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年,埃德加的祖父——他生性喜欢异想天开——从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手中买了块地,连同建在那儿的全部房合。至于那位名叫舒尔茨的卖主,五年前他眼看着拴住整整一雪橇木材的铁链突然绷断,就此离开了伐木队。二十吨槭树原木生生把一个人埋在了下头,而片刻之前舒尔茨就站在他的位置上。舒尔茨帮着挪开一根根原木,把惨遭横祸者残缺不全的尸体扒出来,就在那时他想起了自己在梅伦镇西北觅到的一块好地。当天早晨他和伐木队解除了合同,骑上自己的一匹小马,顺着伐木路朝他的新地产去了。舒尔茨在山丘下方的空地上选了个点,到夜幕降临的时候,一间凑合能用的立柱式马厩已经竖了起来。第二天他又带回了另一匹小马,在有轭马车上装满了给养,然后回到自己草草建起的农庄。舒尔茨步行,手里牵着缰绳,两匹套了挽具的小马跟在后头拖着马车,他们一路走,一路听着缺油的车轴吱呀吱呀响。开头的几个月,舒尔茨就挨着两匹小马,睡在用几根立柱撑着屋顶的简陋马棚里。做梦时,他常常会听到固定那一雪橇槭树的铁链砰然绷断时的脆响。
他在那儿开起了奶牛场,想方设法维持生计。在经营农场的五年时间里,他清出了一片面积十公顷的田,把另一片田上的水排干,用自己砍伐的木材先后盖了一座副屋、一座谷仓,最后是一座正屋。他在地上打了口井,这样就省得去外头提水,井所在的位置后来成了正屋的地下室。从坦纳里镇到帕克佛斯,他在好些地方帮别人盖过谷仓,这样等到他自己建房子的时候,大家也纷纷来帮手。
他没日没夜地清理根茬。第一年,他把南边的地松了又耙,耙了又松,足足整了十来遍,到后来连他的马好像都烦透了。他沿着田地边缘把石块垒成长长的石堆,燃起火堆焚烧挖出的残根,熊熊火光直照到爆米花之角——那是离他最近的一座集镇,如果也能称得上“集镇”的话——甚至连梅伦那边都能看见。他费了不少工夫,用石头和混凝土修起一座比谷仓还高的筒仓,可始终也没腾出空来给它加上屋顶。他把牛奶、亚麻籽油、铁锈和牛血混在一起,用调成的涂料把谷仓和副屋刷成红色。他在南边的田地上种的是牧草,西边是玉米,因为西边的地比较湿,玉米种下去能长得快一些。在农场生涯的最后一个夏天,他甚至还从镇上雇了两个人帮忙。不过,秋天快到的时候却出了点事——究竟是什么事谁也不知道——他没到季节就早早地收了庄稼,拍卖掉牲口和农具,然后搬走了。前后也就是几个星期的事。
当时,约翰·索泰尔正在去北方的路上。要说买农庄,别说他没这个打算,连想都没想过。他把钓鱼装备放进那辆基塞尔老爷车,跟妻子玛丽说他得把一只小狗崽送给上次出门时认识的人。没错,这句话本身倒是实话。只不过有件事他没提:他口袋里还揣着一副备用的项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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