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以赵树理子孙的这些回忆录为底料，“冒险”撰写一部反映赵树理高尚精神风采和他艰难、复杂人生经历的纪实读本。

这部书反映赵树理在华北抗日根据地、北京和太原工作时候的情节相对很少。其实作者也没有打算从其他现有著作中寻找材料进行填补——这部书主要展现了由家人和乡亲们所}井述的赵树理鲜为人知的人生履历，并非是他的“正传”。正传自有诸多专家和学者们去写。

1943年，赵树理的《小二黑结婚》创作完成后，八路军副总指挥彭德怀看到原稿，写下评语：“像这种从群众调查研究中写出来的通俗故事还不多见。”

在延安的毛泽东读了彭德怀送给他的《小二黑结婚》和《李有才板话》正式出版本后说：“太行山出了一个了不起的青年作家！”

1947年，美国记者杰克·贝尔登到晋冀鲁豫边区采访，回国后在他的《中国震撼世界》中称赵树理是“共产党地区中除了毛泽东、朱德之外最出名的人”。

我不想上什么文坛，文坛太高，我不想做那种高高在上的文学家。我只想上“文摊”，能写些小本子，放在庙会卖小唱本的摊子上，农民赶会，喜欢读，三两个铜板就可以买一本。做这样农民喜欢的“文摊”文学家，才是我的志愿。

第一部分 家事档案

 好一个“赵树礼”

 精明爷爷和瞎眼奶奶

 “小孔明”赵和清

 慈悲为怀的王金莲

 苦过黄连的姐和妹

 翠华妹怒逐媒婆

 赵树理念书

 借钱

 丢了饭碗

 赵树理结婚

 泥牛人海无消息

 精精干干“湖他妈”

 “不宜”照相

 义女吕美赛

第二部分 情洒尉迟村

 说说尉迟村

 赵树理回来了！

 心灵圣地

 回尉迟村过年

 送外甥女出嫁

 西沟之梦

 希望孩子当农民

 农业专家

 大作家惦记小学校

 教中学生写作文

 排练《打倒汉奸》

 被“革命”的泥菩萨

 编外支委

 我和大家吃一样的

 有意栽花花不发

 送别赵国祥

 今日尉迟好风光

第三部分 笔锋与人格

 赵树理，“惹不起”

 小孔明、满街香和张存财

 “有才”没有财

 小二黑和小芹

 “文摊”作家

 “山药蛋”经验

 作家也是“当”的？

 赵树理写《登记》

 与孩子们和平共处

 写字

 稿费

 请副省长吃饭

 戏票

 赵树理两教赵三湖

 “家书”

 刀下留人

 怒撤“公堂”

 幽默父亲

第四部分 最后的日子

 喜见村人吕万贵

 “牛棚”会客

 《咏梅》

 山西“第一号”

 爸爸，您是“黑帮”吗？

 舞台悲剧

 最后时光

 尘落尉迟村

 沉冤昭雪

附一 赵树理生平及创作年表

附二 参阅史料篇目

后记

家人合计着该给娃娃起名了。赵忠方胸有成竹地说：“这长孙名字，我当爷爷的给起吧，就叫‘得意’！”

赵忠方为孙子的名字，已经寻思了好几天。起名“得意”，赵忠方有自己的学问：他希望孙子事事称心，前途春风得意，同时也合了自己和全家人“得意”的心情。赵忠方一向不太喜欢大家乱插嘴，既然他早就想好名字了，全家人自然齐声说好。

乳名是有了，按乡下习惯，还得起个“大号”，即大名，先预备着，等孩子长大后，读书的时候用，也叫学名。

无论赵树理的祖父还是父亲，都满心希望这个叫“得意”的孩子，以后能成为赵家顶天立地的男人，读书做官，光宗耀祖。怎么也不能像他们那样，几辈子都窝在十来亩黄土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所以，要做官要出人头地，不念书不行。念书，当然得有个叫起来响当当的大名。

西院赵家的辈分，男人是按“忠、和、树、德、孝、友、传、芳”的次序排列，这是不能乱的规矩。

“得意”以“赵”为姓，按顺序该排“树”字辈了。第二字“树”字也定了。仨字有了俩，最后一个字，还是做爷爷的一锤定音：“中国乃礼仪之邦，祖宗以礼为先，咱这娃娃就叫‘树礼’吧。”

于是八九年后，尉迟村私塾先生的花名册上，出现了一个叫“赵树礼”的名字。说实在话，“树礼”两个字并没有什么出奇制胜之处，类似的名字，在中国北方乡村中比比皆是，简直太普通了。

