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际花盛衰记》是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中《巴黎生活场景》中的一个长篇小说，是作者在《人间喜剧》中创作时间最长的一部。讲述了巴黎交际花埃丝黛简短、奇特，却注定悲剧的一生。她对诗人吕西安一往情深，渴望过幸福贞洁的生活。然而，交际花的身世和地位使她与沉浮在上流社会的吕西安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社会天堑。

本书讲述了巴黎交际花埃丝黛简短、奇特，却注定悲剧的一生。她对诗人吕西安一往情深，渴望过幸福贞洁的生活。然而，交际花的身世和地位使她与沉浮在上流社会的吕西安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社会天堑。小说根植于社会现实，通过深刻细致的观察和典型形象的塑造，给人以强烈的真实感。其中塑造的一大批贵族、野心家、教士、银行家、妓女、犯人、警察等，再现了那个色彩斑斓却又冷酷无情的社会。

巴黎生活掠影

主要人物表

第一部 妓女们如何恋爱

 一 巴黎歌剧院舞会一景

 二 其他的假面人

 三 电鱼

 四 巴黎一景

 五 一些人了如指掌、另一些人一无所知的室内

 六 一只小老鼠的忏悔

 七 妓女就是这样

 八 小老鼠变成抹大拉

 九 提香见了准想画的一幅肖像

 十 怀旧

 十一 浮想联翩

 十二 一位朋友

 十三 埃雷拉神甫身上没有神甫的味道

 十四 两条出色的看家狗

 十五 叙述四年幸福生活的乏味章节

 十六 银钱老虎如何遇到小老鼠，其后果又是如何

 十七 “银箱”的失望

 十八 埃斯黛幸福下面的深渊

 十九 格朗利厄公馆

 二十 大家闺秀

 二十一 好姑娘的家

 二十二 德·纽沁根先生着手工作

 二十三 孔唐松

 二十四 爱情引向何处

 二十五 康科埃尔老头

 二十六 警察局的秘密

 二十七 密探的家

 二十八 三雄斗法

 二十九 纽沁根为即将获得的幸福粉墨登场

 三十 大失所望

 三十一 神甫旗开得胜

 三十二 假神甫、假汇票、假债务、假爱情

第二部 老头们为爱情付出的代价

 一 亚细亚集资十万法郎

 二 第一夜

 三 几线光明

 四 赢利与亏损

 五 必要的解释

 六 两种极端的爱情发生冲突

 七 亚细亚和纽沁根银行之间的和约

 八 屈从

 九 埃斯黛在巴黎重露头角

 十 一个落难的女人

 十一 佩拉德乔装阔佬

 十二 出租马车里的一场决斗

 十三 科朗坦赢了第二局

 十四 老头们有时会在意大利剧院听到的一种音乐

 十五 被拒之门外的痛苦

 十六 故事发生在包厢里

 十七 欢愉也有烦恼时

 十八 毒蛇盘缠交错

 十九 在繁星旅馆

 二十 设圈套科朗坦略施小计

 二十一 弥尼、提客勒、毗勒斯

 二十二 科朗坦的可怕誓言

 二十三 捕捉小老鼠的圈套

 二十四 永别

 二十五 纽沁根痛哭流涕

 二十六 科朗坦开始报仇

第三部 歧途通向何处

 一 生菜篓子

 二 两名囚犯

 三 通俗易懂的刑法

 四 苦役监的马基雅维里

 五 关人黑牢后取得的胜利

 六 法院的历史、考古、传记、逸事和生理学的故事

 七 继续同样的话题

 八 利用这一切的方式

 九 犯人如何入狱

 十 这两个预审被告如何对待自己的痛苦

 十一 向没有预审法官的国家介绍预审法官

 十二 预审法官左右为难

 十三 卧室往往是审议庭

 十四 警察局及其档案夹

 十五 法院的产物

 十六 一位权贵

 十七 捕捉苦役犯的圈套

 十八 雅克·高冷在黑牢中全力以赴

 十九 亚细亚开始行动

 二十 法院休息厅一景

 二十一 马索尔梦想高攀

 二十二 马索尔和王家犬的妙用

 二十三 亚细亚和公爵夫人一见如故

 二十四 真正的痛苦

 二十五 一个古怪的巴黎女人

 二十六 亚细亚装扮成多瑙河的农民

 二十七 试探

