是触角敏锐独特的马氏风格,在茫茫人海的寻常场景中,捕获“人们的尊严和不为人知的温暖事迹”。有电影,有旅行,有议论,有杂感,包罗日常生活的各种随想,“你感兴趣或不感兴趣的,它都有”。
去吧!去南京总统府开派对!
出发到南京前夕一直提醒自己,不管行程有多紧密多忙碌,一定要抽个时间去中山陵,这是辛亥百年,能够在中山陵前走一趟,感觉特别适时浓烈。
然而计划归计划,去不了就是去不了,在南京,就只去过总统府门前,但在辛亥百年的日子里来到这里,尤其遇上夕阳西照,感觉难免特别复杂。门前的一对石狮子,从清末到民国到如今,无言看尽百年沧桑,或许早已「麻木」,但游人们仍有记忆与想象,否则也不会纷纷站在「总统府」三个字下面,挤起笑脸,举起V字手势,拍照。
在一九一一年现身的中华民国,结束了前一个灾难王朝,却亦是另一个灾难王朝的兴起,灾难轮替,王朝延续,只不过换个名号罢了。
站在南京,莫名其妙地想到台北,眼前这间总统府的办公室,蒋介石坐过,李宗仁坐过,汪精卫坐过,蒋经国倒无缘得坐,李登辉与陈水扁和马英九,更是想也甭想坐。然而,当连战和宋楚瑜来此访问时,不知道有没有特地安排一项行程,让他们去坐一坐,阿Q一下,过干瘾一下?
这两个倒霉的老人家,瞎忙了大半辈子,始终没法尝到在双十节当天被群众高喊「总统万岁万万岁」的虚荣滋味,唯有临老分别以国民党主席和亲民党主席的身份到中国大陆「耀武扬威」。但威则威矣,终究未算完美,尤其来到南京,来到中华民国故都,站在总统府门前,肯定心有戚戚,觉得自己的政治版图欠了一块缺片。这时候,如果能够坐一下那个总统办公室,幻想一下自己名正言顺的「中华民国大总统」,即使只是三五分钟的出神想象,亦聊胜于无。
所以呀,如果之前从未坐过,连战和宋楚瑜下回再去南京,一定要安排一个「余兴节目」,要求南京市政府特准在晚上把总统府租出,让他们包场,请来满堂宾客,大家穿上民国服饰,统统展现「民国范儿」,权充假扮四。年代的文武百官,连战和宋楚瑜则轮流穿上当年的大总统礼服,接见他们,接受他们朝拜;一夜尽欢,一夜风流,一夜虚拟,夙愿得偿,此生无憾。
世事往往吊诡难测。当年假如不是老宋分裂捣局,连战早已坐到台北「总统府」内,以此头衔,实难前赴南京。四年之后,又假如不是出现了两颗神秘的子弹,连宋亦很可能成为一正一副的台湾领导人,同样没法顺利到南京和北京跟胡和温握手。但,失于彼,得于此,失去了台北的「总统府」,却有机会立即去了南京的总统府,并令两岸关系高速解冻,这对于连战和宋楚瑜固是「补偿」,对于两岸和平气氛亦是好事。
去吧,去南京总统府开派对吧,连宋这对难兄难弟辛劳了几十年,有权利放松一下,「还都南都」,虚拟上任。就从这场派对开始。而于派对结束之后,请勿忘记对中南海领导者说声多谢,感谢他们没有「与时俱进」,没有因为目前惯把「中华民国总统」称呼为「台湾领导人」而神经过敏地把南京总统府改名为「领导人府」。历史记忆,总算留下了最后一条t-back。
「中华民国总统」在中国大陆,唯一能够光明正大地直呼「总统」的机会就是在南京了,从正面看,「中华民国」仍是有希望的,跟我同姓也同样出生于香港的台湾领导人,你说对不对?
