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金麻雀奖旨在展示中国当代小小说创作的实绩，推出名家新人，激励创作繁荣。本书是第四届小小说金麻雀奖获奖作家和入围作家的小小说精品集，收入47位作家的佳作120篇。这些作品好看，耐看，往往一两笔勾勒便使人物栩栩如生，三两个细节便使故事生动活泼，无论思考历史人物还是关注现实人生，其直面生活的勇气，对人性的深度挖掘，表现手法的丰富，均代表了我国当代小小说创作的水平。

沈祖连在波澜不惊的叙述中，描画人与事，微言而含藏大义；申平善于在平淡的日常生活中发掘戏剧性，让人领略到既世俗又清爽的审美意境；魏永贵以充满生命气息的文字，呈现人以及人性的幽默复杂；非鱼以女性温婉有致的叙事方式及轻易灵动的文笔，精细分析人物心灵的微妙变化，用细节打动人心；周波在峰回路转的叙述中，着力刻画了家价值诉求、自我实现、生命体验与欲望的炙烤下的人性变奏。

本书收入5位获奖作者的小小说50篇，入围作者42人的作品70多篇。本届“小小说金麻雀奖”以每位作家的10篇作品为参评单元，参照作家的整体创作实力进行评奖。该奖项由《小小说选刊》、《百花园》、《小小说出版》、郑州小小说学会联合设立，每两年评选一次，至今已评出四届，以其广泛性、权威性和公正性收到各界好评。

政治的、哲理的、人性的——第四届小小说金麻雀奖获奖作品漫评/刘海涛

获奖作品

 沈祖连(10篇)

小山村/(2)

前朝遗老/(4)

大车轮战/(6)

第二届家委会纪实/(8)

烫手的山芋/(10)

好心男人/(12)

市场留守者/(14)

荒唐的画家/(16)

黄鳝头/(18)

轮胎/(20)

 申平(10篇)

记忆力/(23)

砍头王/(24)

谁能打我耳光/(26)

黑框/(28)

黑匣/(29)

巢谷/(31)

寻找大黄马/(32)

狼财/(34)

人威/(36)

战马火龙驹/(38)

 魏永贵(10篇)

句号/(42)

矮五/(43)

胖三/(45)

白馍/(48)

大雪/(50)

害怕/(52)

拔牙/(54)

悬挂的人/(56)

幸福死了/(58)

乡野的声音/(60)

 非鱼(10篇)

逃/(64)

幸福生活/(66)

忧伤远逝/(68)

如果这样/(70)

痕迹/(71)

拯救/(74)

缝山针/(76)

最好的办法/(78)

谁会和我一起走/(80)

棠梨一树荫/(82)

 周波(10篇)

程序/(86)

豆酥糖/(88)

跟老爹共进午餐/(90)

会风/(92)

蚂蚁/(94)

棉花糖/(96)

清单/(98)

失眠者/(100)

太阳很刺眼/(102)

位置/(103)

入围作品

 刘建超

老街汤王/(106)

老街寡妇/(108)

神刻张/(110)

 尹全生

狼性/(112)

酒怪/(114)

一手绝活/(116)

 陈力娇

大爱/(118)

败将/(121)

饯行/(123)

 相裕亭

大厨/(125)

房客/(127)

镜花水月/(129)

 范子平

汉家旧事三题/(131)

 奚同发

吴一枪的郁闷/(137)

打劫/(140)

你必须做出选择/(142)

 陈毓

神话/(144)

褒姒/(146)

不见/(148)

 宗利华

浅笑即可(三题)/(150)

 金光

典型/(157)

龙潭/(158)

媳妇跳井/(160)

 非花非雾

梅事三记/(162)

 红酒

花戏楼/(168)

跑龙套/(170)

 王琼华

最后一碗黄豆/(172)

怎么没把自己当好^想/(174)

 庄学

刀客/(176)

乡村隐者/(178)

 闵凡利

丢不开手中的那粒果/(180

芬芳/(182)

 聂兰锋

花篮里花儿香/(186)

手/(188)

 李世民

幸福倒计时/(190)

一碗羊肉汤/(192)

 胡炎

上山与下山/(194)

影子/(196)

 纪富强

走夜/(198)

哦，野草滩/(200)

 余显斌

绝世名画/(202)

生命的声音/(204)

 宋以柱

偷食/(206)

哑巴/(208)

