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普林斯顿大学唐代史博士赖瑞和教授继《杜甫的五城：一个火车迷的中国壮游》之后的又一力作。

赖瑞和教授以强调人文气氛和神韵的摄影取景，在九次深入中国二十多个省和自治区的文史之旅中，留下了许多摄影杰作。本次赖教授精选了其中约二百四十张照片，配合上新撰的生动文字，仔细而愉悦地介绍了其他中国摄影集中未曾出现的唐代文史景观。

普林斯顿大学唐代史博士赖瑞和教授，以强调人文气氛和神韵的摄影取景，在九次深入中国二十多个省和自治区的文史之旅中，留下了许多摄影杰作。本次赖教授精选了其中约二百四十张照片，配合上新撰的生动文字，仔细而愉悦地介绍了其他中国摄影集中未曾出现的唐代文史景观。这些都静待深度旅游者、铁道迷和中国文史爱好者细细品味。

第一章 杜诗孕育了我的中国梦

第二章 欲往城南望城北

古都西安：曲江、大小雁塔、乐游原、大明宫遗址、终南山、兴教寺

第三章 唐代帝陵

昭陵、乾陵、桥陵、泰陵

第四章 入西域记

兰州、敦煌、吐鲁番、乌鲁木齐

第五章 杜甫的五城

银川、五城、呼和浩特、武川、内蒙草原

第六章 北朝隋唐余光

大同云冈石窟、北京、太原、运城盐池、平陆黄河渡口、洛阳龙门石窟

第七章 南方行

广州、长沙、岳阳、桂林、梅县

第八章 南诏遗事

昆明、大理、剑川石窟、丽江

第九章 入楚记

长江三峡、湘西、凤凰

第十章 万里寻碑

黄果树大瀑布、宝丰、干唐志斋、华山

第十一章 藏族风韵

九寨沟、松潘、若尔盖大草原、夏河、青海湖

第十二章 文史之旅

祁阳、永州、泰宁尚书第、宁化石壁、虎门

第十三章 途经孔子故里

曲阜、泰山、安阳、满城

第十四章 从山西到陕西

五台山、悬空寺、应县木塔、三岔、榆林、延安

第十五章 跨越五省

韩城、三门峡、西峰、固原、麟游

附录

九次旅行详细路线里程表

台湾版自序

大雁塔

公元752年，杜甫与高适、岑参、储光羲和薛据等人同游慈恩寺塔。这应当是天宝诗坛上的一大盛事。当年登塔的诸公，后来都写了诗纪念这件事。杜甫也写了一首《同诸公登慈恩寺塔》。历代的诗评家，最喜欢给这几首登塔诗作比较，看哪一首写得最好。

隔了一千多年后，我也步这几位唐代大诗人之后，去登了大雁塔。但我的兴趣和杜甫的大不相同。杜甫是在那里“感时忧国”的。诗中有两句， “秦山忽破碎，泾渭不可求”，说他登上了这高塔，就见到了秦山(即秦岭)忽然破成了碎块，泾水和渭水也难分清浊。我倒想看看西安城中是否可以见到周围的那些高山。

但我登了大雁塔，却发现西安城中是不可能见到四周那些高山的，更见不到杜甫所说的“秦山”。秦山远在长安南部三十多公里之遥。我登塔的那天早上，天气好极了，天空晴朗，但却连朦胧的远山影子也看不到。杜甫竟说“秦山忽破碎”，那是他诗人的想象，不可信。至于泾水和渭水交汇之处，离长安还有几十公里的路，也不可能在慈恩寺塔上见到。

看来，我们都不能把杜甫这些诗句看得太死，否则要闹出笑话来的。我后来读冯至那本《杜甫传》，发现他就把这两句杜诗，当成是真的实景描写。他说，杜甫“在秋天的黄昏望见秦山破碎，泾渭难分，从无语的山川里看出来时代的危机”。冯至不愧是现代名诗人。他这本《杜甫传》初版于1952年，在目前所有杜甫传记中，他的文笔是最清丽可读的。我觉得，在许多方面，此书到现在还是最好的杜甫传之一，还没有过时。但我想，冯至写这本书时，他一定没有到过西安，没有登过大雁塔，否则他不会这样写。

我原本是研究唐代军事和防御制度的，自然比较留意唐诗中所写的山川险要。西安本身其实是个非常平坦的城市，非常适合骑脚踏车。我到曲江旧址时骑脚踏车，就已经充分体会到它地势之平了。我骑了八公里，全是平平之地，毫不费力。现在，从大雁塔上嘹望，整个西安城都看清楚了，没有见到起伏的山坡。

西安南部当然有著名的终南山，东部有唐玄宗和杨贵妃避冬的骊山，但这些名山都远在三十多公里之外，在市区是望不到的。我曾经站在火车站前的广场上，抬头一望，并没有见到什么高山。在大雁塔上，也没有看见。后来我特地跑到西安东郊的临潼县，才见到骊山；到南郊的翠华山去，才得以望见终南山。

小雁塔

我游过大雁塔后，又骑着脚踏车，途经著名的朱雀大街，去看看小雁塔。

唐高宗李治不算是很有作为的皇帝，他的声名也远不如他的妻子武则天。但今天西安城中的大小雁塔，倒都跟李治有关系。

大雁塔是他为了安置玄奘从印度带回来的佛经而建造的。小雁塔的所在地荐福寺，正是高宗死后，武则天等皇室族戚，为高宗荐福而建的。

小雁塔看来比大雁塔古拙可爱，更为精美。它的造型，后来也为云南、四川等地的唐宋古塔仿效。比如大理在唐南诏时期所建的崇圣寺三塔中的那座大塔，便有几分像小雁塔。

乐游原

曲江附近还有一个名胜，叫乐游原，倒是地势比较高的一个地方。唐诗中常提到此原，也称为乐游园或乐游苑。杜甫有一首“乐游园歌”，写一位姓杨的“公子”设筵招待他时的所见所感。其中有两句，“公子华筵势最高，秦川对酒平如掌”，就以乐游原地势之高，来跟整个秦川的平坦作对比。秦川就是长安所在的那个关中大平原。