负来负去负不完
站在南京总统府前,当然念及民国人物。
奇怪,身边朋友似乎没有太多人觉得《建党伟业》好看,只我一人对之颇为着迷,或许因为我对民国人物的言行风范向来极感兴趣。
戏里,其中一个抢我眼球的角色是陈道明的,他饰演的是顾维钧,他的演技当然好,但若跟现实对比,当然完全不像,跟周润发演袁世凯一样,都是造型彻底相反,令看过民国照片的人忍不住发笑。袁世凯外号「袁大头」,又矮又胖又丑又粗,到了银幕竟然变成又高又瘦又俊又斯文的发哥,这真是「史上最强」的袁世凯,廿一世纪的年轻人都是看戏多而阅读少,或会从此一想起袁世凯三个字,便想起周润发的俊朗五官,袁宫保泉下有知,可以含笑矣。
顾维钧的处境则刚好相反。
陈道明演他,亦是跟现实造型距离甚远,但并非陈影帝不够英俊,而只因为,他的长相过于阳刚,属于「魅力大叔」型,跟顾维钧的五官形格刚好相反。顾大使是民国赫赫有名的官场美男子,一对丹凤眼,几层双眼皮,颇具摄魂之魅,他的脸是圆的,嘴唇是薄的,是典型的上海帅哥特征,陈道明尽管以浙江绍兴为籍贯,但或因成长在天津和北京,吃得太多饺子和羊肉,看上去比顾维钧「雄性」得太多太多了。
然而,令人最感突兀的倒不是造型而是演说,戏里,陈道明在巴黎和会上的精彩发言竟然是汉语,而在现实里,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取得博士学位的顾维钧是语言能力极佳的外交官,留学时曾经担任全校学生会长,带着洋同学参加全美辩论比赛,他连跟唐德刚教授做口述历史计划亦是以英语交谈,其英语,比中文好。可惜到了戏里,陈道明面对欧美强权领袖时所说的竟然是普通话,未免失真,一辈子以巴黎和谈演说为傲为荣的顾少川若知此事,恐难闭目。
民国人物说不完。说到美男子,顾维钧是其一,汪精卫当然是其二,而我深觉前者比后者好看和耐看得多了,年轻时如此,晚年时更是,顾大使老了,住在纽约,照片上看去,神采依然,光芒仍在,或因在美国生活,尽管无权无势,却可自由自在,腹有诗书气自华,老了仍然有效。汪精卫则走向另一个极端,在南京下海搞所谓「和平运动」,整天跟日本人打混交手,必须谦卑赔笑,有几张照片他站在东条英机等战争恶魔旁边,满脸阿谀,难再言美,只是恶心,可怜得很;中老年的汪精卫,眼皮和脸皮都垂下来了,愈看愈像一位老太太,跟其妻陈璧君愈来愈有「夫妻相」。 汪精卫出名惧内,可笑的是,惧内者仍然有小三,更曾有女人为他自杀,可见女人不管如何控制男人,欲求达到「零危机」,实在不易。五十年前,有一位叫做李焰生的文人写过一本《汪精卫恋爱史》在港出版,市面找不到了,我手上有一本,读得人味,其中细述汪兆铭如何周旋于不同的女人身边,以诗谈情,凭词寄意,浪漫指数极高。他于方君瑛自杀后,悲恸撰诗,末句是「恨煞护花无力后,负卿负我负生平」,我觉得非常动人,念给张家瑜共享,而她的反应是:汪精卫后来不是又有其他女人吗?死了一个又一个,他应该把句子改为「负来负去负不完」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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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二〇〇六年香港书展期间,有一个晚上,家辉大哥带我去湾仔的一间酒吧。同桌还有莫言、黎紫书、胡淑雯。