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问
俄罗斯斯摩棱斯克,1943年3月13日
1943年3月13日上午,在俄罗斯斯摩棱斯克城的机场上,五六名军人正在耐心等候着。从军阶标志、军帽和军灰色大衣可以看出他们是德国国防军军官。从胸袋盖子红闪闪的衬衣可以认出,为首的是位将军级别的指挥官。一边停放着多辆梅塞德斯大轿车,可以看到机库旁有几架亨克尔型信使飞机和费斯勒公司生产的“斯托尔赫”联络飞机。艳阳高照,空旷的大地上白雪皑皑。俄罗斯战役第二个灾难性冬天接近尾声了。
陆军元帅汉斯·君特·封。克鲁格现年60岁,现为中央集团军总司令,俄罗斯中央阵线德国占领军的统治者,站在他身旁的是他的总参谋部首席军官、42岁的亨宁·封·特莱斯科夫上校。他们同参谋部负责人、副官和传令官一道组成接待委员会,欢迎德国的“元首和帝国总理”阿道夫·希特勒——此时希特勒正处在其无限权力的第十年。他俩一个准备同他的最高统帅握手,可能的话说服他放弃进攻库尔斯克的计划。另一个正在伺机杀死他。
亨宁·封·特莱斯科夫是个知识分子战略家型军官。他前额高突,像个思想家,头发稀疏,脸部线条细腻,表情果决率直。他的嘴唇周围经常浮现着讥笑。今天要实施的计划他已经研究很久了,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更加增强了他的决心。年底以来,每个尚具清醒理智的人都不再怀疑德国面临着什么样的命运:斯大林格勒第六军的被歼让所有“最终胜利”的空话听起来,像是嘲讽。丘吉尔和罗斯福在卡萨布兰卡宣告了盟军的作战目标:轴心国的“五条件投降”;希特勒暗地里承认非洲战役早就打输了一一3天前他极其机密地从突尼斯召回了陆军元帅隆美尔,解除了他的指挥官职务。如今他像不信任隆美尔一样不信任他的许多将军,置身中央集团军的军官中间他一样也没有了安全感,中央集团军原先的任务是要占领莫斯科,可14个月来它就一直陷在同红军的艰苦的防御战中。
希特勒的访问已经预告好几个星期了,每次都被推迟了,特莱斯科夫也必须预料此次也会在最后关头取消。直到起飞前几分钟才最终决定是否出行,这是希特勒的习惯。“我十分理解为什么历史上90%的刺杀都会成功。”去年,这位独裁者还在小圈子里解释说,“唯一的预防措施就是没有规律的生活。”
因此,当远方传来梅瑟施密特歼击机嗡嗡的发动机声时,上校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这些飞机始终陪伴着“元首座机”。不久,3架有4台发动机的福克一伍尔夫秃鹰大飞机先后迅速降落下来。它们的机顶上分别有两个机关枪座,侧梯上印有大大的*字,机首印有统一风格的鹰头。它们运来了希特勒和他的随从人员。第一架飞机向等候的人们慢慢滑来。停稳一会儿之后机门才打开。有人伸出头来张望。放下来一只梯子。身穿皮大衣、头戴军帽的希特勒终于出现了。他背转身,屁股朝前,小心翼翼地走下梯子。
这一天那位独裁者带来了队伍庞大的随行人员。有国防军总指挥部负责人和陆军总参谋部负责人,有党卫队员组成的时刻不离左右的护卫小分队“阿道夫。希特勒旗卫队”和帝国中央保安总局官员,副官,纳粹党成员,图片报道记者,私人医生和私人厨师。手端机关枪随时准备射击的卫兵将那位独裁者包围在中间。特莱斯科夫知道,希特勒的外衣下面穿着防弹衣,陆军部队的军官们在早前的一次尝试时发现他的帽子里也用钢板加固了。
