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田是法国文艺复兴运动的代表人物之一,著名的散文家和人文主义者,他的散文主要是哲学随笔,以丰富的思想内涵而闻名,素有“思想宝库”的美称。《蒙田随笔》是他的主要著作,先后写了近十年,在书中,蒙田以一个智者的眼光,观察和思考大千世界的芸芸众生,旁征博引,对人类许多共有的思想感情,提出了自己独到的、有时似乎是奇特的见解,给人以深思、反省的机会,能提高人们对人生的理解。其行文风格则如水银泻地,飘忽不定,变化多彩,亲切自然,仿佛作者漫不经心一挥而就似的,读来别具一番风味。
《蒙田论人生》即为《蒙田随笔》中精彩文章之选录。精心选编了他的作品语段,按主题进行了新的归类、整理,力求言简意赅,以最短的篇幅呈现最凝练的内容。
《蒙田论人生》为“名家论人生”系列书之二:《蒙田论人生》。蒙田善于像哲人那样讲话,像朋友那样谈心。
《蒙田论人生》节选蒙田《随笔集》中传颂了几个世纪之久的若干篇经典佳作。书中语言平易通畅、不假雕饰、亲切生动、富有生活情趣,内容涉及日常生活、传统习俗、人生哲理等诸多方面。读者可以从《蒙田论人生》中真实地窥见蒙田的思想、风格。
最薄最细的刀口割肉最快,就像小字体最伤眼睛,因而鸡毛蒜皮带来的气最容易放在心里。大伤害不管怎么大,也都不及日积月累的小伤害那么令人记恨。这些家庭荆棘愈长、愈密、愈硬,不动声色地,冷不防地会轻易刺上我们,扎在肉里很深。
我非圣贤;我伤害愈重愈沮丧,有形式的重,也有内容的重,有时还是最重的。我比一般人更了解痛苦,所以更有耐性。总之,它们就是不使我受伤,也给我打击。人生是脆弱的,容易飘摇凋零。自从我面孔转向忧伤以来,“当人开始受到外界的推动,再也由不得自己”(塞涅卡),不管使我生气的原因多么愚蠢,我的脾气都会向这个方向发展,此后自行滋生与激化,新冤旧恨愈积愈深,盘踞在心头不得释怀。
有的痛苦,仅仅只是触及灵魂,对我来说就不像大多数人那么难受:部分出于心理看法(因为世人认为有的事情非常可怕,不惜失去生命也要避开,而我对这些事几乎无动于衷),部分出于意识,对于不是直接伤害我的事情冥顽不灵;我认为这种意识是我天性中最好的组成部分。但是肉体的痛苦则是实在的,我对此特别敏感。在我风华正茂的年代,上帝使我长期享受幸福的健康和安逸,从而预感到痛苦便会软弱胆怯,在想象中简直不堪忍受,因而实际上往往害怕多于受伤害。这件事使我愈来愈相信,我们灵魂中的大部分天赋,在使用中经常是扰乱生活的安宁,而不是促成生活的安宁。
处在紧要关头,还要我们在行为上瞻前顾后,这是残酷。如果心里舒坦、表情难看也没有什么关系。如果肉体在呻吟时减轻痛苦……就让它呻吟;如果身子高兴颤动,就让它爱怎么旋转就怎么旋转。如果高声怪叫会让痛苦像烟雾似的散去(如医生说这帮助孕妇顺利分娩),或者可以转移苦恼,就让他喊个够。不要命令声音如何如何,但是要允许它如何如何。伊壁鸠鲁不但同意,还劝说他的贤人有苦恼就叫。“角斗士扬起护手皮套要出击时,嘴里也哼哼哈哈的,因为叫喊时全身肌肉绷紧,打出去的拳头更有力量。”(西塞罗)
痛苦本身已够我们忙的了,不用再去忙那些多余的规则。
痛苦到了极点,必然会搅动我们整个心灵,夺去它的一切活力,就像我们刚听到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会魂飞魄散,瞠目结舌,动弹不得,只有痛哭流涕、大声喊冤以后,才会回过魂来,静心敛神好好思考。
痛苦终于哭出了声音。
——维吉尔
