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通篇以一对8岁双胞胎男孩的口吻,以日记体的方式,记录下他们在战时被母亲从大城市送到外婆家经历的残酷生活的所有细节。作者雅歌塔以其独特的简单、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言,精准表达出两个孩童用无畏精神面对困境的态度。小说以法文写作,而法文并非作者的母语,雅歌塔自1956年从匈牙利避居瑞士后才被迫学习另一种语言,她曾在访谈中提到自己在瑞士的钟表工厂当了5年的装配员,吵杂的机房根本无法与人交谈,只能在休息到外头抽烟时和人说上两句话。学习法语的过程非常缓慢,十年后开始以法文写作剧本,直到1986年她51岁时《恶童日记》出版,以“外语”写作的她竟一举成名,成了出版话题。雅歌塔独特的写作语言是从自己孩子的习作本取得灵感的,她发现12岁女儿写作业用的简单句式结构很适合用来表现她的小说主题以及书中两位小主人公的语气。这种手法后来成了读者与评论家讨论的重心,甚至被视为小说写作的经典范例。而她在小说中用两个小孩的童稚言语,勾勒出在战争中被腐蚀的纯真世界,阅读时让人产生巨大震撼,久久不能忘怀。作者用独具一格的手法来重现人性善恶这个传统主题,技巧与想像力无可比拟,是一部值得反复阅读的小说。
一座被外国军队占领的城市,由于粮食短缺,人民生活艰难困苦,一位年轻妇女只好带着双胞胎儿子们投靠住在乡间的母亲。这位“外婆”不仅不识字、骯脏、吝啬、凶恶,甚至是一名凶手。两兄弟在艰困的环境中成长,为了让自己变得坚强,两人每日以互相打骂对方、绝食等各种方式锻炼生存本领。他们将每天发生的事情仔细记载在一本大笔记本中。随着日记一页页被翻开,一场冷酷的梦魇式寓言也逐步呈现。
《到外婆家》
我们来自大城市,经历了彻夜的旅程。母亲红着眼睛,提了一个大纸箱,我们两个小孩则各提一只行李箱。除了这些之外,我们还抱了一本父亲的大辞典,手酸了就由另外一个人抱它。
三个人走了好久。外婆家在小镇另一端,离车站很远。这儿没有电车,也没有公交车,偶尔只有几辆军用卡车呼啸而过。
路上的行人很稀少,整座小镇都很寂静。母亲走在我们两个人之间,彼此没有交谈,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在四周回响。
到了外婆的庭院门前,母亲说:“你们在这儿等我!”
等了一会儿,我们走进庭院,绕过屋子,找了一扇窗,蹲在窗口下,从那里传来母亲的声音。
她说:“我们家里没东西吃,既没面包,没肉,也没有青菜和牛奶。什么都没有,我无法再扶养他们了。”
另一个声音说:“那你倒还记得我。哼!我看这十年来,你从来就没想过我,没来看过我,甚至连一封信也没有。”
母亲回答:“你很清楚原因,毕竟我一直深爱着父亲啊!”
那个人又说:“是啊!我当然清楚得很,而且你也还记得自己有个母亲,所以现在有了问题,你就会来找我帮忙啦!”
母亲回答:“我并不为自己企求什么,只是希望孩子们能躲过这场战争。我们那个城市终日战火连连,已经没有粮食了。有的把孩子送到乡下,有的寄养在父母家里,或是送往他乡,只要能够活命,无论什么地方都好。”
那个人说:“那么你也可以把他们送到国外去呀!随便什么地方都行。”
母亲说:“他们是你的外孙啊!”
“我的外孙?哼!连他们叫什么、长什么模样我都不知道,还说是我的外孙呢!他们有几个人?”
“两个,两个男孩,是双胞胎。”
那个人又问:“其他的你作何打算?”
母亲问:“其他的?”