 二十八 苦役犯如何解释身带疤痕

 二十九 雅克·高冷的奇妙创造

 三 十 以智斗智，结局如何

 三十一 黥印已被消除

 三十二 剑刺和招架

 三十三 亚细亚的履历

 三十四 老相识久别重逢

 三十五 被告的胆量

 三十六 一个插曲

 三十七 够了

 三十八 法院无情，也应无情

 三十九 法官又占上风

 四 十 预审法官特有的忧郁

 四十一 无辜者在法院里面临的危险

 四十二 犯过错误的人出庭时都会心惊肉跳

 四十三 两种道德

 四十四 当头一棒

 四十五 法官的苦恼

 四十六 总检察长先生

 四十七 为时过晚？

 四十八 女人们在巴黎所做的一切

 四十九 女人们在巴黎能做的一切

 五 十 一笑了事

 五十一 花花公子和诗人重新合而为一

 五十二 在监狱里自杀的难处

 五十三 幻觉

 五十四 时髦女人生活中的悲剧

 五十五 事情如何收场

第四部 伏脱冷的最后化身

 一 法官的袍子和女人的裙子

 二 阿梅莉的计划

 三 磁气观察

 四 黑牢里的犯人

 五 诀别

 六 附属监狱的放风院子

 七 对切口、妓女和窃贼所作的哲学、语言学和文学的评述

 八 哥老会

 九 野猪闯入

 十 首领陛下

 十一 以诈对诈

 十二 死囚的房间

 十三 一桩奇特的刑事案

 十四 夏洛

 十五 忏悔

 十六 高冷小姐粉墨登场

 十七 利诱

 十八 最后的化身

 十九 加缪索太太首次出访

 二十 加缪索太太再度出访

 二十一 一位注定被人遗忘的大人物

 二十二 默默无闻、有权有势的科朗坦

 二十三 总检察长的痛苦

 二十四 怎么办？

 二十五 戏剧性的变化

 二十六 罪犯和法官单独密谈

 二十七 泰奥多尔无罪

 二十八 贵夫人们的信件

 二十九 雅克·高冷在喜剧中初露头角

 三 十 红发女郎的故事

 三十一 帕卡尔和普律当斯如何成家

 三十二 猎物将要变成猎人

 三十三 英国先生们，请先开枪

 三十四 一位老相识

 三十五 任职的前景

 三十六 失望

 三十七 窃贼王雅克·高冷退位

 三十八 窃贼王退位续篇

 三十九 葬礼

 四 十 鬼上当与长脚鹭鸶拍板成交

 四十一 医生

尾声

名家评论

巴尔扎克生平和创作年表

九 提香见了准想画的一幅肖像

同年三月初一个星期一的早晨，在一所以贵族和宗教教育闻名的修道院里，寄宿生们发现在她们漂亮的队伍里增加了一名新生，新生的美貌不仅无可争议地超过她们，而且还超过她们每个人特别美的地方的总和。据说，在伊斯兰教国家的后宫，三十条著名的美的标准用波斯文诗体写出刻在墙上，要成为十全十美的美女，就必须符合这些标准。在法国，这种美女虽然不能说绝对没有，但也是极为罕见。在法国，很少有完美的整体，却有着迷人的局部。至于雕塑家力求表现的整体美，即他们在狄安娜月神像、维纳斯塑像等少数几件作品中表现出来的整体美，则是希腊和小亚细亚所特有的。埃斯黛来自这人类摇篮，美女产地：她母亲是犹太人。犹太人在同其他民族的接触中虽然往往失去民族的尊严，但他们中的许多部落却一直在提供保存着亚洲型高雅美貌的女子。他们要么极其丑陋，要么具有亚美尼亚人俊美的脸型。埃斯黛把三十条美的标准和谐地融为一体，一定可以在后宫获美女奖。她那奇特的生活不但没有损害她完美的体型和光彩照人的外表，而且还赋予她一种无法形容的女性美：这已经不再是青果子光滑、绷紧的果皮，但还不是成熟的果子的暖色，因为果皮上还有果霜。要是再多过几天放荡的生活，她就会过于丰满。在一个以肉欲代替思想的女人身上，这种健康的身体，这种动物的优点，在生理学家看来应该是一种引入注目的现象。她双手的高雅无与伦比，而且柔软、细嫩、洁白，就像刚生下第二个孩子的妇女那样，这在少女中虽不能说绝对没有，但也是极为罕见。她的脚和头发同理应以此闻名的德·贝里公爵夫人一模一样，她头发浓密，没有一个理发师能一把抓在手里，又是那么长，撒在地上可以形成一个个圆环，加上埃斯黛身材中等，可以像玩具一样被人玩耍，把她抱起来再放下，再抱起来并抱在手上，不会感到吃力。她的皮肤像中国宣纸那样细腻，具有带红色纹理的琥珀的那种暖色，光泽而不干燥，柔嫩而不潮湿。