如果以「酒馆」——如卡尔维诺的《命运交织的酒馆》,以二十二张『大阿尔卡那」和五十六张「小阿尔卡那」的塔罗牌阵,水平、垂直、不规则轮廓、搓洗、排列组合,形成一套建构故事的机制,中世纪或文艺复兴或我们置身的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个十年,所有「形成小说」的话语——以「酒馆」作为一座城市「不断累聚向下望的身世」,我们眼前的这个酒馆的景观,似乎正是所谓的「香港」。各种老外(英国的、美国的、印度的、北欧的或南欧的,各种肤色和发色的),大部分穿着优雅的衬衫、衣香鬓影的女人们,他们拿着酒杯,用英文交谈着,像群鸟憩聚在一座森林不同的阴影里,啁啁啾啾。没有台北的pub里你总觉得是老外男人搂着穿着紧身短裙长发台湾正妹那种「性的殖民地不对称张力」。但家辉大哥似乎在眼前这间「湾仔酒吧」之上,用回忆说故事,再复视藻井地叠现出另一个时空的「香港」:他回忆他少年时光鬼混的湾仔,美国水兵、香港妓女们,燠热潮湿的南方、女孩们浮花浪蕊、男孩们偷拐抢骗,在这烧灼着繁华和屈辱的灯泡橱当前穿梭的少年眼中,则是一座「伤害启蒙的游乐园」。
这或许也正是马家辉式的「香港」,面对北京的小说家、台湾的小说家、马华的小说家,所欲描述的「妖怪的自我」:「人渣」们如混杂淌流的记忆数据,早已在我秘密的身世结构中了。
所以我在读日本小说家宫本辉的《道顿崛川》,那个深情回望,暗影错纵的、战后的、败坏的大阪,民间黑市却又如废墟里的蝼蚁们充满生机忙碌的,和美军勾结盗卖军用轮胎、黑道、想成为撞球世界冠军的浮浪少年、毁了好几个女人一生的酒馆老伯伯、华丽的脱衣舞娘、毁掉的毒虫酒鬼赌棍、互砍让对方残废的帮派小混混……像一条脏污、被倒弃了化学毒废物,却浮着一层艳丽七彩油斑的悲伤的河流。我总认为,能写出这样藏污纳垢却如唐卡之繁复回旋的小说,浓缩隐喻了一座城市「海上花」之梦的,是像家辉大哥这样的眼睛。
他知道江湖里那些男女欢情薄、谎言里的虚无和眷恋;知道经济关系、权力交涉、尔虞我诈背后的人情义理;在这绞肉机般无情的资本主义峡谷耸立而起,那死生无常、冷酷异境后面,一些老文人老报人老生意人们的尊严和不为人知的温暖事迹。
后来有一次到香港,其中一个夜晚,家辉大哥又拉我到旺角的小酒馆,我们互相喷烟吐雾,他不像平日那个媒体明星的自觉,脸在黯影中无比向往与虔敬,跟我说他打算写一部自己身世之谜的流浪家族史小说(其实我想那或也是「香港」的某种隐喻)。我听得入迷,后来他又拉我陪他去附近的「麻雀馆」假装赌客「观察场景」。但可惜的是我们走到那一整排店家全是「麻雀馆」的暗影同时迷丽之街时,一间一间店家正拉下铁门打烊,那些穿着背心短裤叼着烟或戴着厚镜片、表情模糊、说不出的惫懒厌弃的牌客们,挨挤、零落地走出。家辉大哥嗒然若失,说他想从这「麻雀馆」充满杂乱声响、人脸杂沓的场景写起。我惊呼那正是我喜欢的捷克小说家赫拉巴尔的故事幻术起点啊!他有一个词:「底层的珍珠」。一座城市的文明、身世、记忆,就是从这样藏污纳垢、压扁挤塌的垃圾场废纸块,妖妖袅袅长出来的啊。
我说没关系,你下次可以自己再来啊。但家辉大哥沮丧地说,不行,他走进去,随便就被人认出来。(他的脸透过电视,在香港走到哪都会被人认出。)
这种「湾仔/香港」的嬉弄,「在之外」,像边境或细胞膜、不同城市酒店旋转门穿梭的『业余间谍」、流动的微型摄影机、过客……他形成了一种奇幻的自我戏剧:一座一座城市如镜廊、万花筒、默片……那有一种香港仔特有的「阿飞气氛」,世故的、冷的、嘴角带着讥诮笑意,无法真正入戏进入他人梦境中当真的身世自怜和排外争吵,所以他也讲民国沧桑,也议论北京与香港人的「指人为狗」事件,或是微博、语言的巴别塔,薄熙来事件,讲重庆的吃、北京的出租车……但那一切似乎都是「在旅途中」的转场,都是电影般的浮花浪蕊。剧终了,观众席灯亮起,他抹抹脸上的冷泪,站起身,提着皮箱,钻进的士,或穿过机场海关,便又是「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那样的萧瑟孤寂。