今天，乐游原只是一个小小山坡罢了。在唐代，它应当也高不到哪儿去，连小山恐怕也算不上。最好的证据便是李商隐那首歌咏此原的名诗《登乐游原》：“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他能够“驱车”登上此原，可见此原不算什么高山，否则以唐代的马车或驴车，恐怕是爬不上去的。李商隐写这首诗时，已年过四十岁，妻子先他而去了。他的心情的确应当是“不适”的。我们或可想象一个丧了偶的中年诗人，驱赶着一辆马车或驴车，在黄昏时分登上长安的一个高地去借夕阳消愁，那是一种怎样的光景呢？

杜甫到过乐游原，李商隐也到过，甚至杜牧和许多其他唐代诗人都到过，也都写了诗。这是因为唐代长安城，跟今天的西安城一样，太平坦了，而乐游原是少数几个地势比较高的地方，可以登高望远，让诗人们看看那无限好的夕阳。早在汉代，宣帝(前73－前49)就在此营建。

我也到乐游原去玩了一个上午。这里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游客了，冷冷清清的，但依然保留为一个公园的格局，并建有一座日本入唐僧人空海的纪念碑。考占学家曾在此挖掘唐代青龙寺的遗址。

P17-21

本书台湾繁体字版，原由台北人人出版社在2002年初出版，现在能由北京中华书局推出简体字版，真是难得的机缘。这里我想特别感谢中华书局的王芳女士促成这件美事。

书名《坐火车游盛唐》，原先是台湾版的书籍装帧设计人王行恭先生帮我取的。最初我对这书名倒还有些“抗拒”，觉得盛唐已经不在了，如何坐火车游盛唐呢？

后来想想，我书中的确有不少盛唐情怀、盛唐意象、盛唐典故、盛唐历史。书前几章所呈现的西安和整个西北，当然和盛唐大有关系，即使到了一些看似和盛唐无关的地方，我其实都还在遥念着我的盛唐。

比如，到了云南大理，我最关心的不是金庸《天龙八部》所写的宋代大理，而是唐代的大理，也就是那个南诏国，以及那通有名的《南诏德化碑》。到了北京，我想的不是故宫及颐和园这些明清遗物，而是唐代白居易的《长恨歌》，因为这首诗提到北京在盛唐出了一个乱唐的安禄山：“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到了广州，我最想去探访的地方，是市南郊的中山大学，因为现代唐史研究的开山祖师陈寅恪教授，晚年就住在中大校园里的一座楼房里。

原来，我那些年坐火车远游中国大陆，竟往往是带着寻访盛唐遗事的心情而去的。本书的姊妹篇《杜甫的五城》(简体版2008年由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出版)，写我在国内四万多公里的旅行，便用了一个盛唐杜甫诗的典故。现在，这本图解版就叫《坐火车游盛唐》，谁日不宜？坐火车的确让我看到了许多不易见到的唐代文史景观。后来我倒真爱上王行恭先生帮我取的这个书名，觉得它又贴切，又抢眼！这里我想再次感谢王先生。

这本图文书的重点，是和我个人专业有关联的“唐代文史景观”。我的摄影取景，比较偏向一种人文气氛和神韵。比如，唐诗中常出现的终南山，是许多唐诗爱好者所熟悉的。王维的名句如“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等，场景都在终南山。但有多少人见过终南山？甚至许多到过西安的观光客，恐怕也都没见过这座名山，因为它位于西安南郊约三十公里，不属于热门的“旅游点”，鲜少游客会去。

至于终南山的照片，也不易找。我过去只在邹宗绪等人编的《千年古都西安》(香港三联)这本大型图册中见过一张。那张照片也只是拍了一座高山的模样，缺乏周围的景物，连拍摄地点都没有交代清楚，仿佛可以是任何一座高山的样子。所以，这次我在这本《坐火车游盛唐》中，便特地选了好几张和终南山相关的照片，想让唐诗和唐史爱好者得以从不同的角度，观赏这座名山的远貌和近影。我还加写了一小段考据文字，说明唐诗中的“终南山”，和现代地图上的“终南山”有什么不同。

又如唐玄宗唐明皇，他和杨贵妃的风流韵事是俗文学常见的题材，十分轰轰烈烈，但有谁知道唐明皇死后，他的陵墓泰陵却是异常凄清、异常简陋？他也没有能够跟他那“三千宠爱在一身”的杨贵妃葬在一起。这陵墓是许多许多游客不会去的，照片也不见于《千年古都西安》。

我自己那年倒是特地跑到陕西蒲城县，去寻访明皇的泰陵，拍了几张难得一见的照片。在这本书里，有一张泰陵的全景照，我想或能显现明皇死后的凄清。那两头石狮子，看守着明皇的神道超过一千二百年了，无限寂寞的样子。

近日重新翻阅这本“私人相簿”，我还是难以相信，当年我竟一个人跑了那么多远路，走过了大半个中国，见到不少如今或已在慢慢消失的景象。我想我是幸运的，在壮年时有过这样的壮游。

赖瑞和

2009年4月12日

于台湾新竹清华大学历史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