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女》——1890年1月发表于《国民之友》杂志。故事根据作者留德时期的亲身经历创作而成。主人公太田丰太郎是一个留学德国是日本青年官吏，他因一次偶遇与柏林的穷舞女艾莉丝相识相恋。太田为了自己达到重返日本任职的目的，虽几经犹豫，但最终卑鄙无耻地遗弃了已怀身孕的艾莉丝……

日本近代浪漫主义文学的先驱，以留德日本青年与舞女之间的悲剧恋情，谱写了一份个性解放、恋爱自由的理想最终向功利社会、自私人性屈服的罪行录。历史小说的巨匠。描写隐忍与抗争，抗争中展现人性之美。哀叹底层民众的凄苦，只能以自残自戕体会扭曲的精神解脱。

舞女

山椒大夫

高濑舟

煤炭已装载完毕，二等舱的桌边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唯有白炽灯散发着雪亮的辉光反而叫人感到寂寥。每当入夜便在此聚集的牌友们，今晚却悉数回到陆地上的旅馆住宿了，船上仅剩下我一人。

说起来已经是5年前的事情了，我如愿以偿获得了官费赴欧的机会，当时曾在这西贡港停留过。那时对所见所闻都倍感新鲜，于是便乘兴写下许多旅行日记，继而又将日记投给报社发表，竟一时博得世人一片好评。如今回想起来，那些文字无非是一些幼稚的感受以及一些自不量力的狂妄之言罢了，再不然就是将寻常的花草鸟兽、矿产什物乃至风俗习惯等少见多怪地大书特书一番而已，那一切在行家眼里一定是荒唐可笑的。相比之下，此次回国途中备好的日记本还是一页页白纸，难道我在德国学习期间养成了淡漠且虚无的性格吗？非也，其中另有原因。

其实，如今踏上东归之路的我与当初乘船西行的我已判若两人了。在学识方面令人满意的长进不多，但是，对世事的艰辛与人间悲凉却知之不少。且不说能够感受到人心叵测，甚至对自己多变的性情也已体察得一清二楚。昨天还以为是正确的观点与想法，今天便全盘否定，怎能将自己如此游移不定的心境写在纸面上公诸于众呢？这是我不写日记的理由吗？非也非也，其中另有原因。

啊，轮船自布林迪西港启航以来，已经过去二十余日了。若在往常，我会与那些萍水相逢的旅客攀谈，以此排遣旅途的乏味，其实这也是海上航行的惯例。而此次我却托词身体不适，独自闷在客舱里，不与同行旅客搭话。究其缘由，是我心里正被一种人所不知的烦恼困扰着。这烦恼起初似一片阴云从心头掠过，使我无心观赏瑞士的群山，无意流连罗马的古迹。非但如此，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开始厌烦这个世界、憎恨自己，感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如今，这份痛苦淤积在内心深处，原本已形成一个暗点，可是，每当我观书、赏物，都仿佛镜中映出的影像或是说话时形成的回声一般，无时无刻不勾起我对往事的回忆，这回忆又无休无止地折磨着我的心灵。啊，怎样才能消除这份痛苦？若是其他感伤的情愫，或可通过吟诗作赋得到平息。然而，这份痛苦在我在心中打下的烙印太过深刻，仅凭诗赋无以平复。趁今夜身边无人，侍者来关灯还有一段时间，我决定将事情的大概写成文字。

我自幼受到严格的家庭教育，因此，即便在父亲过世之后，我在学业上也从未退步。不论在旧藩①时代的学校，还是到东京读大学预科，以至后来进入大学法学部，太田丰太郎的名字都是出现在该学年第一名的位置上的，这让以我这个独生子为生活希望的母亲甚感欣慰。我19岁便大学毕业，获得了学士学位，据说这是自大学建校以来前所未有的荣耀。毕业后在政府部门就职，并将母亲从家乡接到首都东京，度过了三年快乐时光。因在工作中特别受到上司的赏识，最终命我赴国外考察本职业务。我心情激动，觉得那是个人扬名、光耀门庭的美事，于是，即使与年过五旬的母亲分别也未觉得有何难舍，千里迢迢，背井离乡，只身来到柏林。