时光又过了很多年，“赵树礼”变成了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这个青年深受“五四”新文化运动影响，他不喜欢名字最后那个“礼”，总感觉其中有“礼教”的味道，束缚了自己的思想。爷爷已经去世了，赵树礼改名自然没有必要和父亲去讨论这样微不足道的事儿，他自作主张把“礼”字改为“理”，字变音不变。“树理”者，建树真理也。

“姓名学”中的因文生义是十分自然的事情，很多人的名字，在命名过程中包含了命名人所信仰的文化、风俗、历史和宗教内涵。以“树理”为例，现实中叫刘树理、张树理的也是大有人在，并非都想到“建树真理”的诠释。可见“树理”两字，和原来的“树礼”一样，并没有什么神秘或者天才的含义，仍然是两个普通的汉字。

“赵树理”这个名字真正的不平凡，在于他日后卓著的文学成就。成名作《小二黑结婚》就是“赵树理”三个字最权威的广告。直到如今，提起赵树理，不少人说：“不就是写《小二黑结婚》的那个作家吗？”或者一提到《小二黑结婚》，就有人会说：“那不是赵树理写的吗？”

尉迟村的老者或者稍上年纪的乡亲，对于叫“赵树理”，一开始并不是很习惯，因为在乡村，对长辈或者有名望的人，直呼其名则有“没上没下，乱了辈分”不尊之嫌。上辈老人喜欢说“得意回来了”，感觉亲昵，这自不必说；同辈的人则喜欢说“得意哥回来了”，更显平等和亲近。如果一口一个赵树理，倒是显得见外和生分了。赵树理因短篇小说《小二黑结婚》一举成名，其名声范围很长时间只是在华北抗日根据地和包括“国统区”在内的一些大城市和交通发达地区。尉迟村地处太行山区西南部，交通不便利，信息传播慢不说，更因日本鬼子的占领造成与解放区相对隔绝，加之赵树理差不多整个抗战期间都没有回过尉迟村，所以《小二黑结婚》的影响也是很晚才传到故乡。抗战胜利后，村里的人们才逐渐知道，原来是自己村里出去的赵树理写了《小二黑结婚》，让外面的世界大为震撼、喝彩。这才意识到“名人效应”，开始为赵树理自豪，开口闭口“咱村赵树理”。

不过话说回来，只要赵树理回尉迟村，无论上辈、同辈还是下辈，大伙儿基本还是按祖宗传下来的辈分儿喊，该叫什么就叫什么，不是像文学圈内一概直呼“赵树理”。后来，叫法又有了新的变化，不少尉迟村人在名字后面加上辈分，变为传统与现代相结合的称谓，如“树理伯伯”“树理哥”，其中渗入了乡亲们对作家赵树理的敬重，也显现了乡亲们为“咱村的赵树理”自豪的一面。P004-005

走近雷电击倒的一棵树(自序)

当我写完这部书的初稿之后，忽然想到那一棵经常在我脑海中飘荡沉浮、挥之不去的参天大树。

那是2002年9月的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在云南玉龙雪山云杉坪莽莽苍苍的原始森林中，无数粗壮硕大的红松和水杉，笔直地向天空伸展。林中空地潮湿阴暗，铺满厚厚的腐叶，几束阳光穿过树冠的缝隙，洒落在空地上。由于云杉坪下山势极其陡峻和现行法律的明文保护，这儿的原生林幸免人类的砍伐。

让我感觉不同寻常的，是雄伟矗立的树木脚下，那些倒毙的大树。据说它们多数是被雷电在一瞬间摧毁夭亡的。此刻它们纹丝不动地斜倚在别的树干上，或平卧在空地上，静静地，与世无争地，完全无怨无悔的神态。

森林边缘有一条用厚木板铺成的人行栈道，我下了栈道，向离我最近的一棵倒毙的大树走去。它的树冠全部被烧焦，中部以下的大段身躯很完整，躺在湿润的地上，还没有腐烂，上面长满密密的苔藓。我轻轻抚摸树干，阴冷，湿润，用力按一下，树干仍然非常坚硬结实。在这一刹那间，它生前的伟岸挺拔和死后的无怨无悔，让我联想到“男人”——这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即使倒下了，也不弯曲猥琐，更不苟且偷生。这棵在电闪雷鸣中轰然倒下的参天大树让我肃然起敬——