人物品藻时,你发现他爱挑漂亮的人讲(不论木心、汪精卫、梁朝伟、吴彦祖);笔下人各自命运诡谲、颠沛飘零,身份或身世在历史激流的折湾暂缓处,但他似乎皆从其美丽脸孔启动其感慨。而闲笔城市(或写香港,或写「我」这个香港人在别的不同城市移动),光影转换处,你发现他极爱聊那些市井杂谈「俗气味」的细节作为落点:譬如重庆火锅、揼骨的感叹、香港的菲佣、北京的爷、风水……龙蛇杂处,相濡以「沫」(挨挤、擦撞之各色人种、各阶层人的体热汗臭与唾沫),这种挨挤感,层叠杂沓,张爱玲在《桂花蒸阿小悲秋》里喜欢的街车声,油哈味,袄裤疾行在窄弄的糜蒸空气里的散文性格。书名日《爱上几个人渣》,其实或必须是一香港湾仔出身的,贪恋繁华骨子里却虚幻之眼,泅泳过城市最底部污脏水沟却打捞浮世绘最艳丽之油彩的「阿飞灵魂」,才得以调度如此灵活跳跃,蒙太奇,闪回,剪接幻觉,穿透……一种既旧又新、亦庄亦谐、知识分子之高蹈姿态浑进市井杂语,将不同时间镜面之城市缝接,观看之窗口。
整本书最动人处,当属Part 3「哀伤的粉丝」这一章:诸如《选择相信,或不信》、《放心,妈,我会给你烧一副纸麻将!》、《选择快乐的女子》、《哀伤的粉丝》……篇篇皆沉静深邃,像中年伤秋在一人生的时点,淘洗记忆河流里那几颗被磨圆刨光,如今剩下怀念或哀矜的小卵石。
但紧接着到了Part 4「爱上几个人渣」,那像是萨克斯风手骤转进乱世浮生的花腔颤音之炫技:从《志明与春娇》,到《盛女爱作战》,到《张国荣为什么叫做「哥哥」?》,到玛丽莲·梦露……我有时觉得,马家辉大哥是田纳西·威廉斯那个年代,或费兹杰罗《大亨小传》那个世界里的人物。看遍灯红酒绿、禽鸟般的漂亮人儿在跑马灯换片的新时代奢华想象中,匆促草率地登场下场。他冷眼旁观,却从不犬儒,他看到那浮华男女一些愚蠢行径时,也会笑骂一声:「人渣!」但你发现他是软心肠的,甚至宝爱着这些虚幻搭景里庸碌趁热闹活得起劲的人们。他本该有香港知识分子的冷和酷,但他有时却近乎浪漫地同情且理解这些「香港/湾仔」风格的「漂亮」(未必是美)。因为他自己也是漂亮的。
学院的奥秘换成了用心经营的文字,但他(马家辉)始终守住了最初的诺言,是港式专栏文学里一把不从流俗的声音。
——梁文道
马家辉大哥是田纳西·威廉斯那个年代,或费兹杰罗《大亨小传》那个世界里的人物……他冷眼旁观,却从不犬儒,他看到那浮华男女一些愚蠢行径时,也会笑骂一声:“人渣!”但你发现他是软心肠的,甚至宝爱着这些虚幻搭景里庸碌趁热闹活得起劲的人们。
——骆以军
读马家辉的文章其实是常常会吓一跳的,因为真的我们认识很久了,大概也知道他在香港的一些事情,可是他在这些文字里面写到很多,尤其是他小时候的经验,让我一直就觉得说,啊,跟马家辉相比我们过得非常的平淡。
——杨照
每天买多一份《明报》,只为了要看马家辉的专栏……最喜出望外的是读到有关电影的评论,家辉真的是喜爱电影,他从来不曾恶意地批评任何一部戏,总是很仁慈地和你分享电影的观后感。
——林青霞
他(马家辉)长时间坚持写作,因为他对写东西有热忱,所以有发表力。他很会琢磨他自己,怎样写出自己的风格……他的文笔在整个华文圈子里比较少有,有一点点讥讽、幽默,没那么沉。
——张家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