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另境，创办华光戏剧专科学校，与郑振铎、王任叔（巴人）主编《大时代文艺丛书》一套十册，内有所著杂文、随笔《横眉集》。1945年初，任新中国艺术学院教务长。解放后，历任上海大公职业学校校长、山东齐鲁大学中文系教授、春明书店总编辑。《孔另境集》含杂文作品四十余篇，《第四种人》、《目前主义》、《睡药》、《时代的“特写”》、《读全国期刊目录有感》、《中间层的悲哀》、《谈狗》、《游记种种》、《没有态度的文章》、《评书与评人》、《人品与文品》、《多和少》等均体现出其独特的创作个性及不可磨灭的创作实绩。

由刘成信主编的这本《孔另境集／中国杂文》卷七为现代部分个人集，收录了二十世纪上半叶的五四运动及白话文运动以来，涌现出的无数影响中国文学的名家名作。这些作品旁征博引的深厚学养、鞭辟入里的逻辑思辨、入木三分的剖析批判、谋篇布局的独具匠心，增人智慧，开人眼界，启人心智，让人深长思之。

第四种人

目前主义

睡药

时代的“特写”

读全国期刊目录有感

中间层的悲哀

谈狗

读小刊物捷径

“编”与“著”

文学之“有用”与“无用”

零感

学校文艺

说命

别士

悟

并非“文人相轻”

游记种种

没有态度的文章

评书与评人

人品与文品

多和少

读鲁迅文札记（节选）

秋窗漫感

炉边偶感

林冲的投名状

就义种种

杂感和预言

谈怀旧的情愫

介绍主义

我的答复

“苟全”与“拉倒”

谈文艺与武艺

谈恩惠与赠与

人类的耻辱

论文艺杂感

“鸿毛论”辨微

才和实

周案余墨

智勇辨

谈“孤岛文艺”的发展

我对于文艺统一战线的理解和感想

蜕变和淘汰

熬持·搏击·纪念先生

文化人的自肃

牛郎和织女的悲剧

警句和奴才

从生命说到投机

变通

这是真理！

文章节约

文人与地皮

痛苦的解除

报销文学的消长

拉稿和挤稿

“抒写欲”与“发表欲”

新人的发掘

戏剧教育与戏剧学校

请作家们拒写应酬文章

“意外”的扬弃

拥护“长篇畅销”

不可为而可为

第四种人

假定第一种人是左，第二种人是右，第三种人是不左也不右，则还有第四种人，这第四种人是又左又右，可左也可右。

现在文坛中仿佛也有这种又左又右的人存在，而且数量也不少。

第四种人自然比第三种人高明得多。第三种人其实是傻子，第四种人却的的确确是聪明人。他们具有一副本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有人戳穿他的时候，他可以说： “你不知道，这是策略，这是为某种必要。”因此就无从对证，两面都当他是自己人。

第四种人可是时代之骄子，因为现在这时代就不允许你单站在一方面。能左能右，可左可右，又左又右，因之你也拉他，我也拉他，而他在其间从容建筑自己的地位，收获双倍的利益。

若把“骑墙派”的头衔赠给第三种人，则我们可把“阴阳面”的徽号送给第四种人。两者一比较，就可知道优胜劣败的必然，骑在墙上的人显然有使双方不讨好的危险，阴对阴阳对阳的人却可各投其所好，只要当心不把阴阳面缠夹。

据说第四种人永远是胜利的，我却还有一种大心愿，希望他们来领袖中国，又白又赤，别国猜不透我们的奥妙，大家当做同道，中国自然万古永存了。

有人说这第四种人并不新奇，他们是拜官僚主义做老头子的，且是真正老牌的目前主义者，确否待考。

【原载一九三三年六月三日《申报·自由谈》】

目前主义

目前主义是以眼前的满足或胜利为目的的目前中心主义。无论表现于个人生活的态度上，或政治集团的策略上，其出发点都是个人主义的。资本主义的哲学根据是个人主义，所以在资本主义社会里，目前主义也特别发达。

中国现下的政治根本走在目前主义的轨道上，且不说它。个人生活态度上的目前主义又可分为消极的和积极的两种：消极的目前主义是“得过且过主义”，是惰性的表现；积极的目前主义是“唯利是趋主义”，是唯我的表现。两者表现的手段虽不同，其出发点则一。

年青求学时代，其生活的态度类多趋于理想，除非是认识的盲目，很少会成为早熟的目前主义者；等到直接滚人了社会中，受社会的种种磨炼和感染，其生活态度和人生观渐渐确定，这里就分出两条路来了：一者是受社会的同化作用投降了，成为目前主义者，一者是认识了社会历史的动向，成为理想主义者。

“一切革命者都是理想主义者”，但一切理想主义者不都是革命者，然而也只有革命者才是真实的理想主义者，因为他不但对未来有正确的透视，而且把个人的前途交付给历史的前途了。严格地说，除了这部分完全牺牲个人利益的人以外，其余的或隐或现的都只是目前主义者而已。

目前主义者定然是近视主义者，而现在的社会经济组织恰近视得厉害，生活于这社会里的人们，受其文化教育的熏陶，引你走向目前主义的路上，使你失了透视的能力，做它忠实的拥护者；换言之，等你或隐或现成为目前主义者的时候，你已是它组成的基本员了。

