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集子,奉献给读者的,就是“散文随笔树”上的新果子。第一辑收入的,大体是人生感悟、世相百态、审美体验方面的文字。第二辑收入的,大体是对一些人物的感怀。第三辑收入的,是建筑以及居住环境方面的评论和随笔。第四辑收入的,是2006年德国世界杯赛事之间写的足球评论,作者总是把足球评论同世道人心、人情人性结合起来,因此,这些篇什应该不会由于赛事的远去而失却咀嚼的滋味。第五辑是关于《红楼梦》的文字。第六辑是2006年访美、2007年旅俄后写下的随笔,都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游记,作者总愿在这些文字里融汇进更深层的意蕴。
作者的写作,目前叫做“种四棵树”:
第一棵是“小说树”。我一直在写小说。只是近些年我的小说不那么引人瞩目,更不轰动罢了。这个集子是散文随笔集,不收我近年写的比如《泼妇鸡丁》那样的小说——《泼妇鸡丁》2003年在《当代》杂志首发,2007年春天已经在法国出了法译本——但我的一些作品,介乎小小说与散文之间,在这个集子里。收入了若干,完全可以当小小说看。
第二棵是“髓笔树”。近年来我的随笔产量很大。这个集子里,除了一篇在外交部讲《红楼梦》的提纲,全是2006年到2007年8月所写。虽然我出的随笔集已经很多,但这个集子的新鲜度还是很高的。
第三棵树是“建筑评论树”。我不仅从事建筑评论,我还从事足球评论。只是我还没把足球评论也单列为一棵“树”。
第四棵树是“红楼梦研究树”。因为2005年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播出了我揭秘《红楼梦》的系列节目。形成轰动,引出争议,因此有人说我并非“边缘人”。有人为之不能容忍,当然,也出现了粉丝和粉丝群。我得说实话,这棵树结出的果子招来这么强烈的反应,实在是我始料未及,更不是我想谋求的。因为这棵树竟壮大招风,倒把我前三棵树上的果子遮蔽住了。其实我自己更看重的,还是头两棵树。
这个集子,奉献给读者的。就是“散文随笔树”上的新果子。
健康携梦人
二哥年届八旬,还以专家身份赴美参加活动。从美国归来,他兴奋地向我宣布:终于找到啦!他找到什么了?那满脸孩童般的笑容,标志着一个梦想的兑现。
二哥热爱电影艺术。他长我十五岁之多,他的青少年时代,深受中国左翼电影和美国好莱坞电影的影响,说是影迷都还不够,得说是一个影痴。他常常幻想自己成了电影导演,于是拿起一本小说就喝醉酒了一般地分起镜头来。1950年以后,他又喜欢上了苏联电影,以及一些译制过来的西方进步电影,他还精读过乔治·萨杜尔撰写的电影史,因此,对于一些他未看到过而电影史上提到的老电影,充满了观看的憧憬。改革、开放以后,他陆续收集到了心仪许久的爱森斯坦导演的《战舰波将金号》、阮玲玉主演的《神女》、黑泽明导演的《罗生门》等名片的光盘,反复观赏之,细心珍藏之,还常常跟我讨论其中的种种奥妙。我也一直帮他搜罗他始终求而未得的电影光盘,他希望拥有好莱坞黑白老片《金石盟》的光盘,我踏破铁鞋终于觅得,立刻孝敬他,谁知他看后来电话告诉我,他要的是后来当了总统的里根参演的那一部,“这鸭头不是那丫头,头上哪有桂花油”,我买的《金石盟》却是另外的一部。何挑剔若此?我不免讥讽他:干脆到电影学院教电影史去吧,我可不伺候你了!话虽如此,实际上近年来我还是忠心耿耿地为二哥觅盘,如苏联的《雁南飞》、日本的《裸岛》、瑞典的《野草莓》、法国的《禁止的游戏》、意大利的《卡比莉亚之夜》等,他收到后都视为宝贝。