埃斯黛虽然极易激动，看起来却很温和，并在脸上显出一种特别的表情来突然引起别人的注意。拉斐尔的画用极其高超的技艺勾画出这种脸部表情，因为这位画家对犹太人的美貌最有研究，并且把这种美貌表现得尽善尽美。这种美妙的表情是因眉弓深长而产生的，眼珠在眉弓下转动，仿佛要夺眶而出一般，而眉弓的弧线又十分清晰，犹如拱门上的穹棱肋。这上面长着仿佛无根的眉毛的美丽眉弓，一旦让青春染上一层纯净、清澈的色调，一旦让光线照进眉弓下弧形的凹槽，并留下淡玫瑰色的色彩，这里就成丁温情的宝藏，可以使情人心满意足，这里就美景纷呈，使绘画望洋兴叹。这些阴影处呈现出金黄色调的明亮皱纹，这种像筋那样牢固，像最薄的膜那样柔韧的表皮组织，称得上是大自然的杰作。眼珠不转动时，在里面就像是一只放在丝窝里的神奇的蛋。但到后来，情感的烈火烧黑了十分纤细的眼圈，痛苦在这纤维编成的网上留下条条皱纹，神奇的眼睛就变得极为忧伤。埃斯黛的眼睛具有东方式的轮廓，土耳其式的眼皮，说明了她的祖籍所在。她眼睛呈石板般的青灰色，在亮光下则转成乌鸦黑翅膀上的蓝色调。她的目光只有在极其温柔时才不会显得那么神采奕奕。一个女人总是能迷住某个人，但只有来自沙漠的那些种族，眼睛里才具有能迷住所有人的魔力。他们的眼睛里也许保存着他们以前注视过的广阔天地中的某种东西。大自然是否有先见之明，在他们的视网膜上加了一种反射层，使他们能承受沙漠中的海市蜃楼、滚滚热流般的阳光和太强烈的钴辐射？或者人类同其他生物一样，在自己发展的环境中汲取了某种东西，并在几百年的时间里保存了他们从中获得的能力！彻底解决这个种族问题的答案，也许就包含在这个问题之中。本能是一些其原因包含在一种被承受的必要性中的活生生的事实。动物的多种多样就是这些本能起作用的结果。要相信这条长期探索的真理，只需把最近对西班牙和英国的绵羊群进行的观察引申到人群中去，这些绵羊在牧草丛生的平原草场上紧挨在一起，在牧草稀疏的山地上分散开来。如果把这两种绵羊从它们的国家运到瑞士或法国，山地上的绵羊即使放牧在绿草茂盛的平原上也还是分散开来，平原上的绵羊即使在阿尔卑斯山上也还是紧挨在一起。好几代的时间也很难改变这些已经获得并世代相传的本能。一百年以后，山地的本能还在一头倔强的羔羊身上重现，正如在离乡背井一千八百年之后，东方的特征还在埃斯黛的眼中和脸上光彩夺目。这种目光并不发出可怕的诱惑力，而是发出温柔的热情，它使人感动，但并不使人惊讶，连铁石心肠也会在它的火焰中熔化。埃斯黛已经战胜了仇恨，她使巴黎的浪子们感到惊讶。总之，这种目光和她细嫩的皮肤，使她当之无愧地得到了不久前差一点把她送进坟墓的可怕绰号。她身上的一切都同灼热的沙漠之神的性格完全相符。她额头饱满，形状高傲。她的鼻子同阿拉伯人的一样，狭长秀气，鼻孔椭圆，位置恰到好处，鼻翼微微翘起。她那鲜艳的红色小嘴是一朵永不凋谢的玫瑰，上面没有留下纵情狂饮的丝毫痕迹。下巴像牛奶一样洁白，而且没有棱角，仿佛已被某个钟情的雕塑家磨光。只有一样东西她未能补救，说明她是在污泥中陷得过深的妓女：她的指甲因繁重的家务而变形，上面有划开的条纹，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优美的外形。在开始时，年轻的寄宿生们对这些奇迹般的美非常妒忌，但到后来，她们都对这些美赞赏起来。第一个星期还没有过去，她们就已经对天真的埃斯黛亲热起来，因为她们对她不幸的秘密发生了兴趣，因为这个十八岁的姑娘既不识字也不会写字，对任何科学、文化都感到新鲜，却将使大主教有幸让一个犹太姑娘皈依天主教，并让修道院为她举行节日般的洗礼仪式。她们看到自己的文化程度比她高，就原谅了她的美貌。埃斯黛很快学会了这些高雅的姑娘的举止、柔和的声音和仪态，并终于恢复了自己的天性。她的变化十分彻底，连对世界上任何事物都不会感到惊讶的埃雷拉，在第一次来探望时也吃了一惊，修道院院长则对他监护的姑娘大为夸奖。他在自己的教育生涯中，从未见到过自然得这么可爱、温柔得这么虔诚、谦虚得这么真实的姑娘，也从未见到过这么强烈的求知欲。当一个姑娘受到过这个可怜的寄宿生所受到的痛苦，并在期待西班牙人给予埃斯黛的那种奖赏时，她就不会不去创造教会成立初期的那些奇迹，耶稣会会士后来在巴拉圭再现了这种奇迹。