 伍中正

白老师与田/(210)

紫桐/(212)

 刘正权

精彩马上回来/(215)

贱卖/(217)

 朱雅娟

边缘神经中枢/(220)

俘虏/(222)

 侯发山

心锁/(224)

两把宝刀/(225)

 邓同学

处长的洁癖/(227)

回家/(229)

 乔迁

反问语/(230)

河鱼/(232)

 杨海林

求佛/(235)

碾玉的/(238)

 王海椿

唐小虎的理想/(241)

宾尼的铃铛/(242)

 邓洪卫

老中医/(244)

陈老大/(247)

 梅贻涵

一只破瓦罐/(250)

 刘靖安

吃雪/(251)

 邵宝健

今生她是一棵树/(254)

 肖建国

那年大雪/(256)

 徐均生

神奇的拉链/(258)

 张国平

青龙刀/(260)

 许锋

举报/(262)

 苏秋

亮剑/(264)

 刘斌立

老人与马/(265)

 张震

神鸟/(268)

 林俊豪

老区县长林保山/(270)

 陈正举

前仆后继的麦子/(274)

 姚讲

新津男人/(276)

小山村

小山村，树绿水清，开门见山，山路弯弯，早有鸟儿啁啾，晚有山雾缭绕。虽然远离城市，缺乏城里的物质文明，可他们却也一代代地繁衍了下来。

小山村是和谐的。小山村有一个杂货店，这就是城里的百货商场、超市；小山村有个肉摊，这就是城里的菜市场；小山村有一个小酒馆，这就是城里的饭店酒家；小山村有间小屋，小孩在这里认字，这就是城里的学校；小山村还有一个卫生室，这就是城里的医院。而我的故事，就是在这个卫生室里发生的。

医生的拿手技术是治疗各种疼痛，凡腰痛腿痛手脚痛及各种无名肿痛，经他治理，没有不好的，这是他祖上传下的绝技。与其说医生的医术高明，不如说是医生的药物独特。凡此种种疼痛，医生总要使用一种很独特的草药叫“一粒珍珠”，也叫“一粒金丹”。刚从土里挖出时，呈银白色，就像一颗颗珍珠，而经太阳一晒，便慢慢变成金黄，活脱脱一颗颗金丹。看不出这小物竞有神奇功能，病人痛得咧着嘴来，经过一番拨弄，多是笑着走出去。

据说是医生的先祖当年游历海南，在五指山遇到奇人，才得此偏方。到了医生手上，已传了四代。几代人都有着极好的口碑，为人解痛，不图不取，一家人始终住着那座低矮小瓦房。不过小瓦房也没什么不好，小村人也全都住这种小瓦房。

当然，既是小山村独家医院，只凭一个单方是不行的，见天有几个这样的病人？多数是感冒发热伤风咳嗽，于是，医生也就附设了内科外科儿科妇科，这样每天看病抓药的人就门庭若市了。

不管怎样，医生总是有条不紊地工作，他在门口设个排队处，那排队方式竟也独特，每人一块瓦片，或正方形或长方形或不规则形，上面也用瓦片写着一个号。瓦片做笔，瓦片做纸，写出的号码倒也清晰可辨。每次进来一个人，只要你拿出瓦片，那号码是不会错的，依次顺序，不乱不弃。来的都是本村本乡，再急也得排队，除非别人主动让你，否则还真不好意思插队。

这天来了辆小轿车，贼黑贼黑的，一直开到了卫生室门口。车里下来一个年轻人，再打开右边的门，扶出另外一个人。被扶的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头发都变白了。看他一手支着腰胯，一定是痛得不轻。医生正在给村人看病。门外集着一堆手拿瓦片的村人。来人自然没有瓦片。坐在最外边的黎三问，是来看病吗？

是啊，不看病跑来干什么？

是的，不看病来这儿干什么。说得平常，可村人都不大喜欢这种大大咧咧的样子。黎三随手递给他一块瓦片，他却不要，挤到前面，先是掏出烟，顺手抽出一支，塞到医生嘴上，随手打着火机递过去，不由你不抽。一口喷出来的白烟，使得整屋都香了起来。医生说，啥烟，这么香？

