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果仙,表演艺术家,晋剧第一位坤伶须生演员。生于1909年,卒于1972年,字步云,艺名果子红,祖籍河北束鹿。她4岁被卖于太原丁家,7岁拜孙竹林为师学旦行,后改须生,13岁入庆梨园登台,15岁入锦梨园挂头牌。19世纪30年代,她将盖天红行腔高亢脆亮、十二红婉转悠扬、说书红吐字真切等特色集于一身,对晋剧传统唱腔进行了卓有成效的革新与发展,还同兄弟剧种演员频繁交流。1936年、1937年两次赴沪演出,百代公司为她录制唱片时,誉为“山西梆子须生大王”。
穷其一生,终不知亲生父母是何人;误饮药酒,昏迷中遭恶人强暴而失清白女儿身;月圆中秋,被省主度阎锡山迎入府内;遇知音,演技超群艺上层楼……本书为你讲述了中华名伶丁果仙的传奇一生。
历史矣,故事矣;历史亦故事,故事亦历史。天地舞台,舞合天地,台下尝世间酸甜苦辣,台上演人生悲欢离合。叙述“舞台人生”的辉煌,映射“人生舞台”的沧桑……
一、生身父母是何人
终生骨肉分离,乃是人生之最大的不幸。丁果仙在世的时候,一直都在苦苦地寻找着自己的亲生父母,但最后却不得不带着深深的遗憾,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丁果仙的祖籍是河北省束鹿县。可生于何乡、何村、何人之家,在世之时她却无从打听清楚,其生身之事自然也就成了一个后人永远也解不开的谜。她四岁那年,束鹿县一带闹了大水灾,父亲病亡,母亲带着三个孩子四乡乞讨。在那天灾人祸的年月,为了一条生路,母亲不得不把自己的亲骨肉卖给一户有钱的人家。
四岁孩子的记忆虽然是极有限的,但落人脑海中的印迹却是难以忘怀的。就是在几十年之后,丁果仙仍能记忆起母亲含痛忍辱地跪倒在丁凤章的面前,苦苦哀求的话语:“丁爷,你老人家开开恩,给我们母子一条活路吧……”
丁凤章是束鹿县丁家庄人,但他长期在山西太原经商,家里的土地都出租给别人耕种,这次从太原归乡是来收租要债的。
当丁果仙的母亲把三个小生命推倒在丁凤章的面前时,孩子们的小脸儿上堆满了惊惶不安的神色。而有钱人胆大气粗,轻意不会对人产生什么怜悯与同情。丁凤章面对跪倒在地的母子四人,慢腾腾地戴上老花眼镜,像在市场上挑选小猫、小狗一样,用手端起一张张泪眼汪汪的小脸儿,仔细地瞧着、思量着,嘴里还不住地唠叨着:“一个个都像病秧子,能不能养得活……”
母亲急忙叩头哀求道:“丁爷,你老就念及我们寡母孤儿,行行好吧。”
丁凤章再次把三个孩子认真端详了一遍,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地说道:“那就让这个大女儿跟我走吧。”
母亲又是急忙叩头哀告,说道:“不!不!丁爷,你带走二妞吧。大妞已经懂些事体了,日后会怨恨我这当娘的一辈子。”
丁凤章听了此话倒也认真地思量了片刻,又低头看了看二妞,说道:“既然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看在咱们乡党的份儿上,也就只好把这个小病秧子收留下来了。这是三十吊钱,你收着,让二妞过来跟着我走吧。”
丁凤章将三十吊铜钱扔给二妞的母亲,返身喊叫着他的车夫:“小福子,领人。”
车夫忙跑过来拉二妞。四岁的二妞哭喊着,两手紧抱住母亲的双腿,撕心裂肺地喊道:“娘啊!我不去!饿死我也要与娘在一块儿……”
母亲泪眼汪汪,泣不成声地说道:“孩儿啊,不是娘心狠呀,娘这是万般无奈的!去吧,去拣条活命吧!”
