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度的人生最美
蒙田
我们只可以适度明智,而不可以过分明智。世间很多美好的东西一经我们的手触碰过,就会变得格外丑陋,似乎我们的手指尖总带有某种邪气。如若我们怀着过分热切的欲望将品德收入囊中,那么结果只会使它在我们的口袋中变成种种恶行。有人这么言传过,倘若德行过了头,它也就不算德行了,真正的德行,总是恰如其分的。他们总会不屑于这样的话:
一旦行善积德过了头,凡人就
会变成疯子,君子也被称作小人。
——贺拉斯
这句话哲理十分微妙。无论是真善或者行义,都不可能完全掌控,真善也可过度,行义也会过头。正如一句圣徒之言:“我们只可以适度明智,而不可以过分明智。”
我遇见过一位特别有名气的大人物,本想在同辈中彰显出自己更加诚恳,却不料在此过程中损害了自己所信仰的宗教的声誉。
我喜欢与温和中允的人交往。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那些只注重表面行善的行为,即使称不上厌恶,起码是会令我无比惊讶的。在我看来,不管是独裁者波斯图缪斯,还是帕萨尼亚斯的母亲,都是非正常的秉公行义,只会让我摸不着头脑。波斯图缪斯的儿子仗着自己年轻气盛,就胆大妄为地攻击敌军,最终落得被亲生父亲处斩的下场;而这位母亲所下的第一个决定,也就是秉公行事,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我想,我是不愿意效仿或提倡这种行为的,既残暴野蛮,又得付出高昂的代价。
有两种情况都称不上命中,一是指脱靶的射手,二就是射不中靶子的射手。我们会感觉眼冒金光,什么都看不清,这就相当于你眼前突然迎来一道强光,或者你在一瞬间进入黑暗。我们可以从柏拉图的对话集里找到加里克莱的这样一段话:过分的浮夸不会给我们带来任何好处,我们应当劝诫世人不可迷信超脱,而就此越过利弊之间的分界点。如若你可以掌握超脱的分寸,自然会赢得他人的喜欢,而一旦你沉溺于其中,就会至此染上恶习怪癖,不合群不劳作,藐视宗教法律,甚至排斥一切人间喜乐,无法打理生活,更谈不上帮助别人了,只会遭受人们的指责和怒骂。我认为这段话说得很有道理,因为,能够捆绑我们天性中的坦然,就是过分的超脱,它总是以狰狞丑陋的面孔出现在我们面前,阻碍我们的视线,以致我们常常被蒙蔽双眼,看不见前方的康庄大道。
丈夫宠爱妻子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神学却要对此加以束缚和节制。在我的印象中,仿佛看过圣多马著作中有这样一条主要理由来谴责近亲结婚:倘若你一直持续这种对妻子的过分宠溺,那只会得到危险的后果。因为丈夫的爱已经抵达顶峰,可还需要再添加一份亲情,毫无疑问,这份过重的情感只会让丈夫难以保持应有的理智。
男子的道德底线全由神学和哲学来看管和规范。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必须经由它来审定评判。只有无所作为、稚嫩无知的人,才会对神学和哲学肆意批判。女人们无法自然地讲出自己是如何照顾丈夫的,却可以很坦然地详述自己是如何同男孩子嬉戏玩闹的。因此,我要告诫那些对自己妻子无比眷恋的丈夫几句话:倘若你对妻子的肉体继续不加节制地迷恋,你以此获得的乐趣是上帝所不认同的;人们只会变本加厉,做出更多有违常理的事,譬如纵欲过度、放荡不羁等。就这一点而言,男子们由于自身需要而做出冲动轻浮的举止,不仅有损自己的身份,还会给妻子带来不利。我期望她们心里清楚什么是恬不知耻,起码不应是自己的丈夫。她们从不会拒绝男子的任何要求。而我在这件事情上,则一直保持自然且简单的态度。
两个人结合,步入婚姻的殿堂,这是多么严肃虔诚的事情。这也充分说明了,为何婚姻给我们带来的乐趣是不该得以放纵的,而应是端庄稳重、简单自然的。通常我们所说的婚姻的目的在于培育下一代,很多人都对此有所质疑:倘若我们并不打算生儿育女,倘若我的妻子已过生育年龄或者已经怀孕,那么我们是否还可以要求她们?柏拉图就把此等做法概括为行凶杀人。每个地方都有各自的习俗和规定,像穆斯林就极其憎恨与怀孕的妻子同房的行为,还有许多民族的人也不赞同与经期中的女子同房。我想到一个非常值得人们称颂的婚姻典范——芝诺比娅,她愿意结婚纯粹只是为了生儿育女,达到目标后她任由自己的丈夫在外拈花惹革,只要他记得在下一次同房的时间出现就好。
现在我要讲的是柏拉图借用一个毫无家底、色中饿鬼般的诗人的故事:某一天,天神朱庇特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还没等妻子上床就将她扑倒在地;享受的快感使他完全忘记了之前他在天宫与其他众神一起作出的重大决定,不仅如此,他甚至还骄傲地炫耀自己干得多么出色,简直同他以前背着女方父母初次与她媾和时一样痛快。
通常在出席晚宴时,波斯的国王们都会叫他们的后宫佳丽陪同,不过,当他们已经产生浓厚兴致,决定不醉不归时,就会先派人将他们的后妃们送回宫中,这样做的原因,只是害怕她们看见自己烂醉如泥的丑态。但是同时,他们又会叫上身份低贱的其他女人来陪酒作乐。P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