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初融,乍暖还寒,二月兰迎着料峭的东风开放了。水渠边,沙滩上,石缝中……到处都可以看到她们舒展着瘦小而又不屈的身姿,热烈地开放着。她们挥舞着小手,像是在作别严冬,又像是在欢迎春天的到来。
中国千千万万的代课老师们,不正像这早春盛开的二月兰吗?哪里最艰苦、最落后、最贫穷,哪里就有他们艰难跋涉的身影。在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下,在异常强势的物欲洪流中,我们的代课老师,仍然坚守在教育战线上,把教书育人作为自己神圣的天职。他们收入微薄,饱受歧视,却把辛酸压在心底,几年,十几年,几十年任劳任怨,默默耕耘在农村教育的第一线,默默奉献出自己的青春和生命。她们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是血。
知识能否改变命运?
41岁硕士研究生,何以回乡务农?
苗卫芳编著的《二月兰》重视中国教育现状,披露代课教师心路。中央电视台、北电视台、上海东方卫视、吉林电视台、凤凰网等各大媒体广泛关注。
《二月兰》是网络红人苗卫芳,首部自传体小说,讲述传奇人生经历。
《二月兰》是一部献给农村代课老师的赞歌,这是一部农村出身大学毕业生的辛酸史,这也是一部痛断肝肠的爱情悲剧。省城师范大学中文系学生周文生毕业之后,在城市找不到理想的工作,被迫回到家乡的槐花镇中学代课,在这里遇到了初恋女友蓝兰和几个与自己情况相似的代课老师,当然还有一群经常捉弄欺负他的学生。在槐花镇中学这个看似狭小的空间里,他与领导、同事、学生、家长等各种人之间,发生了异常复杂的关系与冲突……
秋末,广袤的华北平原到处一片荒凉衰败的景象,庄稼早已收割完毕,春夏时节生机盎然的田野此时变得死一般沉寂。连日的阴雨,给整个平原罩上了一层阴冷的气息,大地和天空都是灰蒙蒙一片。瑟瑟的秋风,裹起冰冷的秋雨肆虐地飞舞着,它在空中连续地打了几个旋儿,然后再拼命地向地下摔去,正在秋风中挣扎的野草受了最后致命的一击,抖动了一下身子,就彻底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一条公路,穿过华北平原,向前延伸,延伸……一直延伸到几百里外莽莽苍苍的太行深处,在云雾笼罩下,遥远的前方永远是一个难以预知的扑朔迷离的世界。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只有一辆从省城开出的肮脏的大巴,惊慌失措地向前行驶,似乎要逃出这寒冷秋雨的重围。然而它刚刚跳出后面雨雾的围困,又被前面更加密集的风雨团团围住。它好像发了怒,伴随着哗哗的声音,不断地向两旁溅起阵阵水花;它又像受了惊,如战败的野兽般落荒而逃。
车内,周文生紧闭双眼,仰着头,整个身子紧靠在椅背上。自从上车后,两个多小时了,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似乎陷入深深的酣睡之中。是的,他睡着了,然而几年来的经历,却全部涌入了他的梦中……
他梦到四年前,自己高考金榜题名,被省城的师范大学中文系录取,鲤鱼跳龙门的愿望终于成为现实,这对农民出身的孩子来说可是彻底改变命运的大事啊!从此告别农村,毕业后分配了工作,就能吃上“皇粮”了。十几年寒窗苦读,换来了大学通知书,他兴奋得身子轻飘飘的,如同处于“失重状态”。父母好像比他还高兴,买酒杀鸡,摆了几桌为他庆祝。儿子跃入龙门,父母脸上也光彩啊!