“她有感化作用。”院长吻了吻她的额头说道。

这话基本上是天主教的话，能够说明一切。P34-37

巴黎生活掠影

一

《交际花盛衰记》是法国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巴尔扎克(1799-1850)后期的重要作品之一，在《人间喜剧》中分属《巴黎生活场景》。

从巴尔扎克计划创作一部描述一个青年和妓女的爱情时起，直至他写完《交际花盛衰记》的最后一部，长达十三年之久。

一八三五年一月二十三日，巴尔扎克在《高老头》的手稿上列出了创作计划的清单，第一次提出了《电鱼》这个书名。当时，他准备在《巴黎新闻报》上发表这部小说。《巴黎新闻报》停刊后，他又把《电鱼》同《老姑娘》和《地区的才女》一起推荐给埃米尔·德·吉拉尔丹办的《新闻报》。开始时，事情进展得十分顺利，但到一八三六年十一月十七日，吉拉尔丹写信给巴尔扎克，要他另选题材，以免触犯报纸的读者。一八三八年初，巴尔扎克再次把《电鱼》列入当年的计划。同年三月，他去科西嘉、撒丁岛和意大利进行旅行，开始认真考虑这一计划的实现。在米兰，巴尔扎克住在阿方索·塞拉菲诺·迪波尔恰亲王为他提供的房间里，面对窗外幽静的花园，花了几天的时间来构思这部作品。七月二十一日，他把《电鱼》的十七页手稿交给了出版商勒古，后又把《电鱼》的三十页手稿交给吉拉尔丹。《新闻报》接受了手稿，并交印刷所排版。但在这时，吉拉尔丹却宣称绝不能把一个妓女的故事介绍给那些有道德的订户，引起他们的愤慨。于是，巴尔扎克只得把此稿留作他用。

当时，他准备在韦尔代出版社出版《地区的才女》和《纽沁根银行》的两卷集，就把《电鱼》脱稿的部分附在一起。两卷集于一八三八年下半年出版。《电鱼》发表在第二卷上，故事极为简单，结尾十分突然，巴尔扎克在前言中也承认这点。他把这一缺点归咎于出版商的专横，并预言这部小说总有一天会变得十分完美，埃斯黛的形象会特别感人肺腑。他用了五年的时间来实现这一计划。一八四三年五月初，他同《巴黎人报》的经理阿曼塔·大卫进行谈判，不久即达成协议，以五千法郎出售了这部小说。小说从当年五月二十一日起在报上连载。

然而，由于对作品进行了重大改动，所以书名改为《埃斯黛或银行家的爱情》。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巴黎人报》于一八四三年七月一日登完了小说的第三部。第二天，《巴黎人报》突然宣布暂时中断小说的连载，并说巴尔扎克先生的小说的第四部将在不久后刊载。

这时，巴尔扎克用全副精力准备去俄国会见韩斯卡夫人。他于一八四三年七月十八日动身，在俄国住了三个半月，于十一月三日回国。他经过反复考虑，决定在埃斯黛的故事中增添《巴黎人报》没有发表的最后一部，一起收入《人间喜剧》第十一卷。他把小说的书名改成《交际花盛衰记》，把全书重新划分为两部，标题是《幸福的埃斯黛》和《老头们为爱情付出的代价》。同时，他准备出版这部小说的单行本。单行本于第二年由德·波泰出版社出版，共分两卷。