我怀着模模糊糊的名利之心和约束自我、努力学习的精神突然现身于这座欧罗巴新兴大都市之中。其辉煌令我眼花缭乱、其华美令我意醉神迷。有人将Unter den Linden大道译为“菩提树下”，让人以为那里是个静谧安闲的所在，可是当来到那笔直如发的大道之上，你就会看到有若干男女三五成群地走在两侧的石板路上；而且，有时威廉一世皇帝在临街的皇宫里，凭窗俯瞰街道；军官身着带有五颜六色佩饰的礼服，挺胸抬头，肩头高耸；美丽的姑娘们按照巴黎的风格打扮得俏丽端庄，这一切都令我惊奇不已。还有各式的马车在柏油路上静静地往来行驶；高耸入云的楼宇之间，喷泉的水柱喷向晴朗的天空，继而像雷阵雨一般轰鸣着落下；往远处看，隔着勃兰登堡门，透过绿树交错的枝条间隙，可以看见浮在半空中的凯旋柱上的守护女神像。数不胜数的景观真是令人目不暇接，对于初到柏林的人来说，忍不住被所见所闻吸引也是很自然的。然而，我的心里有一股坚强的意志，不论在哪里游览也决不为美景所动，以免对自己产生不良影响，时刻杜绝周遭满目繁华的外部诱惑。

我摇响门铃，声明求见，并递上政府开具的公函，告知我来自日本。普鲁士国的官员都很高兴地欢迎我，同时保证，一旦大使馆的手续办理完毕，一切都会详告并通知于我。我很为自己在国内学习了德语与法语丽感到庆幸，那些初次见面的人好奇我的外语水平，无不询问我是在何时何地学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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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是为交流而生的。原始的人们，必是由于郁郁乎有感于心，岌岌乎有危及身，手舞之足蹈之而不达其意，便佐之以喉舌了。至于那有感于心的是爱是恨，有危及身的是兽是敌，我辈几万年后恐怕难以妄加猜测。总之，咿呀呼喝，渐成定式。以警以劝，极得其便；以歌以咏，曲尽其情。这便是今人所说的语言了。

而就古人的交流范围而言，不过是一个部族。因此，语言自诞生之初便是因部族而异的。至今，中国的少数民族地区仍然存在着隔山不同语过河非乡音的情形。此后，私财积，政权生，征伐起，海内一。于是，王权下的语言在不同部族间渐渐统一融合，语言的差异便主要体现在国家之间了。由于语言的不解，异邦之间感觉神秘，出现误会，甚至由无知而仇视。

解除外国人在本土人眼里的神秘、误解，当然需要交流。学语言，是交流所需。而学语言的过程本身，也是交流。最简单的问候语，往往是一国风土人情的缩影；名家的小说文章，则是欣赏美文和解读社会的阶梯。

日本与中国不过一苇可航之遥，文化交流源远流长。吉林大学是中国名校，日语教育素建伟勋。此次由吉林大学出版社组织出版的日本名著日汉对照系列丛书，既立意于促进日语学习，又便于大众欣赏日本名家美文，其意义深远。

本丛书选译了田山花袋的《棉被》，泉镜花的《高野圣僧》《歌行灯》，樋口一叶的《浊流》《十三夜》《青梅竹马》，岛崎藤村的《破戒》，森鸥外的《舞女》《山椒大夫》《高濑舟》，夏目漱石的《我是猫》《少爷》，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鼻子》《山药粥》《蜘蛛丝》《地狱变》《河童》，梶井基次郎的《柠檬》《有城楼的市镇》《冬天》《冬天的苍蝇》《崖上的情绪》，横光利一的《蝇》《太阳》《头与腹》，堀辰雄的《起风》，川端康成的《伊豆舞女》《雪国》，大江健三郎的《万延元年的足球》等，都是日本自明治到现代有代表性的作家作品。

这些作家作品在创作思想上移风易俗，在表现技法上不乏创新。因而，有的语言表述悖于常规，有的用词艰涩语意叠积，有的意境微妙难以言传，给对译工作增加了不少难度。译者虽尽心努力，但水平所限，译文难免有不妥之处，还望读者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