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家的真正魅力，在于拓展人类的精神疆域和文明前景，其全部含义，往往比单纯地拒绝传统要丰富得多、深远得多。

收录于此的美术大师的札记，确切地证明了这一点。结集于此的札记，或展现了这些美术大师的不为人知的一面，或展现了他们的一种轻松而有意蕴的休息姿态。这些札记，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他们艺术创作的一种印证，成为他们对自己作品的解码。两者遥相呼应，相得益彰。读者或许不能以其札记推定其创作的风貌，但能从中真正观察到他们的艺术品格。

《为我的绘画辩护》是由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的。

非关风月，亦不为娱乐，本书所录，是上个世纪以来一些孤独却才华横溢的天才展现的奇妙的思想火花。在艺术的世界里，线条有天然的趣味，方块字亦有灵动的意味，画家在画面中逗留，也可以在文字间辗转。

塞尚 法国给贝尔纳的信与贝尔纳谈话录

高更 法国关于我的画的辩护红虾

凡·高 荷兰致亲爱的提奥

康定斯基俄国绘画的元素

马蒂斯 法国画家随笔用儿童的眼光看生活

蒙德里安荷兰关于纯造型艺术

杜尚 法国为心灵服务

克利 瑞士论现代艺术

毕加索 西班牙立体派声明

波丘尼 意大利未来主义雕塑

贝克曼 德国论我的绘画

加博 美国艺术中的构成主义观念

摩尔 英国论雕塑及原始艺术向大自然求教

吉尔伯特 意大利

乔治 英国安德鲁威尔逊的采访

后记

关于我的画辩护

他们那些人什么都不懂。我的画对巴黎人来说，太简洁，太精致，太精神化了。我的画仅想将塔希提岛那儿一片绚烂的自然，和那个把每件东西都照得五光十色的热带太阳作为背景。那儿的一切活动都在露天进行，虽然看起来美女们在丛林，在溪边窃窃私语，真实整个儿塔希提就是一座天然皇宫，所有自然界的宝藏都是宫中的摆饰。因此，我画布上也有那种光鲜的色彩，静谧的气氛。

他们指责我，说我不该自称“野蛮人”，他们错了！我是个野蛮人。仔细想来，野蛮人比文明世界的人强多了，他们经受种种折磨仍存严刑下微笑，在阳光中自由歌唱，从未被真正征服过。在我的作品中，除了我的野蛮之外，他们不感觉任何的惊奇困惑，这就是为何我的作品别人无法模仿的原因。一个人的作品就代表那个人本身。世上有两种美：一种来自人类天性中的灵性；一种来自后天的学问。详细来说，这灵性和学问综合之后，再加以润饰，即产生一种极为复杂又丰富的美感，而在艺术品中追寻探讨这种美感，则是他们那些画评家的责任。

近来，艺术被各种的科学带上歧路。画家们失去原始的感性，失去灵性，甚至可以说失去幻想力，他们盲目地想追寻一些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去创造的内涵。结果，他们只有人云亦云，一旦独立，便即刻失去了自我。这也是为什么不能建议后生独处的缘故。除非他是个坚强又能忍受孤独的人。

在我个人来说，所有由旁人处学来的东西，反而阻止我前进。所以，我可以大声疾呼：“没有任何人教导过我。”是的，我懂得很少，但是，我很欣慰这一小部分的知识是完全来自“自我”。有谁知道，或许有朝一日，这份很少的知识，经过磨砺，会发扬光大起来而流芳百世呢？任何一种显示的进化不都是需要几个世纪的耕耘么？

让他们那些人见鬼去吧！

(施蛰存译)

红虾

雪在开始降下来了，冬季到了。我将一点不掩饰你，这只不过是下雪罢了。穷人都很困苦。可是那些有钱人是不会懂得这些事的。

在这12月的严寒的日子，在我们这美好的巴黎城里的莱比克路上，行路的人都比平常更匆匆一些，一点儿没有缓步巡游的想法。在这许多行人中间，有一个衣衫褴褛的战栗着的人，正在急急忙忙地走向外面马路。他把身子裹在一件羊皮外衣里，戴着一顶兔子皮的帽子，生着一簇刚硬的红胡子。

他的神气看上去好像是位牛贩子。

不要只看了他半眼，虽然天气是这样的冷，但你可不要忽略了他的雪白而柔和的手，和那双非常清澈而带着孩子似的天真的蓝眼睛。这一定是一个可怜的乞丐吧。

他的名字叫做文森特·凡·高。

他急急忙忙地跑进了一家专卖破铜烂铁、野蛮人的箭和廉价的油画的小铺子里去。

可怜的艺术家呀！你把你的灵魂之一部分放在这张你预备卖掉了的画布里去了！

这是一小幅静物画，在一张红色的纸上画着一些红色的虾。

“你能不能付这张画一点钱，帮我付了房租？”