香吗？那就留给你慢慢抽。那人将那包烟放到了桌上，告诉你，大中华，三块五一支。

啊？那可不敢要哟。

那算什么。我们路远，先帮个忙，让我们看吧。

医生稍显为难地看了看外边手持瓦片的村人。村人见来人也不多，就一个，也就默许了。

大概一刻钟，看好了，那人将一张大票留在桌上，问，够了吗？

要不了这么多，我找你。

不用找了。说着便扶着男人往外走。那人走了，秩序又恢复了正常。

过了几天，那人又来了。照样是不用瓦片，照样留下一包好烟，照样先看，照样是给了一张大钱。只是在走时，向医生要了这里的电话。

好几天没见那人来了。这天有人跑来叫医生到大队部去接电话。医生停下了正在看的病人，出去了。好一会儿回来，跟村人说，真对不起，我有点事得到城里一趟，明天回来。说着收拾东西，匆匆出门。，村人便只好将手里的瓦片放下。反正也没啥大病，明天就明天吧。

到了第二天，医生真的回来了，还是那辆贼黑贼黑的小车送回来的。于是瓦片又派上了用场。又过了十来天，那辆贼黑贼黑的车又来了，是那个开车的单独来的。医生看看手拿瓦片的村人，虽然眼里掠过了一丝内疚，还是上了那车一溜烟地走了。从此，医生十天半月也不回来一次，回来也是匆匆地小住一夜，第二天又走了。村人也再不用瓦片了。

半年之后，小山村里出现了一幢小洋楼，那是医生家的。

小洋楼面对小瓦房，鹤立鸡群，自成风景。只是村人每每路过，那眼睛总是斜视的。

前朝遗老

说是办公室，其实简陋到不能再简陋了：没有电脑，没有电话，没有饮水机，更没有空调，只有一桌一凳，并且，那桌的四条腿是三真一假，那凳是没有靠背的四方凳。

它的主人倒也不赖，一位标准身板的中年人，行伍出身。这样的办公室，他已坐了两年多，好在工作不少，局里一应琐事杂事，就来找他去，找伍司机。干起工作来，那日子过得挺快，这不，一晃就两年多了。

他原来是个开小车的司机。当过兵，在部队就是开车的了，因而他的车开得挺好。这么说吧，他开车十多年，行程二十万公里，记分卡上没有一次扣分记录。因而上任局长看中了他。为了报答局长的知遇之恩，他以局为家，以局长的需要为己任，开车技术发挥到了极致，从没闪失。

想那时，局长是市里的红人，他也跟着红了一时。

可天有不测风云，局长在即将被提拔为副市长时，被上级纪委查出了问题，不但革掉了乌纱，还被追究刑事责任。

他有幸被留了下来。

能留下来就不错了，他很知足。于是安排他到这个办公室，他一点意见也没有，一门心思做好新领导交给的工作。

这个办公室就设在大门旁，一个小窗对着大门，进来办事的人还以为这是门卫室呢。他坐在这里，一切进出大门的事，都看在眼里。

他坐在这里的第二天，他所开的小车，驾驶员便换了人。当然了，局长换了。司机是跟着要换的，这点他感觉很平静，平静到没有半点的不舒服。接他位子的是个比他更年轻的小伙儿。小伙儿因为年轻气盛，或者因为跟着新局长，觉得光彩，见面也不跟他打招呼，他也不怪。

不过，烧酒，慢慢成为他的解渴饮料了。

有一天，不知是怎么了，那车子突然停下来，那小伙子向他伸出了手，说：伍师傅，我姓陆，新来的，以后多多指教。

好，小伙子，好好干！他多少也显出了点激动。于是，他知道了，新司机姓陆。他觉得有意思，他姓伍，他的接班人姓陆，再下任会不会姓柒？

有了这句话，他便记在心上，哪天车子经过门口，他听出了异样，便好心让小陆司机及时检修。有一次还真让他指点准了，出门时叮嘱要注意前球轴。小陆司机在高速行驶中避免了一次因为机械损坏而造成的事故，也挽救了局长与自己的生命。为此，小陆司机对他心存感激了。出车回来，有事无事总爱到这个办公室里来跟他聊聊。

伍师傅，这里太简陋了，跟局长说说，装个空调吧。

不了，这样我已经知足了，不要再给领导添麻烦了。我知道，现在经费紧缺，要用钱的地方太多。领导也不好当。

在进进出出、说说笑笑中，日子便又推移了两年。

这天，办公室主任来到了他的办公室。他有点受宠若惊地站起来让座，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主任是从来没有光顾过这间办公室的，有事只在门口或窗口叫一声伍师傅，他就立马奔出去。主任说，不用客气，我来是通知你，将桌子往旁边挪挪，这里多摆个桌子。