车夫用力从母亲怀中拉过二妞,塞进马车轿里。
母亲痛哭着、嚎啕着:“妞呀!我的二妞!娘也舍不得让你跟人走啊……”
大妞和两岁的小弟弟也将马车轮子拉住,一个个哭成了泪人似的。
丁凤章用手杖把两个哭喊中的孩子从车轮上推开,一头钻进了轿车里。车夫挥手扬鞭,马车飞奔而去。扬起的一溜尘烟,飘落在母亲、姐姐和弟弟的身上、脸上。这辆马车带走了女儿的人,也撕碎了母亲的心。
轿车的窗口上露出了二妞的两只小手,那小手在拼命地挥动着……
经过几天风尘仆仆的旅途劳顿,丁凤章乘坐的马拉轿车终于回到了太原城。傍晚时分,轿车停在了城东角的小五台街的一个四合院外。
丁家太太一听见车轮声与马蹄声,急急从宅院奔了出来,两只肉泡眼连成了一条缝,故作娇态地说道:“哎哟,我就算计老头子今天要回来。你瞧,我这眼皮子从早晨一直跳到现在。怎么,一路累得够受了吧?快到屋里饱饱地过上一顿烟瘾,消消困乏。” 丁太太搀扶着丁凤章进了大院走到上房,又麻利地为丈夫备好大烟递了过去,顺势依偎在丈夫的身旁撒起娇来。
丁凤章有些不耐烦,只顾深深地吸了一口大烟,说道:“说点正经事体吧。我这次回乡,又给你买了个丫头。”
丁凤章一边吸烟,一边扬起嗓子朝外边喊叫起来:“小福子,把小家伙领进来,让太太瞧一瞧。”
小福子拉牵着二妞的手走进上房。只是小姑娘怯兮兮的脸上挂满了泪花,但又不敢哭出声来。
丁太太从床上坐起来打量着二妞,撇着两片厚嘴唇,拉下脸儿对丁凤章嚷道:“你这是给我买了个活人,还是个死人?瘦的皮包骨头,还丑模怪样的!哼!”
丁凤章把手中的烟扔到桌上,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不以为然地应道:“你真是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咱先养养看吗。喂上个三年两载的,到了七八岁时给她请个教戏的师傅,能学出样儿来,就送她人戏班子。如果不是唱戏的料,就把她卖到窑子里去。再说,我花出去的这三十吊钱,在市上只能买到一只羊呢。”
丁太太思谋了一阵儿,挤眉弄眼地说着骚情话儿:“就是你这老东西会算计,鸡屁眼儿里都能掏出金元宝来。哈……”
丁凤章也咧起了大嘴哈哈笑着,说道:“咱丁家既然已经把这小妞买回来了,太太就得给她取个名姓,总不能唤她小猫小狗吧。俗话常说名正才能言顺,你给思谋个好听的名姓,让她从此就是咱丁家的人了。”
丁太太把两只肉泡眼转动了一阵子,突然叫道:“我看就叫她果仙吧!或许这妞儿长大之后能变成一个又大又鲜的果子,供咱老两口享用呢。”
丁凤章听了太太的话更是眉开眼笑,连声称道:“好,好,好名子。”
丁凤章两口子说着便狂浪地放声大笑起来,而四岁的二妞站在一旁更加地惊恐,禁不住呜咽起来。
就这样,二妞有了丁果仙这个名姓,却失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与骨血姐弟,在丁凤章家开始了血与泪的生活。
二、开化寺的卖唱生涯
转眼之间严冬腊月又到了。北方的冬天是极冷的,何况这日正是大雪飞飘,北风狂吹,满天满地都被冰雪覆盖着。丁凤章与太太躲在西厢房中围炉取暖,饮酒逍遥,留声机里正放着山西梆子名角“盖天红”的《芦花》。而幼童丁果仙此时正在风雪之中抱着比自己个头还要高的扫帚,在丁家大院清扫着积雪,小脸儿冻得通红通红。到了夜里,丁太太躲在炕头抽大烟,还要让忙活了一天的小果仙站在一旁为她捶背。小果仙两手捶乏了,眼皮子禁不住打起架来。丁太太顺手把点烟的灯火端起往小果仙的手上烧去,小果仙虽疼痛难忍,却不敢哭出声来。
丁家主人同桌大吃大喝时,小果仙却躲在柴房里,手中捧着一块冷窝窝头啃着,只有那只小花猫蹲在她的身边,温柔地望着这个可怜的小女孩。
夜深之时,小果仙像一只羔羊,蜷缩在丁宅的柴房里,身上只盖着一条破麻袋片儿。即使是在睡梦之中,她的脸上也总是挂满了泪水,小嘴里不断地呻吟:“娘!我冷……”
就在这难熬难耐的岁月里,丁果仙长到了八岁。这一天,丁凤章正美滋滋地数点着一堆银元,丁太太扭动着肥胖的身子走进屋里,说:“老爷子,有人来见。”
丁凤章急忙把银钱收起,抬头看去,来人是乞丐艺人刘喜则。这刘喜则身材矮瘦,衣衫破烂,脸色黑青,两眼昏暗,一进门就毕恭毕敬地向丁凤章拱手作揖,说道:“丁爷,听说您老捎口信叫我来一趟。”
丁凤章两眼半睁半闭,不屑地瞅了来人一眼,有一声无一声地问道:“喜则,最近又在什么红班子里唱戏?”
刘喜则满脸的不自然,但仍堆着笑应答道:“丁爷,您老人家是在专拣好听的事说。您又不是不知道,像我刘喜则这等‘台下红’的角儿,人家正经班子里谁肯要我去唱。咱还不是闹闹票儿,或者到开化寺卖卖嗓子,讨口饭吃。”
丁凤章此时才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招呼刘喜则说:“来,坐下说。我倒是想请你人个班子挣碗稳饭吃。”
刘喜则听了丁凤章的话,一时不自在起来,试探着问道:“丁爷,您老不是在取笑喜则吧?”P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