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以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为背景,以贾宝玉、林黛玉的爱情悲剧为主要线索,着重描写了贾家荣、宁二府由盛到衰的过程,揭露地主阶级贵族集团的荒淫腐败、互相倾轧,暴露出他们残酷压迫剥削劳动人民的罪恶,歌颂地主阶级中具有叛逆精神的青年和少数奴隶的反抗行为,广泛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矛盾和阶级斗争,对封建礼教等地主阶级传统思想进行了批判。作品语言优美生动,善于刻画人物,塑造了许多富有典型性格的艺术形象,诸如贾宝玉、林黛玉、王熙凤、薛宝机、尤三姐、晴霎等等。规模宏大,结构严谨,具有高度思想性和卓越艺术性,是我国古代长篇小说中现实主义的高峰。
《红楼梦》是十八世纪中国最伟大的文学巨著,不仅是中国文学之林的珍奇瑰宝,而且也是世界文学海洋中的一颗难操明珠。这部小说杰作,两个世纪来,以其神奇的艺术魅力,吸引着无数如醉如痴的忠实读者。书中所描写的大观园,犹如迷宫,曲径通幽,花明柳暗,往往使读者盘桓于其中,而不能走出园门回头从文学的角度加以静观与鉴赏。
雨村尚未看完,忽闻传点,报:“王老爷来拜。”雨村忙具衣冠出去迎接。有顿饭工夫方回来问这门子。门子道:“这四家皆连络有亲,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扶持遮饰,皆有照应的。今告打死人之薛,就是丰年大雪之薛也。不单靠这三家,他的世交亲友在都在外者,本亦不少,老爷如今拿谁去?”雨村听如此说,便笑问门子道:“如你这样说来,却怎么了结此案?你大约也深知这凶犯躲的方向了?”
门子笑道:“不瞒老爷说,不但这凶犯躲的方向我知道,并这拐卖的人我也知道,死鬼买主也深知道。待我细说与老爷听:这个被打死的乃是一个小乡宦之子,名唤冯渊,父母俱亡,又无兄弟,守着些薄产度日,年纪十八岁。酷爱男风,不甚好女色。这也是前生冤孽,可巧遇见这拐子卖丫头,他便一眼看上了这丫头,立意买来作妾,设意不近男色,也不再娶第二个了,所以郑重其事,必待三日后方进门。谁知这拐子又偷卖与薛家,他意欲卷了两家的银子而逃。谁知又走不脱,两家拿住,打了个半死,都不肯收银,只要领人。那薛公子岂肯让人的,便喝令下人动手。将冯公子打了个稀烂,抬回去三日竞死了。这薛公子原早择下日子要上京去的,既打了冯公子,夺了丫头,他便如没事人一般,只管带了家眷走他的路,并非为此而逃。这人命些些小事,自有他弟兄奴仆在此料理。这且别说,老爷可知这被卖之丫头为谁?”雨村道:“我如何得知。”门子冷笑道:“这人还是老爷的大恩人呢,他就是葫芦庙旁住的甄老爷的女儿,小名英莲的。”雨村骇然道:“原来就是他!闻得他自五岁被人拐去,却如今才卖呢?”门子道:“这种拐子单拐的是幼女,养至十二三岁带至他乡转卖。当日这英莲,我们天天哄他顽耍,极相熟的,所以隔了七八年,虽模样出脱得齐整,然大段未改,所以认得他。且他眉心中原有米粒大的一点胭脂痣,从胎里带来的。偏生这拐子又租了我的房舍居住,那日拐子不在家,我也曾问他,他说是被拐子打怕了的,万不敢说,只说拐子是他亲爹,因无钱还债,故卖的。我哄他再四,他又哭了,只说‘我原不记得小时之事!’这无可疑了。那日冯公子相见了,兑了银子,因拐子醉了,英莲自叹说:‘我今日罪孽可满了!’后又听见冯公子三日后才令过门,他又转有忧愁之态。我又不忍。等拐子出去,又叫内人去解释他:‘这冯公子必待好日期来接,可知必不以丫鬟相看,况他是个绝风流人品,家里颇过得,素性又最厌恶堂客,今竞破价买你,后事不言可知,只耐得三两日,何必忧闷?’他听如此说,方略解些,自谓从此得所。谁料天下竟有不如意事,第二日,他偏又卖与了薛家。若卖与第二家还好,这薛公子的混名,人称他‘呆霸子’,最是天下第一个弄性尚气的人,而且使钱如土,这打了个落花流水,生拖死拽,把个英莲拖去,如今也不知死活。这冯公子空喜一场,一念未遂,反花了钱,送了命,岂不可叹!”
雨村听了,亦叹道:“这也是他们的孽障遭遇,亦非偶然,不然这冯渊如何偏只看上了这英莲?这英莲受了拐子这几年折磨,才得了个头路,且又是个多情的,若果聚合了,倒是件美事,偏又生出这段事来。这薛家纵比冯家富贵,想其为人,自然姬妾众多,淫佚无度,未必及冯渊定情于一人。这正为梦幻情缘,恰遇见一对薄命儿女。且不要议论他人。只目今这官司如何剖断才好?”门子笑道:“老爷当年何其明决,今日何反成个没主意的人了!小的闻得老爷补升此任,系贾府王府之力,此薛蟠即贾府之亲,老爷何不顺水行舟做个人情,将此案r结,日后也好去见贾王二公。”雨村道:“你说的何尝不是。但事关人命,蒙皇上隆恩,起复委用,正竭力图报之时,岂可因私枉法?是实不忍为的。”门子听了,冷笑道:“老爷说的何尝不是,但如今世上是行不去的。岂不闻古人有言:‘大丈夫相时而动’,又曰:‘趋吉避凶者为君子’。依老爷这说。不但不能报效朝廷,亦且自身不保,还要三思为妥。”
雨村低了头半日方说道:“依你怎么样?”门子道:“小人已想了个极好的主意在此:老爷明日坐堂,只管虚张声势,动文书发签拿人。凶犯自然是拿不来的,原告固是不依,自然将薛家族人及奴仆人等拿几个来拷问。小的在暗中凋停,令他们报个暴病身亡,令族中及地方上共递一张保呈。老爷只说善能扶鸾请仙,堂上设了乩坛,令军民人等只管来看。老爷只说:‘乩仙批了,死者冯渊与薛蟠原系夙孽,今狭路相遇,原应了结。今薛蟠已得了无名之病,被冯魂追索而死,其祸皆由拐子而起,除将拐子按法处治外,余不略及’等语。小人暗中嘱拐子,令其实招。众人见乩仙批语与拐子相符,自然不疑了。薛家有的是钱,老爷断一千也可,五百也可,与了冯家作烧埋之费。那冯家也无甚要紧的人,不过为的是钱,有了银子也就无话了。老爷细想此计如何?”雨村笑道:“不妥,不妥。等我再斟酌斟酌,或可压服口声也罢了。”二人计议已定。
至次日坐堂,勾取一干有名人犯,雨村详加审问,果见冯家人口稀少,不过赖此欲得些烧埋之银。薛家仗势倚情,偏不相让,故致颠倒未决。雨村便循情枉法,胡乱判断了此案。冯家得了许多烧埋银子,也就无甚话说了。雨村便疾忙修书二封,与贾政并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不过说“令甥之事已完,不必过虑”之言,寄去。此事皆由葫芦庙内沙弥新门子所为,雨村又恐他对人说出当日贫贱时事来,因此心中大不乐意。后来到底寻了他一个不是,远远地充发了才罢。P33-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