好，有人要来？

是的，等下你就知道了。

他便将桌子挪到了墙边，腾出了一个足有三平方米的位置来。一会儿，小陆司机扛着张桌子来了：伍师傅，来跟你搭档了。

他看那桌子，也有一条腿是断了的，心里便像被什么敲击了一下。他看了看小伙子，嘴张了张没有说话，只默默地帮着小陆司机放置桌凳。

怎么，伍师傅不欢迎？

小陆啊小陆，你要我怎么说呢？说欢迎嘛，这里又不是快乐大本营，说不欢迎嘛，我也没有这个权力。大哥只有一句话，既来之，则安之吧。

好，有这就够了。小伙子带气地说：妈的，一个局长当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

这是人家官场中事，你我也说不清的。不过你还好，他是上调，还有希望，只要他出任个一把手实职，你还会风光的。老哥我就彻底没希望了。知道吗？判了十五年，后半辈子就押给他了。说着话，又拿起酒瓶嘴对嘴地灌了一大口，然后递给小伙子，也来一口吗？

小伙子一把抢过，咕噜噜一下子灌个底朝了天，口里含糊着说，哥们儿，从此我们就是患难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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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读第四届小小说金麻雀奖获奖作品时有一个这样的感觉：近年来小小说名家的创作，题材选择、文体形态比过去多样，许多小小说的基本写法明显出现了创新性的变化；小小说的立意或者说思想内涵有了比过去更艺术、更丰满的呈现。可以说：小小说创作整体质量的提高，就体现在小小说思想内涵和艺术内涵的创意表达上。

20多年前的小小说，由于多数作者对转型期的现实生活有强烈的感受和体验，作品立意常常像获奖作品《关于申请添购一把茶壶的报告》那样，主要追求一种贴近现实的政治内涵。那些批判时政弊端、讽刺官僚丑态的政治主题。一旦用“小小说化”的方式和智慧进行构思和表达，便会有很响的叫好声；再加上小小说文体特定的幽默讽刺功能，优秀小小说中的政治内涵常常成为人们称赞和评议的话题。也可以这样说：小小说最初的主流创作，就是一种针砭时弊的官场小小说。10年左右的时间，小小说作家们随着小小说创新的步伐，开始尝试以一些诗化写法、散文化写法来冲淡过去的“杂文写法”、“小品文写法”。在小小说文体形态多样化的同时，像《走出沙漠》这样的强调生活哲理内涵的作品多起来了；特别是，当小小说的题材和手法一旦被刷新，小小说立意中的哲理内涵便让人们获得了强大的认同和共鸣。小小说的生活哲理内涵会同小小说的现实政治内涵造就了小小说创作长足进步的印象。上世纪90年代后，特别是进入本世纪以来，一些过去零星出现的小小说立意中的文化内涵以及以文化内涵为依托的人性内涵开始有了更多数量和更大面积的探索，有了更为丰富和更加深刻的艺术表达。一种让小小说研究专家和小小说读者惊叹的现象产生了——谁能想到，短短1500字的小小说描述，竟能把人性深层的美和丑、人性中带有高度概括性和普遍性的内涵构建成如此震撼心灵的艺术创意。小小说立意对生活、对人性的穿透力兢这样展现在人们的面前。中国当代小小说的立意从较多的政治内涵，走向较多的哲理内涵，再从较多的政治内涵、哲理内涵混杂中呈现人性内涵，三种小小说内涵的混杂、并列或者有主有次地竞相“亮相”，构成了当代中国小小说一道让人言说不尽的“美丽风景”。

沈祖连的小小说创作20年来一直执著于写实道路，但他近年来的小小说立意中的政治内涵被哲理内涵以及小小说形式的创新意味稀释了。《第二届家委会纪实》是典型的政治题材，可他用了题材的荒诞和形式的新颖对“程式化的政治生活”作了很有力度的针砭。《小山村》是纯写实的，但金钱、权势对传统山乡的生活秩序的冲击却是无情的；《市场留守者》、《前朝遗老》也有一个真实的现实生活片断，但它们的内涵并没有停留在政治的浅层上。李老哥坚持不搬菜场，不是有什么“先见之明”，作品最后一句的补叙让我们恍然大悟，为了自己儿子的“逐利”本性才是他最后的行为动机，这里便开始有了生活哲理和人性内涵的若干内容了。

