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盗网
滕局长上班看报时看到一则社会新闻。,不由得吃了一凉。回家后他把新闻告诉夫人筱琴,说一个盗贼偷了一家当官的,盗贼后来是被抓住了,可这当官的也落了马……筱琴没听完就着急地说,咱家光有防盗门还不行,得把阳台、窗户都安上防盗网!滕局长说,对,安上防盗网才保险。并要筱琴到加工厂联系做防盗网的事。
第二天,筱琴告诉丈夫说明天做防盗网的人来量尺寸,还负责把防盗网安装到位。滕局长却说,防盗网不安了。筱琴发现丈夫脸色不好,忙问为什么?滕局长指指门外,闷闷地说,我仔细琢磨,这防盗网安不得,安了他又有话说我了……
滕局长所说的“他”是指住在对门的丁大勇。
滕局长这几年春风得意,事事顺心。唯一令他不愉快的就是丁大勇和他对门对户住。前年局里修建了三栋坐北朝南的宿舍大楼,局领导先挑房,都挑了不当太阳西晒的楼东头,结果后勤科科员丁大勇就住在了楼西头,和滕局长门对门。按理说,丁大勇作为普通干部能和局长“平起平坐”当邻居也该心满意足了,可他不。他不仅不和滕局长和平共处,还时不时挑滕局长的毛病。首先,他一封检举信告到市里,说滕局长在修建宿舍楼中收了包工头几万元红包。后来检举信到了滕局长手里成了一张废纸。哪知春节后,丁大勇又到处说提着大包小包给滕局长拜年的人有五十一人,说得有鼻子有眼。滕局长气得喘粗气,想发作又觉得丁大勇统计得确实差九不离十。滕局长只希望有一天丁大勇有事犯在他手上,狠狠治治丁大勇,但丁大勇除了爱管“闲事”外,干工作挑不出毛病。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丁大勇的监视之下,滕局长又沮丧又害怕,见了丁大勇就没个好脸色,有时丁大勇主动和他打招呼他也觉得是不怀好意,爱理不理的。
听丈夫说不安防盗网了,筱琴很不服气,说,住一楼的能安防盗网我们怎么就不能安?滕局长说,一楼是因为盗贼入室太方便了,当然要安。如今二楼以上的住户都没安防盗网,我们家住三楼要是安了就太显眼,太出格了,不是又给丁大勇提供说三道四的材料吗?你真是女人见识!筱琴觉得丈夫说得在理,又忧心忡忡说,要是盗贼翻窗进我家偷呢?滕局长说,人不在家时把门窗统统关牢!
没安成防盗网,筱琴整天提心吊胆的。有几回在单位上着班,突然想起出门时忘了把窗户关上,请假回家看,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她只好在心里一遍遍生丁大勇的气。
这天,滕局长回家满面春风对筱琴说,今天我把丁大勇给治了治。筱琴急忙问是怎么个治法?滕局长说,后勤科要提拔一名副科长,几个副局长都推荐丁大勇,说他资格老能力强,副科长非他莫属。最后是我说了算,我一句话就把这个职位让给了比丁大勇小十岁的小刘姑娘。丁大勇听到这个消息不哭才隆了。筱琴甜甜地一笑,说治得好。
一天半夜,滕局长和筱琴被“抓强盗抓强盗”的呼喊声吵醒了,赶紧起床察看自家门窗,都紧紧关着,才放了心。室外人声嘈杂,开门问,是丁大勇家进了盗贼。丁大勇正对楼上楼下赶来的人说,这盗贼翻窗人室还拿着刀哩,我操根木棒才把他赶跑。滕局长又吃惊又好奇,忙问丁大勇被偷走的东西多不多?哪知丁大勇话里带着刺儿说,我家哪有钱和值钱的东西让他偷呀,这家伙许是搞反了方向找错了门儿!滕局长被这两句话戗得连忙关上门。
双休日的一天,滕局长正在家里看电视,忽然外面传来电钻在墙壁上打孔的噪声。他开窗看,是丁大勇家在安装防盗网。还听见楼上楼下许多住户问丁大勇要花多少钱?丁大勇说,贵哩,花了三干多元。我没多少钱,可盗贼有刀子,老婆孩子的性命要紧呀!问的人都说,对!我们也安。
隔了几天,滕局长突然在局务会上宣布:小刘姑娘另作安排,丁大勇任后勤科副科长。
森领导
在我们眼里,森属于那种看破红尘的人。
森虽然不是我们科里的人,但我们很了解他很尊敬他,因为他毕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我们科隔壁的B科那两间办公室里的七八个人都是他的部下。森常到我们办公室里来转转,和这个问个好,和那个点点头,挺和蔼可亲的。我们自己的头儿坐在另一间办公室里,很少到我们办公室来。因此,森来了,我们就放下正在做的事,喊森坐,并给森倒茶喝。每当这时,森就连连摆手,别客气,别忙,我又不是客人。
我们就说,您是官儿呀,是领导呀!