“天哪，我的朋友，我的生意也难做呀。他们要向我买廉价的画呢！况且，你自己明白，”那老板说，“你的画又不时兴。现在时兴的是文艺复兴的东西。好吧，人们说你是个天才，我应该给你帮这个忙。来吧，这里有一百个铜子儿。”  于是圆圆的铜子儿在柜台上丁当地响着。凡·高一声不响地收了这些钱，谢了那老板一声，便走了出门。他很痛苦地顺着莱比克路走了回去。当他差不多要走到他的寓所的时候，一个穷苦的妇人，刚从圣·拉萨尔教堂出来，对这位画家微笑着，希望得到他的施舍。那双美丽的柔白的手于是从那外衣袋里伸了出来。凡·高是一个读书人，他正想着那可怜的爱丽莎姑娘，于是他的那个五法郎的大铜元就变作了这个妇人的财产。好像对于他的行善感到非常羞耻似的，他饿着肚子迅速地逃走了。

总有这么一天会来的，好像它已经来了似的，我看见它了。我走进了拍卖行的第九号画廊。当我走进去的时候，那拍卖行中的人正在叫拍一组画，“四百法郎，《红虾》，四百五十！五百！来吧，诸位，这还该多值些钱呢！”没有人说什么话。“定了！《红虾》，文森特·凡·高画的。”

(施蛰存译)

P10-14

循着人类的足迹，慢慢回溯，在心灵的花园中，就能不断地与改变人类文明进程的大师进行无数次美妙的邂逅。每一次邂逅，都充实而生动，美丽而感人。

浩瀚的星空，漫长的历史中，电影、音乐、美术、文学等各路人间精英，用绝妙的笔、用卓越的智慧书写了人类的心灵世界，描绘了精神的未来，从而为后人留下了巨大的精神财富。那些在历史巅峰上的声音，那些在历史长河中的巨浪，那些在历史星空中的名字，都不应该被遗忘。

为此，我们精心为读者编撰了《艺术札记》系列丛书，收录了上个世纪艺术大师的札记。本书所录，是美术大师们的随笔与札记。

美术家的真正魅力，在于拓展人类的精神疆域和文明前景，其全部含义，往往比单纯地拒绝传统要丰富得多、深远得多。生活本身、文化本身是开放的，文化的选择是多向的，走在有着广阔前景的道路上，人类的文明才得薪火相继，并有所发扬。

收录于此的美术大师的札记，确切地证明了这一点。结集于此的札记，或展现了这些美术大师的不为人知的一面，或展现了他们的一种轻松而有意蕴的休息姿态。这些札记，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他们艺术创作的一种印证，成为他们对自己作品的解码。两者遥相呼应，相得益彰。读者或许不能以其札记推定其创作的风貌，但能从中真正观察到他们的艺术品格。

无论是谁，进发思想的火花的机会，一生之中，只有不多的几次吧，这些美术大师的思想的火花，似乎比他们的美术作品具有更大的震撼力。有的时候，比如凡·高，比如保罗·塞尚，他们仅仅是用文字和作品在谱写人生吗？不，当然还有理想与热血。

如果说，文学家喜欢写一些词藻在寂静的月夜中翘首以待，那么，这些美术大师，他们则占据了时间与光线的空间，将线条与色彩当成毕生的舞伴，一贫如洗地站在风中，独自期待。期待高山流水式的琴音。

这些美术大师的每一次思绪的翻飞，每一次画笔的飞扬，都有着无限的奇遇，这使得，他们孤独的身影在无边的林海中渐渐隐去。美术大师的这些札记，仿佛飘散在风中的曼妙散乐，在历经数十年甚至百年之后，仍然发出缕缕清香，充盈于世。

公元1880年深秋，一辆开往艾克斯的火车吼叫着从巴黎车站出发。有人看到车厢里的一个头戴礼帽、神色悲怆的小伙子朝着雾锁重楼的城市，骂骂咧咧地挥举了好几次拳头。

这位悲怆的年轻人叫保罗·塞尚。

这一年的7月，他因自己的作品又一次遭到官方沙龙展的拒斥，并受到朋友们的奚落而毅然决然回乡，以此表明自己对一个腐朽环境的决绝抵抗。从此，这个倔犟的银行家的儿子，像孤独乡绅一样，离群索处，在艾克斯开始了他对画面空间的漫长探索。20年以后，他终于在自己的作品中实现了一种伟大的开拓，并由此推开一扇现代主义的大门。

与此同时，对浪漫主义音乐深感厌倦的萨蒂也在戏谑的反叛中完成了他的交响曲《苏格拉底》；雄心勃勃的马里内蒂在意大利写完了他玩世不恭的诗章；而年仅18岁的乔伊斯因发誓寻找小说的方向而将巴尔扎克的《驴皮记》扔进了炉膛……

——星星之火终于在一个新世纪的混沌天光下被点燃了。也是由于这一点火光，一些孤独的天才手捧柴薪，涌向了时代的广场，在越来越宽阔的火焰中，展开了他们激越而辉煌的演出……

逝者如斯！一百年的大幕落下了。如今回望这个世纪的历史，我们仍然会看到人类在这短短的一百年间所爆发出来的奇妙的火光，我们仍会回想起一些不朽的音容。而就是这一群人，给我们带来了历史的美、涌流与感动……

我把上个世纪最杰出的一群艺术大师写下的创作札记收罗在此，对热爱艺术的读者而言，对那些艺术大师而言，是岁月怀想。对广泛的醉心艺术的读者，或许是一份精美的礼物。

何三坡

2009年4月于北京燕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