申平的创作写实和写意的形态全有。《记忆力》是个最典型的写实故事，作品着力描写的主要场面是毕业50年后的同学聚会，陈大福50年前做了无数件好事，没有一个同学能记起；而50年前他做的一件偷农民地瓜的坏事，却仍然留在全班同学的记忆深处。这个核心细节蕴涵的生活哲理已远离了政治，它是否牵连到“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之类的生活哲理？是否与人类潜意识中“记恶不记善”的天性有联系？正因为这篇纯粹写实的故事中包蕴了“哲理内涵+人性内涵”，就使得一个如此平凡的写实故事具备了一种精深的小小说艺术的穿透力和沉甸甸的立意厚度。申平近年创作了一批非写实的动物小小说，我们看到了作者一种通过非写实的故事来象征或概括人性内涵的努力。表面上看，《战马火龙驹》是写团长的战马对人们的世俗安置的反叛，实际上这篇充满传奇色彩的写实故事仍然有着两方面的立意——火龙驹的不屈和反叛象征了军人们的“战斗青春”，也反衬了一般人追杀动物的“自私贪婪的非人文本性”。这样一来，“战斗青春的哲理+残杀动物的本性”的双层生活美和人性丑的内涵，就使得申平这一系列的动物小说创作具有了隐喻人性善恶的艺术力量。

在非鱼和陈力娇这两位女性作家的爱情小小说里，哲理内涵已经融入人性内涵，这就使得她们的爱情故事耐人咀嚼，更引入思索。非鱼的《忧伤远逝》里，女主人公摆脱自卑阴影的醒悟就绝不是只属于一个人的爱情故事了，这里面既概括着“她”那一类人的爱情命运，更超越了一般人的爱情哲理，而上升到人类只有“超越自卑”才有美好未来的人生至理。她的很多作品，如《逃》、《痕迹》等，不但因为女性细腻的艺术观察和心灵体验而显出独特的风格，更重要的是她在一些细腻的爱情心理的渲染、描写中挖掘出了一种难得的、可以超越一般人的爱情哲理内涵和人性共同的内涵来。陈力娇的爱情小小说有政治的内涵，有哲理的内涵，也有人性的内涵。这样的立意厚度，与一批老调乏味的简单爱情故事立刻拉开了距离。如《败将》这个爱情故事便交织着人性的、商业的、生理的各种复杂因素，最后究竟谁胜谁败，值得我们反复玩味。

魏永贵的小小说题材和小小说写法离常规的形态稍远，他的《句号》敲击读者心灵的不是法医老安的刑场工作方式，而是在老安眼前被执行死刑的“妖娆女子”和“龙哥”的行为方式。“妖娆女子”临刑前对老安回头“嫣然一笑”，竟说：“警官，你的手在我后背好舒服啊。”那个“龙哥”面对老安的提问哈哈大笑，说了一句：“我杀人都懒得记了，还记得什么狗屁打人的事……”正是这个口口声声嚷着不怕死的黑帮老大最后在临刑前还未开枪就被“吓死了”。这篇小小说的立意着力点，实际上是写一些否定性的死刑犯身上的性格亮点和性格弱点。女杀人犯也热爱生活、渴望生命；凶残的“龙哥”更有承受恐惧的生理极限，这些都是人性中难得看到、小小说中难得表现的深层内容，在魏永贵的笔下，它们都有着那么自然、那么真实的生动描写。自然，这篇《句号》的立意因这些小小说中不太多见的“在坏人身上写点优点，在好人身上写点缺点”(高尔基语)的人性真实和复杂的状态描写，而产生一种震撼心灵的、美的小小说力量。

周波的创作清晰地显示出两大系列：一是《位置》、《失眠者》等作品，主人公的名字常常叫李四，这一类作品表面上是对日常官场生活中的荒诞事件进行针砭和批判，但他的官场题材在立意上常常联结了外延丰富的人性哲理。他看起来写了很多个“李四”，实际上是想用“李四”来概括人类的人性心理中的某种劣根性。政治的立意一旦和人性的立意汇合，作品的含义就变得丰厚起来。周波比较拿手的另一系列是《豆酥糖》、《棉花糖》等，他常常站在今天的角度来回溯、重述童年时代的生活，并配以深情动人的叙述。童年生活的片断不仅仅是一些最让人怀念的生活细节，更有魅力的是，这些细节融入了概括性的人性内涵——通过“童年抒情曲”来概括出“成年人性美”的立意。

