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站在这栋大厦十五楼我的公司办公室窗口向下俯瞰广州夜景时,想起四年前的一个夜晚,我也是这么站着,思考着明天将要决定我命运的那一场促销活动!
当时我突然有种想往下跳的冲动——或许跳下去也就一了百了?也就不用再为明天的活动经费和货款发愁,不用再为即将要缴付的工商税务、房租、水电以及那一笔数额不小的员工工资发愁?要知道,当时我的口袋里加上公司账户上所有的钱只剩下八百块,也就仅仅只够付明天活动中租车这一项的费用而已,而其他的经费是否有着落,就要看明天促销活动的成败了!
成功了,就使得我的公司不用倒闭关门,我也不用负债累累地重新再去打工,可以继续将公司经营下去占据市场一席之地;失败了,则后果可想而知。当然对于从小就认为每一个生命都无比珍贵而且非常贪生怕死的我来说,这样冲动的念头充其量也不过是在脑海中偶尔一闪而已,不可能留下什么真格的痕迹。但是也就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深深体会到了开公司做老板所要面对的巨大压力,那是我前面将近十年的打工生涯所绝对体会不到的!奇特的是,也是在那同一时刻,我理解了物极必反的辩证原理:我不但没有跳下去,而且在那一刻,收敛起三十年来我暴跳浮躁的个性,进入了一种对生活前所未有地平和的精神境界……
十三年前,22岁的我跟随当时南下的百万大军潮流,孤身一人来到了广东。当时使我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非常简单——我没有考上大学。而做这个决定的过程对于我来说则非常艰难!
从小到大我都是围绕在父母身边的乖乖女,别说到千里之外去,就是离开父母十里地的机会都没有。没有考上大学虽然让我母亲痛心疾首,不过她还是宁愿我在故乡那个南方小城镇上闲居在她身边,就是让我在家吃闲饭她也不愿放我远行。一是舍不得,二是不放心,三则她不相信在她看来身娇体弱、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连简单的家务活都做不好的,她的这个独生女、老闺女能闯出什么名堂来?
高中毕业后整整三年,我就这么呆在家里吃干饭。当然,说是闲居并不完全正确,因为这三年中我除了偶尔到哥哥开的小商店去帮帮忙以外,还要不断地在母亲的逼迫下参加各种各样的招工招干考试,其中不例外地包括每年一度的高考。
很对不起她老人家。我这个小时候所有大人老师都宠爱的各方面的尖子生应了那句老话:女孩子的成绩是小学尖尖,中学一般,高中零蛋——我所有应试教育中的聪慧只发挥到我初中毕业考上县重点高中为止。
高中时看着那些从各个乡镇考上来的尖子生的学习精神我不寒而栗并自愧不如,成绩一直在全班倒数一二名中徘徊。事实显示我倒并不是聪明不够,用我老娘的话说是聪明没用对地方——从小学三年级起,我就酷爱读书,令人遗憾的是虽然我随时会抓起手边的任何一本书如饥似渴地阅读,但这些书本中唯独不包括我所有的学校课本(语文课本和历史课本除外,我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已经把我所能看到的包括高中三年级的语文和历史课本反复读了二至三遍)。
既然对课本做不到像对其他课外书一样如饥似渴,那么在这三年中的每一次考试都以名落孙山结束当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指的是我自己腹诽中的意料,显然并不包括我老娘)。
老妈一直自欺欺人地对我“贼”心不死,希望就算我是只不可救药的瞎猫也许哪天老天有眼就能碰上只“死耗子”——她一直幻想我能考上个行政事业单位,哪怕是个国企也将就。为了稍稍宽慰一下我伟大母亲的老怀,也为了让她那紧箍咒一样让我头痛不已的唠叨声偶尔能减少一下句数和次数,我只好每一次落榜后都在她面前装出一副痛定思痛继而雄心万丈再继而埋头苦读的样子准备下一次的招工或招干考试。
这样的恶性循环一直延续到我这只“瞎猫”一终于有一天似乎真碰上了一只“死耗子”为止——我在一次母亲单位系统内部的招生考试中考上了本系统的一所中专技校。我用了“似乎”这个字眼是因为最后证明这只是命运跟我和母亲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我的分数是上线了,但是最后以某个莫须有的理由被某个有门有路的人拿走了我的名额。经过这一次由期望到狂喜再到狂怒的心理历程,我终于忍无可忍不愿再忍,决定南下加入打工大潮,凭自己真实的能力拼搏出一席之地!
我立刻提笔给我哥哥的一位在广东珠海打工据说混得不错的女同学写信,信中极尽所能诉说了我现在苦过黄连的生活,问她我可不可以像她一样南下打工。P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