在充满喜庆的气氛中,周文生度过了暑假的最后几天。秋高气爽、阳光灿烂的九月,他第一次来到省城,进入了梦寐以求的大学校园,成为一名自豪的大学生。
四年的大学生活,极漫长而又极短暂。几年来,全家人为供他上学吃了多少苦,自己四处打工挣钱受了多少罪,已难以说清了——这四年是漫长的;然而,还有多少该读的书没有读,有多少该学的东西没有学,四年,却于弹指一挥间,就过去了。
债台筑得高得不能再高时,他终于毕业了。 全家人都以为曙光就要到来了,他自己也踌躇满志地计划毕业后在事业上有所作为。然而现实击碎了他的美梦。似乎一夜之间,大学生多得如初夏一场透雨后从地里冒出的野草,遍地都是。大中专毕业生已经不再分配工作,师范专业就业门路本就狭窄,他所学的中文更是百无一用。在这个时代,权力和金钱在找工作时是相当重要的砝码,而这两样东西从来与他无缘。既如此,想在城市找一份体面的、合乎大学生身份的工作如同登天。他和其他同学一样,精心制作了上百份简历,赶庙会似的参加了很多招聘会,在众多硕士甚至博士面前,他那张本科文凭简直比鸿毛还轻。投出去的简历大都泥牛入海,杳无消息。有几家公司倒是有意让他搞直销,这样的工作周文生大学期间就兼过职,其中的酸甜苦辣他深有体会。他是个死读书的人,当年连跑几天饥渴难耐、一件产品都没卖出去的经历,至今想起来仍心有余悸。他曾向几家公司试探着问有没有文秘之类的职位,对方在吃惊之余,笑容中竟浮现出一种不可捉摸的暧昧。有两家报社也曾通知他去面试,这消息令他兴奋得夜不能寐,结果不是推销报纸就是发疯般到处拉广告,最终他只好扫兴而归。
在求职路上碰得头破血流之后,离校的日子很快就要到来了,往日喧闹的学生公寓很快变得冷冷清清。又奔波了几天,毫无收获地回到宿舍,周文生心底不由产生一种难言的失落与恐惧。一些和他遭遇类似的同学白天见了面都尴尬地相互躲避,即便偶尔交谈,彼此也竭力小心,避开那令大家痛苦不堪的话题;晚上则猫在自己的“窝”里不相往来。以往慷慨激昂、指点江山的豪气都已丧失殆尽。就这样苦挨了一段时间后,学校要求毕业生离校的最后通牒下来了,周文生惶惶如丧家之犬,只得跑到市内几个同学家打了一段时间游击。时间不长,可同学父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同学的笑容也越来越僵硬,周文生明白,如果不想被扫地出门,就必须立即主动告辞,这样大家还能保住彼此的脸面。于是,他收拾起所有的书,用最后一点儿钱买了张车票,踏上了回乡的路。
回去后能干什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家乡当一名代课老师,这样几年的大学才不至于白念,才能学以致用。但代课老师的工资实在少得可怜,几年来全家对他所抱的希望就会化为泡影,只能继续背负着沉重的债务负担艰难度日。“老师”这一听起来体面的职业,充其量也只能用来充当自己和家人的遮羞布……
汽车逐渐驶离平原,进入了巍峨高峻的太行山区,车身开始急剧颠簸起来了。车窗晃开了一道缝儿,冷风挟着秋雨不失时机地扑进了车内,周文生不禁打了个寒噤,顿时醒了过来。他抹了一把脸,冰冷的雨水渗入双眼,凉凉的,鼻子里泛起阵阵酸涩,还略带一股咸咸的味道。
周文生不由向车窗外望去,眼前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样的陌生。“近乡情更怯”,故乡的山水曾给他留下多少美好的回忆,让他魂牵梦萦,而今天这一切似乎都眨着不怀好意的眼睛,向他投来鄙夷、嘲弄的眼神,更让他不敢面对的还是父母那双因过度操劳而混浊不堪的眼睛。这双眼睛会因希望的彻底破灭而更加绝望、哀怨和无助。想到这里,周文生的心如刀绞般疼痛。汽车又一阵剧烈地震动,几滴清亮的液体从他双眼洒落出来,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周文生又颓然地靠在椅背上,紧闭双目,一动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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