“当母狗一胎生了四五只小狗,人们通常都只会留下一只或两只自己养,其他的就丢到水沟里淹死。”
那个人说完之后,笑得很夸张。母亲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那个人又说:“他们至少有个父亲吧?我想你应该还没有结婚,因为我不记得你曾经邀请我参加你的婚礼。”
“我已经结婚了,孩子的父亲正在前线,已经有六个月没消息了。”
“我看你早该死心了!”那个人又笑了,但是,母亲却哭了起来。
这时候,我们回到庭院门前。只见母亲和一位老妇人从屋里走出来。
她对我们说:“这是你们的外婆。你们就待在这里,直到战争结束。”
外婆接着说:“这种日子会持续很久哦!不过你别担心,我会叫他们做事,我这儿可不是白吃白喝的地方!”
母亲说:“我会寄钱给你,行李箱里有他们的衣服,另外,床单和被子在大纸箱里。小宝贝,要听话,妈妈会写信
《外婆的家》
外婆家距离小镇的最末端走路大概只需要五分钟。
过了外婆的家,就只有尘土飞扬的大马路,而且这条路被一长排的栅栏整个切断了。想再往下走是不可能的,因为在栅栏前方,就有一个士兵在那儿放哨。放哨的士兵手持一把冲锋枪,身上配挂一副双筒望远镜。只要一下雨,他就躲进哨所里。因此我们知道,在栅栏的后方,在树丛的掩饰下,潜藏着一座秘密军事基地,而在它的后方,则是另一个国家的地界。
外婆家四周是一片广大的院子,往院子的深处走去有一条小河,涉过了小河,对岸是一片树林。
院子里不但种了各式各样的蔬菜和水果,而且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还有兔箱、鸡棚、猪圈和养羊的畜栏。我们挑了一头最肥的猪,试着爬上它的背,但是却无法坐稳。
青菜、水果、兔子、鸭子和小鸡,外婆将它们全都拿到市场上去卖,还有鸡蛋、鸭蛋及羊干酪也一并出售。畜养的猪则卖给肉商。肉商通常是以金钱交易,但是有时候也拿火腿和灌肠来交换。
院子里养了一条狗,用来抓小偷。还有一只专捉老鼠的猫。我们都不常给猫东西吃,所以它常常饿肚子。
除了这些之外,在道路对面,外婆还有一片葡萄园。
通常,我们得经过又大又热的厨房才能进到屋里,厨房里的炉子整天烧个不停。厨房的窗户边摆了一张很大很大的餐桌和一条“L”形的长板凳,我们就睡在板凳上。
厨房里的一道门,可以进入外婆的卧室,但房门总是紧紧上了锁。其实,外婆也只有在晚上睡觉时才会回到她的房里。
另外有一个房间,我们可以直接从庭院进入,而不必经过热烘烘的厨房。但是这个房间里住了一个外国军官,他的房门也同样上了锁。
在外婆的房子下方有一间堆满了食物的地窖,房子上方则有一间破旧的阁楼,自从我们将通往阁楼的木梯踏条锯断,摔伤外婆后,她就再也爬不上去了。我们则借着一条绳子爬上爬下。这间阁楼的入口恰好在外国军官卧室的正上方,阁楼上藏了我们的作文本子、父亲的大辞典,还有一些非得藏起来不可的重要物品。
我们打了一把可以打开这屋子里所有门锁的钥匙,并且在阁楼楼板上凿了一个洞。还好有这把钥匙,让我们可以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在屋子里自由通行。而通过阁楼楼板的小洞,我们可以窥视外婆和军官各自在他们房间里的一举一动,从来没被发现过。
《外婆》
外婆是我们母亲的妈妈。在来到这里住下之前,我们从不知道我们的妈妈还有一个妈妈。
我们都称呼她“外婆”。
别人喊她“老巫婆”。她一直喊我们是“狗养的”。
外婆长得又瘦又小,头上戴着黑色三角巾,她总是穿着深灰色衣服,脚上则是一双很旧的军用皮鞋。天气一放晴,她就打赤脚走来走去。外婆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和黑褐色的斑点,另外还有一颗一颗突起的小肉瘤,肉瘤上面甚至还长毛。牙齿好像也掉光了,至少从外表看不到牙齿。
外婆从来不洗澡也不洗脸,她只有在吃完东西或喝过东西后,才抓起头巾的一角随便抹一抹嘴巴。外婆不在屋内尿尿,而是在屋外随便找个地方;她也一直没穿内裤,只需叉开双腿,就可以尿尿了。