伟岸矗立的云杉

是森林中骄傲的男人

被雷电击倒的云杉

是英勇悲壮的男人

青春和热情已重新返还大地

悲壮的男人在风雨中默默地腐烂

在它身边悄悄萌生的幼小杉树

是悲壮男人重获新生的希冀

六年之后的2008年10月，我来到赵树理的故乡尉迟村，当我在他的陵园和墓地默默沉思的时候，特别是后来，当我逐篇阅读有关他的回忆录，他的亲人和尉迟村乡亲们重现他在世情景的那些朴实无华的文字，我深深地被赵树理感动和震憾了——赵树理就是这样一棵具有伟岸气质和阳光人格的大树，在谁也不可预见的雷鸣闪电中轰然倒下了，可他的人格和气质永存。

纵观人世间，有多少人枉过一生。滥竽充数者有，趋炎附势者有，利欲熏心者有，贪生怕死者有。明明不是个“男人”，可都要拍着胸膛冒充“好汉”，吼几句“好大一棵树”，把自己装扮成男人。他们的阳刚之气不是在战场上也不是在事业上，而是在勾心斗角的名利场，倘若他们也配叫做“树”，怕是只能让人联想到那些弯曲猥琐的杂木，那些摆设在豪华厅堂中没有丝毫生命气息的假树罢了。

赵树理正是一棵气质壮阔纯净，人格高尚无私的参天大树。他并不是一个纯粹意义上的文学家，他把自己一生中的所有，他的青春，他的思想，他的智慧，他的汗水，他的并不多的个人财富，浸透着他的希望，以及他对这个世界全部的爱，奉献给了养育他的人民和土地。

如果说赵树理是作家，那么他就是作家群中一个极为罕见的“异数”；如果说他仍然是个农民，那么他就是农民中的智者。总之，赵树理类似印度的甘地先生，为了自己的追求和理想——“为农民争取生存与做人的权利”，无怨无悔，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于是，2008年冬末和2009年初春，上苍让我走近这棵被誉为“中国农民代言人”的参天大树。在安宁、静谧的氛围里，用我的电脑键盘去轻轻地叩击这棵大树，解读这棵大树生命的密码。在“家事档案”中，感受赵树理的童年，感受他的快乐，感受萌生和哺育这棵大树成长的贫瘠而善良的家族土壤；在“情洒尉迟村”中，感受赵树理浓浓的亲情和乡情，感受他的幸福和辉煌；在“笔锋与人格”中，感受赵树理的尊严、智慧和光明磊落；在“最后的日子”里，感受赵树理在孤独、困惑、无助时焕发出来的乐观，也感受他在并非晚年时期所无端遭受的痛苦和折磨，感受那些累累伤痕。同时，我们从字里行间，也能强烈地感受到赵树理的亲人们和尉迟村乡亲们对赵树理永远不变的挚爱。

在纯朴勤劳的尉迟村乡亲们的热情帮助和鼓励下，我把自己当作“尉迟村人”，试图表现“咱村”情感真切、让人可亲可敬的赵树理。在我的感觉中，赵树理就是一位纯朴求实的中国农民，感受最强烈的，是他的“为人”，搜索最细致的，也是他的“为人”，笔墨描绘最多的，仍然是他的“为人”。他一生谨慎朴素、温情宽容、自尊自省，他对农民生存的关心和爱护，为这个世界留下了永难磨灭的印象。

所有的年轮，都在这棵大树的身躯上浇铸；所有的感悟，都从他的躯体中，穿透厚厚的苔藓释放到大森林清新的空气中。一个个、一串串关于这棵大树的片段往事和回忆，勾织成了一幅幅美丽的十字绣，让每个喜欢他热爱他的人，重新认识和亲近这位曾经写出《小二黑结婚》和《李有才板话》的平凡而真实的赵树理。生命之树常青。

赵树理就是一棵常青树，他永远活着。

言行一

2009年8月15日于安徽马鞍山

关于《咱村的赵树理》这部书的来龙去脉，我再补充一点细节。

2008年12月，赵树理的三儿媳吕美赛从尉迟村寄来一大包资料，其中有她珍藏的尉迟村编写的一本小册子，收集了1978年10月党中央为赵树理冤案彻底平反昭雪之后至2006年期间，赵树理亲属和尉迟村人的数十篇回忆录。把这些史料编辑成册，是尉迟村办的一件好事。后来吕美赛和赵树理的女儿赵广建还给我寄来赵树理及家人的不少老照片，恰好和我考察尉迟村时随意拍摄的一批照片经过选择合印在书中，为读者增添了视觉感受。