在陆军元帅克鲁格的简短问候之后,希特勒钻进一部笨重的梅塞德斯轿车,驾驶汽车的是他的私人司机,这部车是在理所当然极其保密的情况下从660公里外的乌克兰的温尼查调运过来的。希特勒早就不相信不熟悉的车辆了,他自己的汽车安装笨重的钢甲快一年了,装有4.5厘米厚的多层玻璃和3.8厘米厚的装甲板。他跟平时一样坐在前面。短短的行程驶往克拉斯尼吉鲍尔,就在斯摩棱斯克西面。这里离第聂伯河不远,风景如画,中央集团军总部就设在这里的一座稀疏的桦树林里。为小心起见,与公路相交的铁轨上的铁路交通被中止了。几天来保安处和党卫队员就来到现场,为来访做周密准备。
现在,集团军的军事领导们聚集在克鲁格元帅用作总部的大掩体里,准备参加希特勒举行的军事会议。特莱斯科夫也参加了。他说服了希特勒的副官,只有“元首”亲临前线才能打消指挥官们对“卫城行动”的顾虑,这是计划进攻库尔斯克行动的名称。可这位独裁者的报告不是很吸引人,他说话含糊,几乎不看他的谈话伙伴。实际上特莱斯科夫也只是想将希特勒引出他在东普鲁士的地下掩体。
因为与此同时,相距300公里左右,在一座曾经的儿童疗养院里,总参谋部首席军官所谓的“Ia梯队”坐在那里,一位戴眼镜、中分头,但举止不太像军人的传令官打开一只箱子。那是35岁的后备军中尉法比安·封·施拉布伦多夫——特莱斯科夫的副官,他最信赖的亲信,也是一位坚定的纳粹反对者。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一只准备好的包裹,那是他和特莱斯科夫经过数星期的考虑和尝试之后组装起来的。包裹里有4只英国造“蚌”型反坦克释放地雷,它们来自德国反谍局的战利品,两两一组地用橡皮膏贴在一起,组成两块,分别约15厘米高、8厘米宽。这些密谋分子将它们包装得像四角形的“君度”牌利口酒——尺寸差不多合适。
这些地雷里装有英国产烈性塑料炸药,在特莱斯科夫秘密试验时它能一下子炸碎一块25毫米厚的钢板,还有一次将一个俄军的坦克炮塔炸烂了。引信同样是英国产的,样子像支粗铅笔,按下笔尖就可以将它激活,启动一个无声的化学程序。酸液会腐蚀断一根保险丝,打开一只弹簧保险,被顶撞到引信上,引起爆炸。计算的滞后时间为30分钟。施拉布伦多夫确认了,他可以通过在包装上巧妙钻出的一个孔敏捷地按下引信,任何人从外面都不可能看到。他拿起包裹,走到室外,3月的天气冷嗖嗖的,阳光明媚,他在清理过的道路上奔跑,穿过积雪覆盖的桦树林,总司令部的掩蔽体就在那里。他的目标是军官食堂。
军官食堂是个长形的房间,低矮的木屋顶,房间里摆放有圆桌,角落里有只巨大的砖式壁炉。此时已有200多名军官集中在这里了,差不多占集团军总部全体人员的一半,个个都想从近处看看“元首”。希特勒坐在房间中央,身后站着4名党卫队警卫。跟平时一样,这位独裁者点了一道专门的饭菜,是由他的随行厨师烹制的,他的臃肿的私人医生莫勒尔教授正在众目睽睽之下品尝。这可能有医学原因,也可能有其他原因:毒药属于谋杀暴君的传统手段,11年前在柏林的“帝宫”酒店就发生过一起对希特勒下毒的事件,但无人受伤。用餐时这位暴君左手撑在大腿上,用右手将各种各样的蔬菜抄进嘴里。他将胳膊放在桌上,只是将他的嘴巴凑向食物。“我母亲会掀我们耳光的。”见过那幅怪诞景象的一位证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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