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水，悬浮出一座山，悬浮出一座城，悬浮出一个世界。

四个主角，本在各自的人生轨道上走着，肩膀擦过肩膀，背靠着背，却因为3·14和5·12，惺惺相惜，血肉相依。最终，生的生，死的死，不变的，只有爱情……

那天崩地裂只有一瞬，却将人间的爱情摇醒，那一刹，危言成真，浮出了众生的灵魂，那一刻，阐明了种种爱恨，也泄露了所有人的来世今生。

拉萨之乱，汶川之震，生死之爱，让人血脉贲张呼吸维艰的，除了生死，唯有爱情。

第1章

1

暖山咖啡的老板应该是个骨灰级戏迷，每天下午两点到四点，他就会将咖啡厅里的背景音乐换成京戏，让初来乍到的客人，在咿咿呀呀的戏文声中愣很久都缓不过神来。

现在来咖啡馆的大多数人，听这些戏文就像在听天书。米夏小的时候，跟着外婆到处听戏，那时她也听不懂一句唱词，却乐此不疲。

今天放的是八三年程派弟子和私淑弟子首次聚首合唱的《锁麟囊》，外婆曾评说程砚秋人如秋菊，纵能在活着时盛开，看着也不免悲凉。在《锁麟囊》所有能找到的版本里，米夏最喜欢这一版本，音乐华丽、细致入微；唱词精彩、简练有力；里面的每个角色也都很尽力。她每听到这一版本，就如同在遭遇一场盛会。

米夏最喜欢《春秋亭》这一折，两支婚庆队伍，为避风雨，躲进了神庙。天昏地暗，狂风暴雨，肃穆的神庙，杂乱的人群，两个女主角，一贫一富，一悲一喜，命运开始交织。雨，滴滴答答地下，神庙的台阶上，还有殷红一线，缓缓地往外流，仿佛被这场大雨冲刷了的命运。

当然，这不过是米夏这个听戏人的想像，春秋亭里的两个女主角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在风雨中，流光和命运正暗中偷换。

2

桌上放着两杯咖啡，米夏面前这杯已见杯底，另一杯一如原样，只是热气不再氤氲。已过了约定的时间20分钟，周至，还没有到场。

服务生过来给米夏咖啡续杯，然后将那杯冷咖啡放在一个微型加热器上。

十分钟后，周至终于大驾光临。他落座前，将外套脱下，随便扔在沙发靠背上。

两年前，米夏第一次见到周至时，忍不住对谷风耳语：“长得不帅啊。”谷风不以为然地回她：“他已经不需要外表了！”米夏当即绝倒，在她有限的情史里出现的男人，外表总是英俊挺拔的。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到谷风那种境界，爱上谁之前，不再先看外表。

周至大大咧咧地坐下后，却不解释迟到的原因，皱着眉头先发制人，问米夏为什么在他没有到时，就擅自做主为他点了一杯莫名其妙的咖啡。

“我以为你是一个守时的人，哪知你这么不靠谱。”米夏将那杯咖啡递到他面前，然后说：“当成罚酒喝吧，一口气干掉，毕竟你迟到了半个小时。”

周至有点愕然，他接过这杯冷了又加热的咖啡，然后审视着米夏说：“虽然我是个粗人，但也知道咖啡不是这样喝的。”

米夏一半调侃一半认真地说：“你迟到了，我罚你一杯。喝完了我们再讨论别的事情。”

米夏目光如炬，直直地逼向周至，周至不想为了一杯咖啡再浪费时间，仰头一饮而尽。

因为咖啡的味道异样，周至放下杯子后，又皱了皱眉头。但他并不追问咖啡里加了什么，直接问米夏今天约他来这里有什么事。米夏站起来，抓上自己的外套，一本正经地说：“今天是2007年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明年了。我只是想约你喝一杯2008的新年咖啡，现在你喝完了，我也得走了。”

3

暖山咖啡的楼外有一排小叶榕，这种榕树四季常青，深冬也枝繁叶茂。米夏朝前走时，不知为何一头撞在树干上，眼前马上金星乱冒，痛得她只得扶着树干掉眼泪。

周至追出来，站在米夏身后，冷冷地问道：“刚刚才做了亏心事，这么快就有了报应？”

米夏听得背脊发凉，却不敢回过头看他。

“刚才给我喝了什么？”周至追问。

“咖啡啊！”米夏调均匀了呼吸之后，回过头，冲他微笑，“肯定没有放迷幻药，不然你怎么可能现在还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周至说：“好吧，姑且相信你，出现什么后遗症我再来找你。”

周至的车停在不远处，他问米夏要不要送送她，米夏摇摇头。周至丢下一句“你真是个奇怪的女人”，扬长而去。

4

2007年的最后一天，冬深，雾重，大街小巷几乎都是灰色，街边的树叶上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

一分钟后，周至的车终于消失在车流里，米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此时谷风肯定在焦急地等着她的电话，但她并不想打过去，于是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乱逛。

手机来了短消息，谷风终于按捺不住来问米夏：“让他喝下了吗？”

“嗯！”

谷风没有再追问细节。米夏在大街上乱走，猜想谷风此时是什么心情，忐忑不安，还是狂喜。

十分钟后，米夏忍不住打电话去问谷风：“你为什么不亲手将那杯东西递给他喝？”

谷风回：“他提防我！”

“他不信任你，为什么还要跟你交往？”

“很多情人之间有爱情，却没有信任。”

米夏无言以对，在情场上，她一直是生手，不谙熟里面的技巧，更不清楚两个人的相处之道。她小的时候进电影院，电影散场时，总会被同去的人发现眼睛湿润。那些不自由主掉出来的眼泪，让外婆认定她是一个容易动情的人。为了避免她为情疲于奔命，外婆希望她养成一个习惯，每当遇到可能让她陷进恋爱的人时，就先用一段时间冷冷地不动声色地在一旁看着他，如果实在爱这个人爱到不能自拔，再去行动。

25年来，米夏一直没有遇到让她爱到不能自拔的人。

5

谷风跟米夏完全相反，她很少爱上谁，可是一旦爱上，就义无反顾。

两个女人做了多年的朋友，都羡慕对方的爱情观，羡慕得要命。

“我现在有点担心，那杯东西是我亲自递给周至的，他喝的时候，看着的人是我。”米夏在电话这端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轻声问：“那道符的法力，不会波及到我吧？”

“符是我去求来的，是我亲手烧成灰的，那里面全是我的需求和期望，喝到他的身体里，长出来的种子，即便乖张，也不会离谱。”谷风在电话那端冷冷地回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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