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电影的目的很简单/张艺谋
张艺谋1978年考入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1981年拍摄了第一部短片电影《小院》,1982年毕业分配到广西电影制片厂。随着电影拍摄的数量越来越多,开始被关注,成为一个公众人物。
他经过农村插队、工厂做工到曲折上学,中间经历的过程很不容易。从上学的那一天起,他就十分认真对待命运给予他的机会。在大学时并没有人过多地关注他,他和“78班”的所有人一样,沉浸在当年的那种热情和学习的氛围中,毕业后参与《一个和八个》《黄土地》《大阅兵》的电影摄影创作,那时,他仅仅是一个摄影师,还没有人真正认识张艺谋。但是,随着处女作电影《红高粱》的导演创作和获奖,他慢慢成为一个被人关注的人物,后来其所有的电影创作,就更是一直被电影专业人士、理论研究人士和媒体记者所注意,随着以后的电影频频在国际电影节获奖及产生的国内外的巨大影响力,他和他的电影就越发成为媒体和专业界谈论的“永久话题”。
因为我们大学同班同学四年,在一个宿舍头对头一起住了四年,我很了解他的性格和为人。同样,因为是在一起学习、生活,作为同学、朋友、同行,我们毕业以后彼此一直保持着很密切的联系,我们之间太熟悉了,也非常谈得来,经常沟通,经常聚会,经常联系,经常在一起讨论社会上和学院里的事。更由于我们两个又都是全国政协第十届委员会的委员(文艺26组),能年年在“两会”上见面。我从心里一直很敬重他,关心他的电影创作,关心他所做的一切事情。
当年艺谋被破格录取,来学院上学,班上的同学没有人说什么,反而非常同情他,与他打成一片,关系特别融洽,愿意与他进行交流。在上学的时候,系里的同学都叫他“艺谋”,后来在“78班”同学中,给一些同学起了以电影名字为名的外号,那时候给他起了日本电影《狐狸的故事》做外号——“老狐狸”(还有的同学叫“豺狼的日子”、“爱情你姓什么”、“噩梦起来是早晨”等什么的),为什么叫他“老狐狸”呢?就是因为他年龄比较大,上学的时候不爱说话,总是沉默寡言,就认为他有心计。后来,在学习中接触多了,大家觉得这个名字也不是特别准,但也就没有再改。
在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78班”中,他的年龄最大,从上学的时候开始,他就是一个在做事上、说话上、生活上都很低调的人,同时,他还是一个积极思考、学习极为勤奋的人。张艺谋与同龄人一样,是受过磨难的,经历比较坎坷,插队、种田、进入陕西咸阳棉纺六厂当工人,干过翻砂工、电工、搬运工、宣传干事等等,加上他后来的电影创作,所以更加增加了他的神秘感,其实,他非常的平常和普通。
那时上学,他在同学们眼里的形象,经常是一身蓝色的中山装,条绒面的布鞋。那时他是长头发,冬天永远是一件深蓝色的“棉猴”(连着帽子的那种),朴素而干净。艺谋的自主生活能力比较强,身上穿的、宿舍用的经常是收拾得干干净净。记得上学那几年,艺谋是吸烟的。我记忆特别深刻的事情是,经常是很晚很晚了,我们宿舍的同学都睡了,房间的灯都关了,他一个人坐在自己小桌子前,慢慢地吸着烟,黑暗中香烟的火光,一明一暗地在闪烁,表示着他的存在。抽完了烟以后,他小心地出去到水房洗漱,然后悄悄回来上床睡觉。艺谋睡觉非常安静,经常是正躺,身体非常的直,很少看见他侧睡的样子,非常有军事化训练以后的感觉。早上,我问他在晚上睡觉前抽烟是在想什么?他看着我说:“没有什么,只是在睡觉前抽支烟,休息一下自己的大脑。”我心里清楚,他所想的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