为了使读者了解来龙去脉，我把参考篇目及作者的名字附在正文之后。回忆录作者中有六位已先后作古，这让我们对生命的短促感慨不已，记住他们的名字，也是特别的纪念。

细读了这些史料，我感觉非常可贵，特别是赵广建的回忆，情节细腻，时代氛围浓厚。除赵树理亲属所写的史料较细致外，其他文字大多比较简单。但它们毕竟不是文学，只要内容基本正确，已经很不错了。时间的细流会把很多可贵的印象慢慢吞没，再过二三十年，就是这些回忆录还能不能保存得住，都得打个问号。

于是，纯粹偶然之间，在征求了周围诸多朋友和同志的意见之后，我决定以这些回忆录为底料，“冒险”撰写一部反映赵树理高尚精神风采和他艰难、复杂人生经历的纪实读本。由于回忆者各有各的角度和语言，时间跨度大，叙述繁简不一，少数情节表述不一致，人物关系也有错位现象。清理素材时与吕美赛和赵广建逐一核实后，才知道这些素材并非百分之百精确，毕竟时间过于久远，记忆的“模糊现象”可以理解。我着手清理素材就整整用了一个月，可知在分析、综合众多回忆录的基础上，创作语言协调、情节生动、主线明朗的作品，并非易事。有时想，自己不是自讨苦吃吗？

这本书的顺利完成，离不开尉迟村热情的人们。本来我与尉迟村无“缘”，谈何写书——好在有一位热心支持我写作的“顾问”吕美赛。她一直生活在尉迟村，记忆力好，对赵树理家族几辈的旧事和新事，基本上有问必答，如同一部“赵家档案”。个别她自己也拿不很准的细节，就找村中已经为数很少的知情者细致核实，然后用包裹、信函、电话、传真等方式，对我手中的史料进行校正、补充。让我特别感动的是，年已花甲、文化不高的吕美赛竟然用七八个晚上，流着泪，写了近万字的参阅材料；74岁的尉迟村老人吕万景，特地手绘了一张尉迟村地图，寄我做参照；尉迟村中年农民吕欧阳，写了一千多字的“尉迟村简描”，将沁河与“三里湾”地理位置述说得清清楚楚；尉迟村老会计赵新路，对我的素材稿寄来详细的书面订正，并代表尉迟村乡亲们表达他们的心意，希望早一点看到我写的赵树理。远在太原年过七旬的赵广建，不顾自己病体刚刚恢复，用电话帮助我理清一些似是而非的情节，并一再提示赵树理做人的准则，还对素材稿进行了校正。赵树理次子赵二湖也一再希望作者不要受史料约束，要按照通俗文学路子，写出真实生动的自己的“赵树理”。

书稿改定后，发给了远在吐鲁番的朋友王海成(“西部歌王”王洛宾之子)征求修改意见。王海成说，王洛宾1939年一曲《在那遥远的地方》铸就了自己的辉煌；赵树理1943年一部《小二黑结婚》．名闻天下，他们之后至今没有超越者，这足以证明赵树理和王洛宾都是现代文学及音乐艺术家中不可复制的“异数”。努力解读这些“异数”，是当代学者和广大读者共同关注的事情。

这部书如果说有不足，则由于史料的限制，反映赵树理在华北抗日根据地、北京和太原工作时候的情节相对很少。其实作者也没有打算从其他现有著作中寻找材料进行填补——这部书主要展现了由家人和乡亲们所}井述的赵树理鲜为人知的人生履历，并非是他的“正传”。正传自有诸多专家和学者们去写。一滴水中都能看到太阳的影子，何况这本书不止一滴水。世上的事情十全十美很难，有时缺憾本身也是一种美丽吧。

谨以本书表达我对自己五十年来接受赵树理文学熏陶所作的诚挚回报，也是对赵树理家人和尉迟村乡亲们热情相助的感谢。

在马鞍山市人大常委会的鼎力支持下，《咱村的赵树理》由王兴无、陈茂平总策划，靳林春、汪永年、华黎明、杨鸿臣、顾鸣、郝世铸、崔训诚、郭翠华、郑双武、曹化根、方玉生、孙涛、谷传树、李启坤、王志斌、曹峰、许美、刘春英、徐静、朱建华等各界诸多学者、人士，对初稿、修订稿提出很多修改意见。此外，所附《赵树理生平及创作年表》，参阅了尉迟村委会编撰的赵树理生平和文艺理论家董大中编写的《(赵树理)创作要目》，在此一并致谢。

作者

2009年9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