外婆的衣服也从来就没换过。每天晚上,我们看见她在睡觉前脱掉外面的裙子和短上衣,睡觉时就穿着里面的那套裙子和上衣,但是她从不摘下头巾。
除了晚上,外婆平时并不太开口说话。但是到了晚上,她取下架子上的酒,然后嘴巴直接对着瓶口喝起酒来。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开始说一种我们听不懂的语言,这不像是那些外国士兵说的话,而是一种完全陌生的语言。
外婆就一直用这种让人听不懂的语言自问自答,她偶尔会笑一笑,要不就是大发脾气或是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几乎每次喝酒喝到最后,外婆都会哭起来,然后摇摇晃晃走回她的房里,倒在床上泣不成声。就这样,外婆的啜泣声伴随我们度过一整夜。
《差事》
我们每天都必须帮外婆做事,否则她就不给我们东西吃,而且还会赶我们到外头睡觉。
起初,我们都不愿听从外婆的命令,结果只落得在院子里露天夜宿、只能吃一些水果和生青菜的下场。
每天早上日出之前,外婆就会出现在院子里,见到我们也不说一句话,只忙着喂养家畜、挤羊奶。然后将羊群赶到河边,把它们拴在树下,任它们吃草。接着再回到院子里浇水。之后再把采摘下来的蔬菜、水果装上她的独轮车。这辆独轮车上同时也载了满满的一篮鸡蛋还有一个小笼子,里面装着脚绑在一起的兔子、鸡和鸭。
一切装备妥当后,外婆就拖着独轮车上菜市场去。独轮车前的粗皮带绕在外婆细细的颈子上,外婆就这样低着头,使劲地拉着车子往前走。她迈着蹒跚的步伐踏上这条崎岖不平的道路,路上碎石遍布,所以外婆整个人走起路来东摇西晃,像极了鸭子走路的模样。然而,到市场的整条路上,外婆从没停下过脚步。
一从市场回来,外婆就把卖剩的青菜煮成浓汤,然后再把剩下的水果做成果酱,她就吃这些东西填肚子。吃过饭之后,她会在葡萄树下睡一小时的午觉,醒来后,就顺便整理葡萄园。如果那儿没有什么需要整理,她就回来砍柴或再一次给院子里的动物喂食。她把羊群从河边赶回来,挤羊奶之后,自己就到森林里捡一些蘑菇和枯柴回来。外婆用羊奶做干酪,或把捡回来的蘑菇和豆子一起晒干。如果还有时间就整理菜圃,重新给院子浇水。忙完这些事情,她还会到地窖里去整理东西,直到夜幕降临。
到外婆家的第六个早晨,当外婆一走出屋子,我们早就已经浇好整座院子的水。我们把一桶猪食交到她手上之后,就把羊群赶到河边吃草,并且还帮她装好独轮车。不久,当外婆从市场回来,我们正好在劈柴。
吃中饭时,外婆对我们说:“你们总该明白了吧!这一屋一瓦和这些食物都得来不易!”
我们回答她:“才不是这样呢!这些工作看起来很辛苦没错,但是站在一旁看别人工作,而自己却不工作,那才更辛苦呢!更何况在工作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外婆冷冷地笑一笑说:“狗养的,你们是在可怜我吗?”
“我们才不会可怜你,外婆,我们只是说出心里的话,如此而已!”
过了正午,我们就到森林里去捡拾枯柴。
从这天开始,只要是我们兄弟两人能做的事我们就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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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儿童无垢之言,描述病态的世界,但是却也能在残酷刻薄的情节中读到赎罪的契机。眼前地狱般的景象,故事中的主角却视而不见,反而以无畏的勇气去面对。
——纽约时报
小说中的主角孪生少年和外婆,虽然行径怪异,几乎如同鬼魅,但是却让人感受到人类在抵抗恐怖与压抑时所产生的精神火花。
——法国世界报
以简单、浅显的文体,淬炼出一把寒光利剑,直指人类最原始的面貌。
——法国传真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