艺谋不像其他系那些具有标志性特点的同学那样有比较鲜明的外形特征,被破格录取上学的事件,使得他的性格有点内向和谨慎,一贯做事低调,倾听多于表态,他永远是很安静的样子,用非常专注的目光看着你,非常细腻地倾听你的述说,所有讨论的问题,他都在认真地听,你要是征求他的意见,他会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其实,他早已经想好了。他的内心是非常不平静的,也不常常发表意见,其实他在考虑所有的意见,也在不断地调整自己的做法,他从来不愿意在别人面前表现什么,他愿意用自己的创作来说服别人,他是一个行大于言的人,他总是在默默无闻地做自己最想做的事,这样的品质,一直在保持。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了,由于他实际导演工作的需要和领导团队的需要,还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媒体,开始话多了起来,也开始会说了起来。
对于我和我们摄影系“78班”的同学来讲,艺谋是一个十分平凡的人,没有那么神秘,他就是我们班的一个兄长、一个大学同学,就是一个电影导演,就是一个涉猎各种各样艺术种类和形式的人物,他在上大学的时候,经历了比较多的曲折和反复,比我们其他同学学习认真和知道用功,这是我们眼中的张艺谋。
在上学的时候,我们摄影系的同学议论过,艺谋的岁数在摄影系是最大的,但是他在同学中,从来没有以“老大”自居,反而是非常的谦虚和随和,经常帮助同学修改作业设计,帮助参考技术上的处理方法,很得同学们的拥戴。
我们上学的时候,摄影系“78班”每一个同学所发的拍摄设备,是一台镜间取景的135(海鸥205型)照相机,当时,其实有比较好的单镜头反光相机,艺谋是1974年开始学习摄影的,他有比较好的条件,在陕西咸阳第八棉纺厂改造的时候,利用每次捐血攒下来的钱,买了一台海鸥120相机,是Ⅳ型的不带摇把那种照相机,当时的价格是186元。上学以后,135和120两种形式的胶片给了他创作上更大的自由,他开始通过照相向电影的活动画面进行过渡,并开始把电影作为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东西。在每一次的外出创作过程中,都严格按照摄影的技术和艺术的基本知识进行练习,在当时的社会中,去寻找美好的事物和瞬间,通过作品的内容去实现着自己的追求,他在每一种光效、人物、气氛中挑战自我,追求最具形式感和最具美感的东西,在照相和电影摄影的创作中,用平静的心态和突出的影像形式,述说着他对世界的认识,表达着最激动和最令人向往的精神世界,在这个过程中,他锻炼了做事的认真和对电影的忠诚。
由于艺谋在上学前,系统地进行过照相的拍摄经历,所以他对基本的知识和技术,有比较全面的了解,而且,是从照相摄影开始干起,基本功比较扎实,解决问题、处理问题的能力也比较强,表现出来是在艺术上有非常多的想法。表面的沉默掩藏着他内心的明晰,对创作事情的清楚,这些是他能够拍摄出好东西的基础,在我们拍摄实习作业短片电影《小院》的时候,对于具体表现导演意图的东西,都有具体和比较多的应对方法,也使得摄影组同学提出的拍摄方案经常是被无条件地采纳,但他还会考虑导演组的同学提出的想法,让我们摄影的同学在拍摄的时候进行补充和考虑。
艺谋上学的时候,是我们班做作业认真的模范,从开始构思、设计、制作到完成都表现出前所未有的重视,一直在学习中对于摄影技术非常关注,坚持着自己创作的观点和风格,不为别人的意见和思想所左右,这是张艺谋最可贵的精神,他永远都是在思考自己将表现什么?怎么样去表现这些东西?甚至经常是几天几夜不语,一旦他开口说话了,他的作业基本上就是已经设计好了。记得在上学的时候,他拍摄一幅静物的摄影作品《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我帮助他打下手,看见他在配制乳胶漆的浓度和墨水的比例关系和控制位置的时候,几经实验、配制,直到基本满意,同时不断调整摄影的构图、光线的效果、技术的控制,一直达到满意的结果。 P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