现在真是资讯丰富,二哥根据电影史脉络搜集光盘,十几年来,所列索引中空白点越来越少,但有一部美国格里菲斯的《党同伐异》,一直找不到。为此,我甚至帮他去辗转询问北京的电影资料馆,又跟出音像制品的机构提出建议,但资料馆并无相关拷贝,音像机构则反问我:这样的光盘有谁会买?确实也是,格里菲斯在上世纪初的这部黑白无声影片,由四个时空差异极大的故事构成,那是他艺术雄心的产物,没想到却威了票房毒药,一般观众完全不能接受他那种时空交错的叙述策略,加上剪辑完成后还长达三四个小时,看不懂加上疲劳,导致格里菲斯被市场和俗众抛弃,他经济上破产,精神上破灭,虽然此后也还拍出了几部媚俗卖座的电影,困境稍有缓解,但一代电影枭雄,终究抱恨仙去。二哥偏对《党同伐异》抱有超常的好奇心。没想到,这回他在美国,终于淘到了《党同伐异》的光盘,带回北京,仿佛举办嘉年华会似的,在我家与我品茗共赏。
二哥圆了梦。就像二十几年前,我头一回看到了法国新浪潮代表作《四百下》,以及《广岛之恋》《去年在马利昂巴得》等影片一样,梦想成真,梦里看花花丛梦醉,是精神上的大舒张,大欢娱。
自从世界上有了电影,就出现了影迷。后来又增添了电视,更膨胀起了网络。一般俗众里出现了追星族,稍雅一点的,会不仅熟知影星,还会注意到并非明星的表演艺术家,更进一步对某些导演津津乐道,甚至像二哥一样,能从史的角度,来欣赏电影艺术。我自己也是一个影迷。五十年前,我曾把苏联电影《雁南飞》女主角扮演者萨莫依诺娃的照片,斜贴在自己床头,那是从国际书店买到的《苏联银幕》原版杂志上裁下来的。和世上许许多多的追星梦想者一样,二哥和我,携梦度过我们的人生。
其实,我们的父亲,青春期里,也曾把一位电影明星作为梦中情人。到我上中学的时候,父亲早年的观影激情已经淡化到接近于零,他对二哥和我,以及其他晚辈所欣赏的那些影片,已经完全没有了兴趣,就像我现在对《蜘蛛侠》一类的“大片”难以接受一样,但是,有一天,他却难得地带我去看了一部新电影《鲁班的传说》,导演孙瑜,主演魏鹤龄,片子拍得中规中矩,评价起来也不过是还算有趣罢了,我很纳闷父亲何以要去看那样一部电影。后来还是二哥揭开了秘密:那部片子里,有一场戏,表现鲁班受母亲的启示,发明了木匠工艺里的墨线盒子;鲁母扮演者王汉伦,是二十世纪中国早期无声影片的女明星,父亲早年看过她主演的《孤儿救主记》后,大受震动,以后凡她出演的电影,一定去看,是否给她写过表达仰慕的信件,用二哥的话说是“十分可疑”。王汉伦在有声片出现后,就基本上隐退了,因为她说不来“国语”。但到五十多岁的时候,她却又昙花一现于孙瑜的片子里,没有台词,仅以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塑造一位慈蔼而又睿智的劳动妇女;因为父亲观影后连赞“姜是老的辣”,使得我也觉得王汉伦确实非同凡俗。前两年我购得《鲁班的传说》光盘,把王汉伦出演鲁母的片段反复看了一阵,思绪缱绻。
艺术催梦,明星诱梦,无论雅俗,人生难免携梦而行。我儿子那一辈,念念不忘的是南斯拉夫电影《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和《桥》,里面的台词至今可以脱口而出,电影配乐及其插曲随时哼唱。“80后”、“90后”的一辈,一般已不知谁是白杨、赵丹,更遑论王汉伦、金焰,甚至对达斯廷·霍夫曼和山口百惠也茫然无知,大多只对港台的人已中年的刘德华、张曼玉和刚出道的二十郎当岁的新星梦寐以求。梦在更新,梦在继续。人生携梦,有甚稀奇?倒是从未被文艺打动,连青春期都无绮梦的人士,堪称罕见。