一八四四年的版本以埃斯黛去世为结尾。当时，巴尔扎克已经考虑让吕西安在巴黎法院附属监狱自杀，作为小说第二部的结尾。但由于作品的铺叙，他只得增写第三部和第四部。这两部的故事都在巴黎法院附属监狱进行。巴尔扎克原希望这部分能在一八四四年九月份发表，但他很快发现自己估计错误。他直至一八四五年十二月十三日才去参观巴黎法院附属监狱，并开始创作小说的后半部分。第三部《刑事诉讼》在一八四六年五月完成，并于一八四六年七月七日至二十九日在《时代报》上连载。由于作者疲劳过度，第四部《伏脱冷的最后化身》直至一八四七年一月二十日才完成，并于一八四七年四月十三曰至五月四日由《新闻报》连载。一八四八年年底，《伏脱冷的最后化身》单行本出版。

在巴尔扎克的计划中，第四部并不是这个小说的最后一部。雅克·高冷在警察局任职之后，将为吕西安报仇雪恨，并与科朗坦决一雌雄。第四部原稿的最后一句写道：“《人间喜剧》的读者将会看到，他和著名的科朗坦暗斗的结果如何。”然而，巴尔扎克在校样中把这一句画掉了。

巴尔扎克逝世时，《交际花盛衰记》的各部还没有汇集在一起。在他死后，乌西奥出版社把第四部编人《人间喜剧》第十八卷(1855)。在《人间喜剧》的定本中，小说的四个部分才汇集在一起。

这部小说的写作经过清楚地表明，小说并非一气呵成，其创作思想也并非一成不变。从一八三八年的《电鱼》到九年后发表的《伏脱冷的最后化身》，巴尔扎克不断在小说中增添新的题材。

在巴尔扎克最初的计划中，《电鱼》只是一个相当简短的故事，叙述诗人吕西安和妓女埃斯黛的爱情，用巴尔扎克的话来说，这是一个简单的场景，篇幅只占六个印张。一八四二年，作者对题材进行了彻底的改变，计划在这一场景中叙述一个年老的百万富翁的恋爱故事。鉴于吕西安和埃斯黛所处的地位，巴尔扎克毫不费力地把新的题材和《电鱼》衔接在一起。另外，他决定把罪犯的世界和妓女的世界联系起来，以丰富原来的内容。一八四二年六月，法国作家欧仁‘苏的小说《巴黎的秘密》在《评论报》上连载，轰动了法国。同时，警方破获了黑衫帮等好几个著名的盗贼集团，使读者对监狱制度以及苦役犯、囚犯的生活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巴尔扎克认为，在今后几年中，法国读者对描写社会底层的小说的兴趣会经久不衰。这就是他在《交际花盛衰记》的第三 第四部中描写这一题材的原因。

二

恩格斯曾经指出：巴尔扎克“在《人间喜剧》里给我们提供了一部法国‘社会’特别是巴黎‘上流社会’的卓越的现实主义历史”。在《交际花盛衰记》中，巴尔扎克向我们展示了一幅巴黎社会生活的图景，描写了妓女、窃贼、司法人员和警察局的密探。

在小说中，巴尔扎克通过埃斯黛这个人物，向读者介绍各种类型的妓女。在小说的开头，埃斯黛是鸨母梅纳尔迪太太妓院里的一个叫号妓女。脱离妓院后，她住在朗格拉德街，是个轻佻的女工。后来她搬到泰布街和吕西安秘密同居，成了受人供养的妓女。迁居圣乔治街的府邸后，她成为著名的交际花，在客厅里接待巴黎的名人雅士。

为了使故事真实可信，巴尔扎克参阅了有关的材料，特别是社会学家帕朗一迪夏德莱研究巴黎卖淫情况的专著《论卖淫》(1836)。但是，巴尔扎克在描写妓女的生活时，竭力避免淫秽的场面，也没有对妓院和色情买卖作正面的描写。他从社会学家的高度，分析了资本主义社会里的这一丑恶现象和妓女的悲惨遭遇。他谈到，妓女注销要比登记困难，需要向警察局提出书面申请，还要经过两年的考察期。另外，妓女多病，往往夭折。总之，巴尔扎克想从这种社会现象中发现规律性的东西，找出其中的原因。