鬼官儿,鬼领导!森撇撇嘴咕哝着,一脸的不屑。之后便在一把空椅子上坐下来,颇有感慨地说,当官,当领导有什么意思!当年我在部队跟随××师王师长当警卫员时只有十九岁,王师长特喜欢我。王师长才而立之年哩。他可是军里赫赫有名的人物,都说王师长前途无量。可后来怎么着,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把他送到了阴曹地府……
森说到这里神情有些黯然,捧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茶,要不,我也不会早早复员的。
我们便说,你不复员,如今的官职只怕比我们局长还要大吧?
森流露出兴奋的神色,不是吹牛,至少也是个正团职吧。
我们局里百十号人,却只是个副处级单位。我们真替森惋惜,说他运气不好。森却说,是正团职又怎么着?王师长三十岁时官不是比县团级还大吗,他不当官也许还不会死。当官有什么味?卵味!
森四十多岁了,二十年前就是正科级,换上别人,这样原地踏步,说不定早就牢骚满腹,或暗地里跑官要官去了。真难为森有这样静如止水的心态。
前些日子,我们局里有个副局长退休了,空出的位子得有个人填上。上面说,你们局里人才济济,用不着从外单位派人来,就近提拔吧。提拔的是谁呢?上面在考察,局长在琢磨,职工群众茶余饭后也在谈论这个问题。这天,我们正在谈论谁会官运亨通时,森推门进来了。
我们说,森领导来了,请坐,请坐!
屁领导!小科长一个,丑人哩!森和善地笑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听说你要当局长了,恭喜呀!
谁说的?别乱说!
都说你进候选人圈子了。你当科长比谁都当得久,你不升升谁?你不升我们都有意见了。
森脸上露出不易觉察的快意,别说是个副局长,就是当副市长、市长我也当得像。只是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吃饭做事,做事吃饭!
怎么会是一样呢?硬板凳就换成了老板椅,办公桌就换成了大写字台。
屁老板椅!软绵绵的,夏天坐上去不热?不烧屁股?我喜欢硬板凳,坐着实在。当年毛泽东还要睡硬板床呢……
也不用骑自行车上下班了,有小汽车接你送你。我们又说。
嗨,坐汽车有什么好?汽车跑得快但不安全,容易出事。王师长不是出车祸死了?骑自行车悠哉游哉,还能锻炼身体。是不?
我们想,这世界上对身外之物看得如此淡薄的人莫过于森了。在森的影响下,我们的心胸也开阔起来,再也不为评先进、评职称之类的事烦恼了。
一日,我们办公室的人都出去办事去了,只有我埋头赶写一份材料。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是森。没等我叫森领导,森就说,小陈,每次来都见你最忙,要注意休息,别忙坏了。森的话令我好感动。我们科长从来没有这样关心过我。我委曲地说,不忙行吗?官儿嘴一动,我就忙几天哩。
你干的是个忙碌的事儿,也干好几年了,该换个工作了。
换工作不容易哩,局长那儿不好说话。
我给你跟局长说,我的建议局长还是买账的。保证没问题。
真的?
我从来不骗人。
森又一板正经地对我说,等着好消息吧!
我高兴得不得了。
许多日子过去了,好消息一直没来。我急了,想去问森。几次在过道上遇到森,他都木着脸,目不斜视地与我擦肩而过。我也不好开口。
森虽然仍在我们隔壁的B科上班,不知怎的,却再也不进我们办公室的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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