要克服这目前主义的生活方法和态度是很困难的，但你倘不愿自甘没落的话，多少总要和这目前主义战斗。当然这战斗也是很艰苦的，因为环绕你的社会正向你举着各种目前主义的诱惑的魔掌，大部分的知识分子都徘徊在“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的黄河界上，他们究竟还不愿赤裸裸地说不要甚么理想，然而两者究属不能兼得啊！

送葬目前主义的人生观实在是桩极不容易的事。

【原载一九三三年六月十五日《申报·自由谈》】（P1-4）

《中国杂文》（百部）总序

刘成信

一

人类的文学艺术，源远流长，丰富多彩。随着社会的推进、发展，其分门别类日益精细——从最初的歌曲、舞蹈、神话、故事等逐步演绎出诗、散文、小说、戏曲。直到上个世纪初，科学技术与文学艺术融合，又有了电影、电视剧等。

有一种文学艺术虽然在中国问世两千余年，由于后人未给予“名分”，以致到二十世纪初，才从文学艺术谱系中分野出来，这就是古老而年轻的杂文。

人类和自然界大体都遵循适者生存的法则萌芽、生长与消弭。两千多年来，杂文本应与小说、诗、散文、戏剧、音乐、电影等姊妹艺术一道，繁花似锦、根深叶茂。然而，它没有像先贤们渴望的那样，而是纤弱，时生时灭，时有时无，同其他汗牛充栋的文学艺术作品相去甚远。

二

时序到1915年，中华文学艺术宝库迎来新曙光，一个精灵出现了——杂文在多灾多难的中华大地，被一些先知先觉的知识分子接受了！

杂文这个新成员一俟来到华夏，其特性便与众不同——首先是符合社会发展规律，它主张顺应历史潮流。它不重复生活，不还原历史，不演绎过去，而最突出展示将来，预期社会走势，判断人间是非。

杂文一俟来到华夏，便告之，它向往和平、民主、科学、自由、平等、人道、富裕及真善美；杂文憎恶专制、昏聩、愚昧、野蛮、特权、贪婪、奴性、虚伪及假恶丑。杂文与其他文学艺术既相通又有自己的特性。

杂文一俟来到华夏，就融于文学大家族，与各种文学艺术形成天然的血肉联系。它不像小说刻画人物，而是粗线条勾勒人与事；它不像诗、散文等那样纤细、抒情，而是明白如话，开诚布公。但杂文能够调动各种姊妹艺术如寓言、故事、说唱、戏曲、元杂剧等“为我所用”。

杂文一俟来到华夏，它就友好地“拿来”社会科学乃至自然科学的多种文化元素。它不是政治学，但只有不迷失政治选择，才能解析身边社会的变数；杂文不是社会学，但只有掌握瞬息万变的时代脉搏，才能适应人间丛林法则；杂文不是历史学，但人总应拨开历史雾障，略知历史长河的走向；杂文不是生理学不是心理学，但它能解剖人性、解读人生、理顺人际关系；杂文不是方法论，但它无处不闪烁思想方法光芒；杂文不是文艺学，但它评价文艺现象既深刻又形象；杂文不是美学，但每篇优秀杂文无不抨击假恶丑，无不向往美、赞扬美……

理解杂文、认识杂文，才能与杂文为友，才懂得杂文的大爱。杂文真的是半部百科全书。

三  杂文打捞历史风尘，知耻近于勇。杂文对于文化批判，社会批判，历史批判，人性批判，世世代代惹来不知多少是非。

嫉妒杂文、讨厌杂文者，甚至欲将杂文从百花园中斩草除根，所以，杂文往往难以长成大树，多少代都不能像其他文学艺术那般枝繁叶茂。有人说杂文偏激，有人说杂文片面，有人说杂文招惹是非，更有人对杂文产生各种各样的误解。以致于把杂文称之为乌鸦，恨不得把一切不祥之物都推到杂文身上。

杂文，曾为作者“惹”下多少祸根，有人曾因杂文葬送自己的大好前途，多少代杂文人曾为自己带来难以洗清的污秽。

然而，实践证明，杂文只能为民众造福，世世代代多少志士仁人，曾为杂文洗刷了一切不实之词，它为人们启蒙越来越受人们欢迎。

四

本书作者共计三百八十位，分当代、现代、历代。

我们试图把1915年《新青年》“随想录”诞生前的杂文划为历代，1915年到1949年划为现代，从1949年到当今划为当代。

1915年“随想录”之前称之为杂文，主要是根据作品性质、特点，而不是按刘勰在《文心雕龙》所谈的“杂文”。

当代作家选五十位，每人一部杂文，五十篇左右。另有合集十部，每部二十几位作家，共二百多位作家，四百多篇作品；现代作家二十位，每位五十篇杂文，七万多字，另有四十多位杂文作家，十部合集；最后选七十多位历代杂文作家，均为合集，每篇作品都有注解、题解、古文今译。

当代五十位杂文作家大体是根据五点遴选的。

一、杂文创作时间超过二十年；二、曾创作有影响的杂文作品在三十篇以上；三、曾创作经典性杂文作品；四、作品强调思想倾向的同时，艺术性也不为之忽视；五、曾在国内组织带领作家创作杂文卓有成就者。

二十多年来，我曾在助手们协助下选编各种版本杂文集五十余部，选编如此大型杂文丛书，对我是一种尝试，深知其难度。这部《中国杂文》（百部整整花费我四年时间。杂文作品浩如烟海，读数百册杂文集、数百7－篇杂文作品，难免挂一漏万，特别是这部大型丛书在国内尚无参照系，错讹在所难免，恭请诸位指正。

选编者2012年11月10日

于长春杂文选刊杂志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