埃斯黛这个人物的形象是在作者的头脑中逐渐形成的。在《高布塞克》一八三九年的版本中，巴尔扎克交代了埃斯黛的出身。她是老高利贷者高布塞克的侄孙女，也是他财产的唯一继承人，这就为吕西安在她死后继承她的巨额遗产埋下了伏笔。在一八四二年发表的小说《两兄弟》(后改名为《搅水女人》)中，埃斯黛不是卑贱的娼妓，而是高等妓女。她只有十七岁，却已经挥霍了两个英国人、一个俄国人和一个罗马亲王的财产。她同记者们交往密切，斐诺、皮克西沃和拿当都是她的密友。在《于絮尔·弥罗埃》一八四二年的版本中，埃斯黛是巴黎最富裕的银行家纽沁根男爵的情人。第二年，巴尔扎克在《交际花盛衰记》中对这一题材进行了发挥。

在巴尔扎克的笔下，埃斯黛是个年轻美貌、心地善良的姑娘。她救人之急难，一个情人挨饿，她就故意多剩下一些饭菜，一个情人偷了钱，她就借钱给他，让他把钱归还原主，她还装成是另一个情人的妻子，和一个权贵同居，为情人谋取钱财。可是，这些男人一旦发迹，就把她忘得一干二净，还要恩将仇报，在巴黎歌剧院舞会上当众使她难堪。她对因情人破产而落难的女友华诺勃太太慷慨解囊，不但叫纽沁根把泰布街住宅里的家具都送给她，还要他送给她五万法郎。她对自己心爱的吕西安更是一往情深，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她为了使吕西安买下吕庞泼莱的地产，同贵族小姐克洛蒂尔德结婚，就重操旧业，去当纽沁根的情妇，从银行家的手中赚到一百万法郎。她向往纯洁，美好的生活，忠贞不渝的爱情，但见吕西安一心只想同骨瘦如柴的克洛蒂尔德结婚，同时也知道自己和吕西安的公开结合绝不会被社会所接受，就在完成对纽沁根的义务之后，毅然服毒自杀，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吕西安那些出身名门的情妇，如赛里齐伯爵夫人，莫弗里纽斯公爵夫人，和埃斯黛形成丁鲜明的对照。巴尔扎克通过雅克·高冷之口，对这些贵夫人和妓女进行了比较：“妓女写的信文笔高雅，感情高尚，可是，那些整天谈论高雅文笔和高尚感情的贵夫人，写出的信却和妓女干的事一模一样”。这证实了马克思的论断：“在一切地方，上至宫廷，下至低级的咖啡馆，到处都是一样卖淫，一样无耻欺诈……”

自从席勒的《强盗》(1781)发表以后，新文学的作家们热衷于描写绿林好汉。这些强盗提出正当的要求和权利，以反对虚伪的社会秩序和法律。巴尔扎克早年曾写过小说《海盗阿尔戈》。为了生动有力地描写高等窃贼的世界，巴尔扎克广泛收集材料。他阅读过以前是苦役犯、后来当上巴黎保安警察队队长的维道克写的《回忆录》(1828)，并于一八三四年四月二十六日在慈善家邦雅曼·阿佩尔家里和维道克共进晚餐。据传，早在一八二五年秋，维道克就曾拜访过巴尔扎克，并对他说：“活生生的现实就在您的眼前耳边，可您还要挖空心思去编造故事。”于是，伏脱冷这个人物就出现在巴尔扎克的作品之中。