初看尹全生的《狼性》，有五分之四的篇幅在有滋有味地讲述用三棱刮刀沾鸡血去引诱狼来舍命舔血刃，最后被猎人获取狼心做药引的故事，但在小说的最后一段却点破当官不能有这样的“狼心”而要有“良心”。带有民间风土人情的新奇叙述最后竟剥露一个鲜明的“政治内核”。这颗“政治内核”的含义虽然人人都懂，但这个内核的象征载体在小小说的构思上却充满了智慧之光，嗜血的狼的下场就相当于贪官的下场，这种小小说的政治穿透力仍然让人称奇、称妙。

相裕亭的《大厨》在这一批入围作品中有相当的代表性。它写了一个久远时代的传奇故事，因为远离今天的时代，我们当然很难寻找出它与当今政治生活紧密相连的内涵。作品对大厨子刘贵和东家老爷之间关系的描写，实际上和今天企业管理中的职场文化是相通的。这篇作品虽然没有鲜明的政治内涵，但它通篇散透出一种文化内涵和哲理内涵，相裕亭的“盐东纪事”和“盐河人家”系列小小说都因着这些不凡的文化内涵而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当然，不是每一篇、每一组小小说都能分析出它的政治内涵、哲理内涵和人性内涵，这几种内涵有时能融合在一起，那样的话，可能会出现可遇而不可求的小小说精品。当某一种内涵特别突出，而且能够通过小小说闪烁着智慧的构思来达到某种既定的艺术效果，也可能产生小小说佳作。我想，在20多年来的小小说创作中，正是有这么一批成熟的小小说名家，通过写实或写意等各种形态的小小说创作，超越人们常见的、滥俗的小小说政治内涵、哲理内涵，而努力挖掘带有普遍性的、艺术内涵相对深远的人性内涵来，才打造出了小小说文体难得的艺术力量和艺术光彩。

会议时间：2007年9月6日(星期四)上午

会议地点：建设花园B座一单元402室会客厅

大会主席台上摆了好几个写着名字的牌子，一个主持人坐在其中：

“各位代表，为建构和谐家庭，发展家庭经济，以达到构建和谐社会繁荣国家经济之目的而举行的第二届家委会代表大会，经过充分筹备，各方面工作均已就绪。现在举行预备会议。本次会议应到代表6人，列席代表4人，嘉宾2人，实到代表6人，符合法定人数，可以开会。这次预备会的内容有：

“一、报告大会筹备工作情况。下面请上届家委会第一副主席廖国凤同志发言(略)。

“二、通过代表资格审查情况报告。下面请上届家委会第二副主席刘少龙同志发言(略)。

“三、通过大会主席团成员和秘书长、副秘书长名单草案：本次大会共设主席团成员三名，他们是：刘少虎，男，40岁，大学学历，曾任第一届家委会主席。廖国凤，女，36岁，大专学历，曾任第一届家委会副主席。刘少龙，男，45岁，中学文化，工人出身，曾任第一届家委会副主席。秘书长由廖国凤兼，副秘书长由刘少龙兼。

“请代表们审议。”

(约30秒后)“大家对主席团名单和秘书长副秘书长名单有什么异议吗？请发表。”

(约30秒后)“无异议。下面进行表决，同意以上名单的请举手。……请放下。不同意的请举手。……没有。弃权的请举手。……没有。一致通过。请鼓掌。”

——沈祖连《第二届家委会纪实》

这帮老人家都已年过六旬了，这日却突发奇想，要搞小学毕业50周年同学会。

50年，整整半个世纪。岁月的风霜早已染白了他们的头发，揉皱了他们的面庞，如今他们再见面，彼此还能认得出来吗？他们是否把珍贵的少年时期的友谊埋藏心底？

那位小老头儿发给大家的纸巾真的派上了用场，而且有人发现，这个小老头儿竟然也被他们感动得热泪纵横。他也频频用篮子里的纸巾擦自己的眼睛。

激动过后，发起者开始清点人数，发现已经来了40人，就差一个人没有来。大家都在询问：他是谁呢？

那个提着篮子的小老头儿此时突然放下了篮子，走上前来说：是我啊，你们谁都没有把我认出来啊！

……

——申平《记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