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作者借作品中的人物母校召开校庆大会、昔日同窗聚首一堂后组建的“老同学联谊会”为平台展开故事,一下子就像一个巨大的章鱼一样,伸出了若干条触手,由昔日的校园触向了这个社会的每一个群体,自然,每一个群体都有一个带有鲜明性格的人物——那些曾经的同学——如今身份、职业各异的“老同学”:纪委书记赵瑞普、县委书记王林,大酒店副总经理“我”,镇医院院长杜跃明,县广电局局长蒿麦田,副乡长丁心泰,江湖奇人“鼠药大王”曹子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商贾马金,书法家王汉……以及与这些人有关系的大酒店总经理“老总”,公安厅的廖副厅长,看守所的金所长……还有女同学晓水,抑郁自杀的老同学刘森林……
仅仅看一下这些人物的身份和职位,不读作品,你就会意识到这些“触手”触向的,是当今社会的一个个穴位,如果再借助“老同学联谊会”的舞台,一定会上演一出出红尘大戏!
不管你职位有多高,金钱有多少,在老同学面前,是不能摆谱的。
《老同学部落》的载体太好,利用同学们聚会和联谊活动这个气场,一下就展开了许许多多的人生风俗画。他们少年时都是同学,几十年后从天南海北聚在一起时,自己吓了自己一跳,谁都变化了。变化得谁都不敢相认。好像风筝店把放飞的风筝全收了回来,小店里再也装不下外边的世界。这同学里边,自然有当官的,那么就出现了官场的风云变化,从他们起步开始一直写到了他们在官场的得意和失意。
当年,我和同学们在镇上看豫剧《红灯记》。贼鸠山劝降李玉和说:“人生如梦,转眼就是百年……”我们轰然笑出声来。那时大家都刚刚读过新出版的小说《红岩》,知道我们共产党人视死如归,面对严刑拷打宁死不屈。我们笑贼鸠山的台词苍白无力,朗朗乾坤,清平世界,我们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没人去想午后人生的九曲十八弯。自己何时能长大,觉得既漫长又遥远。所以,我们还笑反派人物鸠山对人生概念的理解太颓唐。老师每天都在提醒我们人生之路漫长,踏上社会才是立业兴邦的开始,咋能说转眼就是百年呢?
上个月,我收到母校的请柬,还不断接到许多老同学的电话,希望我届时回母校参加老同学联谊会。电话里,几乎每个人都在感叹:真快,一眨眼几十年就过去了。不少同学还记着一起看豫剧《红灯记》的事儿,调侃说日本人总比我们先一步,比我们实际一些,说人生就像坐火车坐飞机一样,想着路途遥远隔山隔水,但打不了几个盹儿,就该下车下飞机了。人生的车站和机场总共也没有几个,鸠山的话没错!鸠山这主儿有先见之明。
几十年,弹指一挥问。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同学、战友、同事、上下级关系,是一种缘分。缘分产生关系,关系使缘分变得弥足珍贵。人到中年,常常被各种各样的关系牵制着,被不明不白的缘分刺激着。人们既注重关系又害怕关系。人们想东拉西扯地建立关系网,有时也会像蜘蛛一样,一脚蹬掉老的关系网。关系网也需要经常更新。
老同学联谊会按时召开。从上午八九点钟开始,在通往母校的乡间公路上,小轿车逐渐多了起来,花红柳绿异彩纷呈,十点多钟的时候还一度出现塞车。来参加老同学联谊会的人还真不少,在等待疏导交通的一段时间内,同学们纷纷从车里钻出来,有的相互认出对方,马上握手拥抱。
几十年前,同学们一个个从养育自己的穷乡僻壤走出去。今天,很多人都头顶着自己的辉煌回来了,阳光下笑得灿烂,胸腔中涌动着满足和甜蜜。
母校所在的这个县的县长,还有周边一个县的县委书记和另一个县的县长,都是我们的老同学。今天的统一迎候,也许是他们提前就约好的。三个“县太爷级”的人率一帮在当地工作的老同学,从学校徒步走出来,挨个儿和同学们握手拥抱。样子就像阿拉法特、拉宾和克林顿握手拥抱差不多,至少表面上是无可挑剔的庄重和谐,但他们内心正想些什么,别人都无从知道。
但我知道,这三个“县太爷”中的王林,听说被人举报卖官受贿,叫省报的记者盯上了。王林正在上层活动。同学们见面时议论:他的政治根基可能会发生动摇。不过,也许只是上上黑名单,一般性地敲打敲打而已,只要不被立案,不被逮住,大家都是好人。有几个人身上没伤疤?剥了皮,谁也不比谁红多少。
还别说,王林的块头、肚子、屁股、肤色,还有那一双带双眼皮儿的大眼睛,还真和阿拉法特有一比。他角色很投入地和同学们相拥致意,遇到女同学的时候就多抱一会儿。
我也下了车。我和三位“县太爷”有两个车的距离。我看到,王林和女同学握手拥抱一时兴起,竟和一位站在小车旁的漂亮女司机拥抱,他还没等女司机伸出手,就双手把人钳过来拥在怀里,还可吃劲儿。女司机直撅着屁股往后挣。站在一边的老同学说:王书记弄错了,弄错了,这是老同学的司机!老同学会这么年轻漂亮吗?