伏脱冷是在逃的苦役犯雅克·高冷的化名，绰号叫鬼上当，是个马基雅维利式的野心家。在《高老头》中，伏脱冷曾对拉斯蒂涅宣传过自己的处世哲学。他说：“遍地风行的是腐化堕落”，“要弄大钱，就该大刀阔斧地干，要不就完事大吉。三百六十行中，倘使有十几个人成功得快，大家便管他们叫做贼。人生就是这么回事，跟厨房一样腥臭。要捞油水不能怕弄脏手，只消事后洗干净。今日所谓道德，不过是这一点。”在《幻灭》中，雅克·高冷乔装打扮成西班牙神甫卡洛斯·埃雷拉，救了想要投河自杀的吕西安。他分析了吕西安失败的原因，并向他传授不择手段向上爬的诀窍。他说：“你只能把人看作工具，尤其女人，只是别让他们发觉。凡是地位比你高，可能对你有用的人，就该当作上帝一般膜拜，等他们对你的奴颜婢膝付足了代价，才离开他们。对付人要像犹太人一样的狠心，一样的卑鄙。他们为着金钱不择手段，我们为着权势也要不择手段。”在《交际花盛衰记》中，雅克·高冷对软弱的诗人软硬兼施，一步步把他拉到腐化堕落、作恶犯罪的道路，用他作为工具，以达到跻身上流社会的目的。雅克·高冷不是个普通的窃贼，他是同亚伯进行长期斗争的该隐，是自然状态反抗社会状态的代表，是魔王撒旦的化身。最后，他同当局达成了一笔肮脏的交易。他身居囹圄，却掌握着贵族太太和小姐写给吕西安的下流情书，可以叫这些名门显贵声誉扫地。当时，国王查理十世即将于一八三○年七月颁布反动的七月敕令，不想使三个大贵族家庭的名誉受到损害，就下令总检察长全权处理此事。结果，雅克·高冷在苦役监里的难友、死囚泰奥多尔·卡尔维不但得到特赦，还在雅克·高冷的手下当上了警探。雅克·高冷则接替皮皮一罗平，当上了巴黎保安警察队队长，成为统治阶级的鹰犬。

在小说中，巴尔扎克以“社会学博士”的身份来研究罪犯的世界，并提出了自己的政治哲学。一七九四年热月反革命政变以来，具有正统思想的批评家批判戏剧和小说中存在着把不法之徒描写成英雄的危险倾向，指责这些作品蔑视社会准则，公开同情叛逆。巴尔扎克也抨击了文学上的这种传统倾向。在《交际花盛衰记》中，他把巴黎法院附属监狱里的窃贼们写成一群胆怯、轻信的可鄙之徒，雅克·高冷用“金钱和女人”五个字就把他们收拾得俯首帖耳。巴尔扎克主张“社会的保证”，在小说中有二十来处宣扬了这种思想准则，他认为，社会秩序是私有制和继承权，社会的支柱是法官和教士。法官总是有理，怀疑法官就是“社会解体的开始”。另外，社会极为明智，绝不会把一个无辜者判处有罪。巴尔扎克还不断攻击陪审团制度，把它说成是“社会灭亡的因素”，指责它“宽容得愚蠢”。他抨击哲学家、革新派、人道主义者，把现代慈善事业说成是无法估计的社会问题的根源。但是，他也和当时的人们一样，反对把未经审讯的公民关进拘留所，反对把获释的苦役犯当作贱民看待，认为这样做会使他们饿死，或是迫使他们重新犯罪。总之，巴尔扎克在政治上是正统派，是站在统治阶级立场上的。

巴尔扎克塑造了总检察长格朗维尔伯爵这一人物，把他作为法律的化身。吕西安被捕后，格朗维尔伯爵竭力想搭救他，原因是赛里齐伯爵是他最热心的保护人之一，吕西安是赛里齐伯爵夫人的情夫，而赛里齐伯爵又并未因此而减弱对自己妻子的爱。但是，他不能插手预审工作，而负责预审的法官加缪索又不顾他的暗示，迫不及待地审讯了吕西安，使吕西安说出自己的同伴卡洛斯·埃雷拉神甫就是在逃的苦役犯雅克·高冷。在这种情况下，身为总检察长的格朗维尔先生，见赛里齐夫人赶到法院，竟暗示她销毁审讯的笔录。事后，格朗维尔先生只是开开玩笑，对这件事一笑了之。于是，审讯笔录由法官重新改写，一桩严肃的刑事案件就此了结。巴尔扎克在第三部的结尾中写道：“生活中最重大的事情，就这样被刊登在多少有点真实的小小巴黎新闻栏上。有许多事情比这件事要严肃得多，但也是这样处理的。”

预审法官加缪索更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物。他巴结权贵，从阿朗松一名普通的推事升为法院院长，又从外省调到巴黎法院当预审法官。到巴黎任职才一年半，就已经想当巴黎法院的庭长。他接到吕西安一案的审理工作之后，就和妻子阿梅莉策划于密室，想要左右逢源，两面讨好，以便从中渔利。加缪索一心想利用此案揭出苦役犯雅克·高冷，妄图一举成名，所以就急急忙忙地提审吕西安，结果反而弄巧成拙。事后，他的妻子又四出活动，力图挽回局面。在这里，法院的审理工作完全成了野心家飞黄腾达的工具，资产阶级法院的“公正”和“正义”被揭露得淋漓尽致。巴尔扎克在政治上属于正统派，在小说中却真实地再现了当时的社会生活，深刻地揭露了作为资产阶级专政工具的法院。这说明巴尔扎克的世界观充满着矛盾。