但是,我们一定要做一个健康携梦人,就是一方面以梦想寄托心灵里某些无法在现实中安放的东西,一方面心里头倍儿明晰:人首先需要在现实中立足;能够成为所谓“梦中人”的,实属凤毛麟角;携梦前行却不可让梦吞噬。P36-38
答应中国海关出版社编出这样一个集子,有一个重要的心理因素,就是说到根上,我本是一个“海关子弟”。
1950年,八岁那年,父亲带着全家,从重庆乘船东下,到武汉改乘火车,来到北京。他被任命为新中国海关总署的统计处副处长。全家被安顿在东城钱粮胡同的海关宿舍大院里。在那个院心有四株西府海棠的空间,我度过了整个的少年时代。
弹指间,我已经六十五岁。父母早已仙逝。我还在人生的途程中跋涉。虽然已是望七的年岁,办理退休手续好几年了,但正如新加坡《(联合早报》有一回刊登对我采访时使用的那个标题所说一《文坛老字号 快乐边缘人》,我把自己的写作,跨越半个多世纪,坚持到了今天。尽管我已经属于社会边缘人,在写作上也只算是边缘写作,但自得其乐。
我的写作,目前叫做“种四棵树”:
第一棵是“小说树”。我一直在写小说。只是近些年我的小说不那么引人瞩目,更不轰动罢了。这个集子是散文随笔集,不收我近年写的比如《泼妇鸡丁》那样的小说——《(泼妇鸡丁》2003年在《当代》杂志首发,2007年春天已经在法国出了法译本——但我的一些作品,介乎小小说与散文之间,在这个集子里,收入了若干,完全可以当小小说看。
第二棵是“随笔树”。近年来我的随笔产量很大。这个集子里,除了一篇在外交部讲《红楼梦》的提纲,全是2006年到2007年8月所写。虽然我出的随笔集已经很多,但这个集子的新鲜度还是很高的。
第三棵树是“建筑评论树”:我不仅从事建筑评论,我还从事足球评论。只是我还没把足球评论也单列为一棵“树”。
第四棵树是“红楼梦研究树”。因为2005年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播出了我揭秘《红楼梦》的系列节目,形成轰动,引出争议,因此有人说我并非“边缘人”,有人为之不能容忍,当然,也出现了粉丝和粉丝群。我得说实话,这棵树结出的果子招来这么强烈的反应,实在是我始料未及,更不是我想谋求的。因为这棵树竟壮大招风,倒把我前三棵树上的果子遮蔽住了。其实我自己更看重的,还是头两棵树。
这个集子,奉献给读者的,就是“散文随笔树”上的新果子。
第一辑收入的,大体是人生感悟、世相百态、审美体验方面的文字。其中《健康携梦人》那篇,写到了父亲,一个老海关干部,虽内容与其工作无关,但也能看出他对我的良性影响,用之作为书名,意在与读者诸君共勉——我们都有梦,且我们都能健康生存。
第二辑收入的,大体是对一些人物的感怀。
第三辑收入的,是建筑以及居住环境方面的评论和随笔。
第四辑收入的,是2006年德国世界杯赛事之间写的足球评论,我总是把足球评论同世道人心、人情人性结合起来,因此,这些篇什应该不会由于赛事的远去而失却咀嚼的滋味。
第五辑是关于《红楼梦》的文字。
第六辑是2006年访美、2007年旅俄后写下的随笔,都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游记,我总愿在这些文字里融汇进更深层的意蕴。
自己快乐,但不独乐,更愿把快乐度人。这就是我编这个集子时的心情。
2007年8月50日绿叶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