全是好色使然,我想。这几年同学们碰到一起,总议论到王林,一方面说他爬得快,没几年工夫,就从县商业局副局长的位上,连蹦带跳地蹦跳到县委办公室主任的位子。后来干部异地交流,又遇提拔机会,叽里咣当就弄成了县委副书记、书记。另一方面,大家都说王林贪色,贪到孬好不讲究来者不拒的地步。大家都说,男人好色,都要求上点儿档次,讲个情趣,玩个水平。王林不,同学们说,他对一般的女人都有兴趣。我们一个当了县广播事业局局长的老同学,带着诗意和哲理的口吻说:“男人拥抱女人的时候会说,亲爱的,看着我。只有直视才能读出女人的真伪。而王林和别人相反,他在拥着女人的时候会说,别看我!影响情绪。”当然,我们老同学见面,多是善意的讽刺挖苦,也不能排除这位局长杜撰的可能性。
轮到我和王林寒暄,他先往心窝里给我一拳,然后一把抱着我说:“尿!怕借你的钱?驾着鹰都抓不着你。上次和我们县长去北京路过你们那儿,在火车站给你打电话,通了就是没人接。”我随即问王林:“你们县长是公是母?”王林使劲儿拍打着我的后腰,假装认真地说:“别把我们看得太黑暗了,你啥家伙?”
我心里明白,“电话通了没人接”实是倒打一耙。大酒店副总以上办公时间离开,电话都由办公室人员值守,从不空岗。我的同学们,大都知道我所在的大酒店,我把手机和传呼都给了他们。我经常为一些同学安排住宿吃饭,为他们代买机票车票,我对他们基本上有求必应。
王林之所以倒打一耙,是另有原委的。同学们都清楚,王林在省会有据点。他在省会“一条龙”作业,基本都在老乡开的华府大酒店。就连县里的一些科局长,也都有自己流动的“秦楼楚馆”。只要来省会,吃喝拉撒睡“一条龙”作业,都有相对比较固定的“点儿”。时势造英雄,我的不少老同学,原先都是三脚踹不出来个屁的主儿,既老实又本分。如今,个个眼含风情,嘴里淌着酸水,说话办事总要加点黄色作料,人人都似情场打拼的老手。有点儿钱有点儿权就骚动不安,都纷纷风花雪月地为自己润色。并且,同学们还有鼻子有眼儿地说,他们这些人到省会,要是老婆死跟着的时候,他们就死对死,死劲儿逛商场,直把老婆拖得求饶回家。反正这时候不能到“作业线”上去,小不忍则乱大谋。P1-P3
风和雨的游戏
张宇
是下午,窗外的许昌迷茫在细雨之中,窗帘拍打着外边的风,我一边抽烟一边仔细回味《老同学部落》的意趣。
看这部书稿较早了,夫人逼我看的,我已经很久不读别人的书稿了。在家里,我大都听她的,也没有什么对错,是一种习惯,,当初我看这部书稿并不在意,也只是顺手翻翻,不成想陷了进去,很快就读完了,虽然这部书稿还有很多不尽如人意之处,但我是小说家,眼太高,平心而论,第一次写小说能写到这种程度,并不多见。再想已经出版过的许多长篇小说,实在不如《老同学部落》。这样上下比较一下,可以说算一部好书吧。
《老同学部落》的载体太好,利用同学们聚会和联谊活动这个气场,一下就展开了许许多多的人生风俗画。他们少年时都是同学,几十年后从天南海北聚在一起时,自己吓了自己一跳,谁都变化了。变化得谁都不敢相认。好像风筝店把放飞的风筝全收了回来,小店里再也装不下外边的世界。
这同学里边,自然有当官的,那么就出现了官场的风云变化,从他们起步开始一直写到了他们在官场的得意和失意。官场百态,油然显现,如歌如画。《老同学部落》的特点在哪里呢?它不是市场上流行的官场批判小说,也不是什么反腐败小说,因为小说里的官场客观而真实,官场里的人物上上下下都有条有理,真实可信,关键是批判不是重点,甚至也不是歌颂,而是一种理解。理解,这个词组放在这里很重要,因为从这个词组出发,官场就变成了一种人生的场所,于是小说的可贵之处也显出来,那就是作家描写了官场的人生游戏。
这同学里边自然也有平民,于是就出现了平民的生存状态的描写,写尽了他们的心酸和欢乐。可喜之处呢?也在不批评不推崇上,自然而然,像风和雨来了就来了,去了就去了,逝去的是时间和生命,留下来的是平民生活的历史和画卷。也就是说,是平民的人生游戏。
这同学里自然有奇人,或者说是丑角,像卖老鼠药的。在这部小说里,能把卖老鼠药的写到惊天动地,我是第一次看见。于是,你说这世界什么是大?什么是小?一个卖老鼠药的够小了吧?然而他显然能呼风唤雨是一个大人物。其实这世界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大就是小,小就是大,没有可比性。说白了这世界只是一个小舞台,人生却是一场大游戏啊!