此外，巴尔扎克刻画了警察局的密探科朗坦、佩拉德和商务警察孔唐松。同当时描写警探的作品相比，这部小说中的人物写得个性突出，毫无雷同之处，其中以佩拉德写得尤为出色。佩拉德是拿破仑的警务部部长富歇的左右手，曾任安特卫普的警察总监，富歇失宠后随之下台，他为了替心爱的女儿搞到一份嫁妆，就帮助纽沁根寻找埃斯黛，在无意之中卷入是非之地，同雅克·高冷展开了一场暗斗，结果女儿被劫，沦为妓女，自己也中毒身亡。这段故事情节曲折，引人人胜，但读来真实可信，毫无虚假的感觉。

小说中还塑造了皮皮一罗平这个人物。皮皮一罗平原也是苦役犯，是雅克·高冷的死对头。他当上巴黎保安警察队队长之后，仍然贼性不改，利用窃贼和他们的受害人发财致富。他手下的警察吕法尔就是谋杀克罗塔夫妇的三名罪犯之一。在小说的结尾，窃贼王雅克·高冷成了保安警察的头目，杀人犯泰奥多尔·卡尔维也当上了警探，社会秩序由这样的罪犯来维持，岂不是绝妙的讽刺！

三

巴尔扎克的巨作《人间喜剧》中出现的再现人物约有四百多个，分散在七十五部作品之中，其中以《交际花盛衰记》中出现的最多，达一百五十五个。正如巴尔扎克在这部小说中所说，雅克·高冷像一条主线，把《高老头》和《幻灭》，又把《幻灭》和《交际花盛衰记》串联在一起。在小说中，埃斯黛和吕西安的形象不够鲜明，显得有点苍白，但雅克·高冷这个窃贼之王，这个恶与蚀的化身却刻画得极为成功，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另外，他手下的帕卡尔、欧罗巴和雅克琳·高冷也写得栩栩如生，跃然纸上，这些人物只能出自巴尔扎克的手笔。

这部作品忠实地描绘了当时的社会现实，并从中得出规律，又把规律上升为道德观念，这就使小说具有一种特殊的价值，高于当时描写妓女、警察或窃贼的任何作品。

在艺术方面，除了少数地方显得文笔浮夸或疏忽之外，整部小说文笔精练，词汇结合巧妙，语言生动有力，丰富多彩。巴尔扎克不但运用交际场上的典雅语言，而且还大量使用巴黎底层人民的粗俗词语，妓女、密探的行语以及窃贼的切口。作者还对纽沁根蹩脚的法语发音进行了不厌其烦的引述，虽显得烦琐拗口，却活灵活现地把纽沁根的丑恶面目展现在读者的面前。

当然，一位作家很难完全驾驭一部花了九年时间才完成的作品，人物的性格特点也难免有前后矛盾之处。例如，巴尔扎克前面说埃斯黛是金发，后面却说是黑发，她的性格也前后不一，有拼凑的痕迹。另外，从第三部起作者常常中断故事的情节，插人大段的议论，犹如在上历史课、法学课、社会学课和语言学课一般，从而破坏了小说的基本法则。这一方面是由于小说曾以连载的形式在报上发表，另一方面则由于当时的读者对监狱的制度、苦役犯和囚犯的生活产生了巨大的兴趣，所以作者就对这些细节进行了不厌其烦的插叙。

在小说里，巴尔扎克使用了帕朗一迪夏德莱、维道克和其他作者提供的材料。这些作者称得上是社会生活的深刻观察家，可是唯有巴尔扎克才不愧为富有诗意的艺术家，使《交际花盛衰记》这部小说，成为巴尔扎克最优秀的作品之一。

一九九四年十二月于上海凉城

我刚开始读书时，就感受到巴尔扎克作品的魅力，景仰之余，爱不释卷。巴尔扎克动荡不安和伟大的一生，至今还得在他的浩瀚宏伟的巨著中追忆。

——[法]亨利·特罗亚

在最伟大的人物中间，巴尔扎克是名列前茅者；在最优秀的人物中间，巴尔扎克是佼佼者之一。

——[法]雨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