费迪南一世国王在布达附近,讨伐匈牙利已故国王约翰的遗孀一役中,德国统帅雷斯西亚克看到运来一具骑兵的尸体,由于大家曾见过他在战斗中异常英勇,也就跟着众人一起哀悼。但是他和其他人同样好奇,脱去死者的甲胄以后,发现这是他的儿子。在大家的哀号声中,只有他站着不出一声,不掉一滴眼泪,双目直视,愣愣地盯着他看,直至悲痛使他热血凝固,直挺挺倒在地上死去。
只有疼痛而无其他危害的病,我们都说是不碍事的;牙痛、风湿痛不管怎样痛,只要不危及生命,谁把它看成是病呢?那就让我们假设,我们在死亡中看到的主要是疼痛。就像贫困使人害怕的,也只是一旦摆脱不了贫困,就会受饥渴、冷热、难眠之苦。
那么让我们只谈疼痛。把疼痛看作是人生最大的祸害,我是太乐意了;因为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像我那么害怕疼痛,逃避疼痛。到现在为止,感谢上帝!——还没有大病大痛过。但是病痛还是在我们身内,即便不能消除它,至少通过隐忍去减轻它。当肉体受苦时,让心灵与理智保持刚毅。
如果不这样,我们之间还会有谁去崇尚德行、勇敢、力量、宽宏和决心?如果不去挑战疼痛,这些品质又在哪里得到展示?“勇敢者渴求危险”(塞涅卡)如果不需要露宿野地,全身披挂忍受中午的烈日,吃驴马肉充饥,看到自己遍体鳞伤,从骨头里取出子弹,忍受缝合、烧灼、用导管之苦,又从哪里去培养超过凡人的优良品质呢?
贤人的教诲就是不要躲避坏事与痛苦,那些有益的事情中愈是艰难的愈值得去做。“寻欢作乐、声色犬马是轻浮的伙伴,与它们为伍其实并不快活;处于逆境坚定平静,经常更为幸福。”(西塞罗)
我要说的是,如果思想单纯引导我们走向无病痛,那是引导我们走向一个对人来说的美好境界。
可是决不要把这种无病痛想象得非常沉重: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如果伊壁鸠鲁的无病痛思想基础被说得那么玄乎,病痛既不会来自外界,也不会生自内心,那么克朗道尔反对伊壁鸠鲁的无病痛论是很有道理的。这种无病痛论既不可能也不可喜,在我是不会去赞扬的。我很高兴不生病;但是,我若病了,我愿意知道我是病了;有人给我烧灼或开刀,我愿意有感觉。说实在的,若使病痛的感觉消失,欢乐的感觉也会消失,最后也会把人毁了:“心灵的残酷、肉身的麻木,才会换来这种无知无觉。”(西塞罗)
病痛有时对人是有好处的。人不可能总是躲着痛苦,也不可能总是追求欢乐。
当学问无法使我们挺起胸膛抵挡病痛的压力时,也会把我们投入无知的怀抱,这也是无知的一大荣耀;学问不得不出此下策,由着我们自生自灭,不再来援助我们,让我们躲在无知的卵翼下避开命运的鞭挞和凌辱。
P87-90
作为法国文艺复兴时期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蒙田以其独到而深邃的思想声名远播,具有深刻的价值与悠久的影响力。其关于生活、生命、人性、智慧等的观察与思考,温暖、启蒙、引领和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人,直至今天。
本书依据《蒙田随笔全集》(Les Essais de Michel de Morntaigne)精心选编了他的作品语段,按主题进行了新的归类、整理,力求言简意赅,以最短的篇幅呈现最凝练的内容。
本书是“名家论人生”系列中的一本。“名家论人生”旨在吸取世界长河中的历史文化名人的智慧来滋养我们的心灵,这种滋养既是对过于实利的现今社会的解毒,又是追寻自然生活、探索和丰寓精神世界的支撑。
人是需要一点精神的。让我们从我们自己的源头寻觅。
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