这小说里由同学会搭成一个舞台,分组分类各个演绎出一台人生大戏。放出去无边无沿,完全像描写了一个世界,收回来就写了三个字:情、利、义。这三个字像三条蛇咬看缠着我们的人生感受,于是人生游戏就丰富就风趣就意象万千啊!
不简单,一个作家能写到这种程度,你还怎么去苛求他呢?于是,我开始肃然起敬,对未曾谋面的《老同学部落》的作家心起敬意,这不仅写出了人生百味,同时他本人必然也是一个有人情味的厚道人。
再写什么有必要吗?作家各不相同,读者自有公论,无需我多余闲话了。写这么几行文字,也算一个作家对另一个作家的祝福和敬意吧。
作家有高下之分,人品是一样的。
这时候天色已晚,窗外的许昌仍然飘扬在细雨之中,窗帘已好久不再拍打外边的风。雨还在,风到哪儿去了?这风和雨的游戏也只可意会吗?
2005年8月于许昌
(注:张宇,著名作家,现任河南省作家协会主席。)
在我的长篇处女作出版之际,内心很不平静。几十年来,我一直把文学创作视为最高尚的追求,但另一方面,又为生存所迫,常年为温饱奔波,后来为工作奔忙,始终没有只字的文学作品出手。
我正式退休前,有一年多的赋闲期。这是我构思和创作的好机会,我每天徒步上到我八层楼高的办公室里,办公室里很静,很少有人打扰。我想一阵,写一阵,累了就躺下休息一会儿。2002年4月,我完成了一个中篇小说的草稿,大约六万字,名字就叫《老同学联谊会》。
我把草稿拿给好朋友刘志学看,主要是想让他看看我写的东西像不像小说。之所以拿给他看,是因为他当时在省会一家杂志社当编辑,还经常在全国的文学刊物或新闻媒体上发表作品,其小说屡屡获大奖。在新闻圈里也很叫得响,他先后采访过姚雪垠、魏巍、柏杨等著名作家。我非常尊重这位小我近二十岁的小老弟。所以,我是冲着他的鉴别力去的,我把草稿交给他看,就是想叫他看看我写的东西行不行。
没几天,志学给我打过来电话,夸奖说:小说写得很不错,我和你弟妹都看了,昨天议论到凌晨两点多,我们想,你的小说要是拍个电视剧一定很好看。
接下来,他们两口子把拙作贴到“零距离文学家园”网站,从而受到众多网友的关注,我获得不少批评意见,当然,也有网友的称赞和鼓励。
我综合了大家的批评意见,作了一次大的修改,并烦劳志学的夫人打印装订,准备送给更多的亲朋好友看看。
我决定先送给在省纪委任职的老同学审阅一下。因为作品中一些人物的塑造和农村画面的描写,差不多都取材于我们的老同学和我们不同的生活环境。和这位老同学见面不是很方便,我就委托在省府大院工作但经常见面的好朋友李步岭转交。李步岭这位小老弟,浑身的灵气,也是个热心肠的文学爱好者,也常在省会的媒体上发表作品。他说,先让我看看吧!我当然说中。
几天后,他给我打电话,连声夸我写得好。并指出,你小说中关于畜牧站一章的描写很真实、很生动。我父亲就在畜牧站上班,我从小就在那种环境里生活,你真写得很好、写得很真实。我谦虚了几句,他认真地说:我恭维你没意思,你真的写得很好。
对朋友的夸奖,我不敢认可,但给我带来了点儿自信。我没有发表过作品,审视自己很难,没有底气,我自己问自己:是真的很好吗?
随后,李步岭又介绍我认识了河南电视台电视剧部的王洪礼。认识他,对拙作的最后成篇和命运具有重要意义。王洪礼不但是个书法家,而且文学造诣颇高。他对六万字的作品做了通篇修改,大段大段地调整润色,之后,他又推荐给了《东京文学》发表。该刊从2003年第六期开始连载。我知道,在这六万字的作品里面,有王洪礼智慧的闪光。所以,在发表的时候,我坚持联名署上他的名字,尽管他不同意。
《东京文学》导读说:作者描绘世态人情,笔笔入骨;刻画人物形象,刀刀见血。
根据刘志学、王洪礼、李步岭等朋友的建议,我决定将《老同学联谊会》拉长为长篇小说,一下子增加了二十多万字。从字数上讲,是个地地道道的长篇了。
在先后两年多的时间里,从开始六万字左右的中篇,到改造揉搓成今天这个样子,实属不易。光是拿给一些文友或杂志看,就得一份接着一份地出。如用我老掉牙的打印机出,需要近六个半小时才能出一份。为了应急,我的好朋友王济昌,不计局长之忙碌,每次都亲自来给我安排人打印装订,并在百忙中拨冗细读拙作,及时提出不少宝贵的意见。
不管好坏,这个长篇小说算是写成了。为了出版,朋友们在继续给我提供无私的帮助。后来,刘志学已辗转到北京,兼任几家杂志的编辑,还不忘拙作的命运。去年11月份,他从北京急电催我带作品过去,他拉我要一块儿见见龚应恬老师。龚应恬老师是《射雕英雄传》等连续剧的编剧,早已蜚声影视界。但老师没有一点架子,对我热情有加。我们三个人在隆冬的北京,围着热腾腾的火锅,一起吃了几个钟头的火锅,谈了几个钟头的文学和人生。受高人指点,我三生有幸,受益匪浅。我们在握手告别的时候,我把拙作交给了龚应恬老师。
一个多月之后,我在电话中听到了龚老师对拙作的评价。他指出:小说的前半部分显得太散,通篇显得灰暗,除了一个纪委书记,其他好像都是灰色人物,作品格调不高。老师的批评使我忐忑不安。
就这个问题,我和《河南日报》文艺处副处长,并在《文化娱乐周刊》供职的陈炜探讨。陈炜不久前已经看过小说,他说:状况的确如此。但陈炜又说,文学作品不能太昂扬,太昂扬了谁看?我知道,陈炜的话很带市场色彩。不过,拙作在这方面的硬伤是个事实。
需要说明的是,老师们之所以评价拙作“灰暗”或“格调不高”,我想其中一个主要原因,是我刻意追求“真实”、力避“假大空”的创作指导思想所致。就是说,“灰暗”也好,“格调不高”也好,这是我打腹稿时就一清二楚的,是我的指导思想问题。我想让众多至少表面上看比较灰暗的人物,去衬托一个人情味浓厚但良心一点也不差的纪委书记,众星拱月,绿叶配红花。小说描写了十来个人物,惟纪委书记“一枝独秀”。依我看,他的光辉形象近乎完美。相信读者会认同这个人物的。
根据大家的批评意见,我又增加了一个正面人物:“官痴”副乡长丁新太。
今年春节刚过,大河大图文有限公司的编辑室主任陈静老师约见我,当着众多人的面,对拙作大加赞赏,并提出修改意见。陈静老师并且说,河南省作协主席张宇也草看了我的小说,并给予不低的评价。所以,在这之后,我通过陈静老师,强烈要求作协主席张宇老师给拙作写个序,他爽快地答应了我,我内心表示由衷的感谢。
这么多这么高对拙作的评价,差一点叫我忘了自己是个习作者。经得起夸奖,也是得要点修行的。冷静之后,我才慢慢做好了被讽刺挖苦,被指责批评的思想准备。
对文学创作而言,我崎岖坎坷的人生经历,应该说为我提供了丰富的素材,是我创作的源泉。弹指一挥间,我和大半个人生告别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我体味得够丰富够深切了。就这方面而言,我相信自己是我们同学中人生经历最广最复杂的人。我一度这么想,这种丰厚的人生经历,可能会成为他人的谈资或笑料,但对文学创作而言,无疑是求之不得的生动素材。如果不和文学创作挂钩,不以文学的形式记录下来,也是一种资源浪费,血汗就白流了,文学梦就白做了,我人生的意义就打了折扣。
在拙作付梓出版之际,我再一次想起这部书稿从酝酿、修改到出版的全过程,想起刘志学的夫人不辞劳苦,把近三十万字的书稿一字字敲打出来,王洪礼一次次跑出版社和约见书商及编辑,还有《莽原》杂志社的杨连杰编辑提出的宝贵意见……朋友无私的帮助,对我来说,绝不是提瓶酒掂只烧鸡就能打发人家的。我会永远记住他们的付出,如果说将来有一天,广大读者认为拙作还有点可读性,我必须强调说明:是朋友们拉着我、推着我走到这一步的。
2005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