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拯修编著的《黄叶落尽视域宽》内容介绍:写作有不同路数,有各种风格。一开始,作者总在寻觅一些艳词丽句,内容往宏大意义上靠,国家民族人民文化什么的。写出来一看,说多假有多假,自己看了都恶心。现在明白了,作文,文理通顺,有情感即可,有思想最重要。真正的写作,比拼的其实还是思想。不写文章的人,远不等于看不出文章的好坏。但只有自己写了,才会知道个中甘苦。作者知道自己的深浅。但是作者也不妄自菲薄,“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作者是小学生,看电影《山间铃响马帮来》,作者就仰慕编剧白桦。后来有幸见到这位外貌慈祥而内心十分坚强的老人。桦老八十有诗句,“黄叶落尽视域宽”,真乃哲人中老者之语。作者非常喜欢,喜欢非常。
吴拯修编著的《黄叶落尽视域宽》包含作者自2008年至今创作的除已收入《问教余秋雨》和《余秋雨别传》外的主要文学作品,有散文、随笔及文学评论。以散文、随笔为主,大部分在报刊或博客上发表过。《黄叶落尽视域宽》分四辑,日人,事,书,史。
较重要的有:散文《无人可以侍奉的孤独》、《一个卖臭豆腐的女人》,随笔《硬汉沙叶新》,文学评论《莫言=鲁迅+蒲松龄》。
无人可以侍奉的孤独
“小雪”节气刚过,趁西伯利亚的寒流还没有袭来,我飞三亚来过冬。主意是女儿出的,为了减轻病魔给我带来的痛苦,她要我学候鸟。夏天去昆明,冬天迁徙海南。屋,向一位朋友借的,在南中国海岸边的一个小渔村,靠山临水,离三亚市区不远。
越过琼州海峡,飞机一直往南。曾经绑架我、折磨我大半生的那个坏伙伴,被五指山这只擎天巨手一把挡住,终于止步,没有能跟过来,它就是我的哮喘。
金色沙滩上,脚印一串串;蓝色海岸边,椰树三五棵。在天涯海角,蓝天白云下,我享受着阳光、空气。自然界的这些慷慨馈赠,在大陆的许多地方,已经有钱也买不到。
海,很大;天,格外的蓝、特别的高。一架北方来的飞机,像一只大鸟,在轰鸣着由西向东移动,准备在三亚凤凰国际机场降落。它几乎就在我头顶上空飞,起落架已经放下。翼灯和尾灯一闪一闪,机身上航空公司的标志清晰可见,夕阳把机尾染成一片金色。昨天这个时候,我是它的一名乘客;漂亮的空姐微笑着摇手示意我不要急着站起来取行李,指了指她的小腕表,意思是少安毋躁,着陆还有一段时间。
说是渔村,从海面吹过来的空气中,却闻不到北方渔港常有的咸腥味。微风轻柔地抚摸我原本僵锈的膝关节,掠过我的全身。轻松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我像空气一样轻松;自由地在沙滩上走来走去,像鱼在水中一样自由。没有打针,没有服药,一切症状全都神奇地消失了。我第一次不再牵挂肺的存在,找回了一个正常的健康人的感觉。
深深地吸一口气,慢慢地吐出去,在三亚呼吸,一种舒心畅肺的享受,享受的不仅是大自然,还有儿女们的孝心。
一个老妇人拖着脚步从眼前慢慢地走过。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我想起了母亲,我的同样饱受哮喘折磨的母亲。可是,我已经失去了把这种享受奉献给母亲的机会。要是健在,她今年九十岁了。昨天离开家乡时,大妹告诉我,今天是母亲的冥诞。
母亲出生在浙闽赣交界仙霞岭山脉贫穷的大山中。十五岁时,她的早年守寡的母亲顺着水流的方向把她带出山沟,来到一个叫清湖的三水交汇的小镇。母亲曾经告诉我们,那是她第一次走出大山,到了这个浙西著名的商埠,她才知道,原来全天下的人不是一天三餐都吃番薯马铃薯的。从深山老林来到繁华商埠,满怀着好生活的憧憬,她不会想到,自此以后,生活的磨难会一直跟随着她。
共和国成立前几年,原来给老板做伙计的父亲在码头边开了一家杂货店,自己当起了老板,受别人剥削的人开始剥削别人。虽说当年的店铺还没有而今小区门口的店铺大,但因雇工人数超过马克思规定的六个,土改时被定名为资本家。被打入贱民阶层,自然心气不顺,父亲在外面受气,回家总往母亲头上撒火。一个失败男人的背后总有一个倒霉的妻子。天下最可怜的,就是这类家庭的母亲。她们没有被戴上什么政治帽子,但受到的是社会的双重欺压,过的是忍气吞声的屈辱生活。四邻的女人都轻贱她们,除了从儿女那里,她们得不到任何的尊敬。有着山一般性格的母亲默默地抗受着山一般的重压。但是真到天塌下来的时候,她们又是家庭的精神支柱和实实在在的脊梁。
在我十岁那年,父亲被送到一个砸石场服苦役。大难临头的这类家庭,能不能维系就看母亲。母亲就像木桶的铁箍,没有了它,一个家就会四分五裂。儿时记忆中的母亲总是老的,但是母亲其实当时还很年轻。算起来当时她也不过才三十出头,就已经经受人生的残酷打击。母亲坚守着母亲的岗位,挑起了家庭重担。她把小学刚毕业的大哥送去当学徒;坚决不听别人让我休学的劝告,坚持要我继续求学,把我安排在小学寄宿;大妹和弟弟过继给我舅父;三岁的小妹送别人领养;她自己外出给人当保姆。两年后,当父亲终于从遥远的异乡放回时,母亲把小妹要了回来。度过最难熬的岁月,好比被打散的部队重新集结,母亲保住了这个家。若干年后,我们兄弟姐妹能知足常乐享受和谐,可以说全都仰赖母亲。因为没有母亲,世上就不会再有这个家。
家是基地,家是港湾,家是避风港。在共和国的前三十年,遭遇苦难的被打入“百分之五”的千百万家庭中,“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状况虽不少见,但更多的是这些家庭的母亲挽救了这些家庭。是她们,让那些翻船落水的男人们有所期盼,挣扎着活着回来,可以在人生的航程中重新出发。
当她们的政治犯丈夫被发配或新疆或宁夏或远或近劳动改造时,她们不可能像当年俄罗斯的十二月党人的妻子那样跟随丈夫而去,而忍辱求生其实比慷慨赴死更不容易。家有老人需要照顾,儿女一个比一个小。比物质生活更难的是精神的折磨:势利邻人的白眼,无知小儿的唾骂,寡居生活的无奈,不怀好意的骚扰。她们是卑微的、微不足道的,不过是人口统计的一个数字而己。但正是她们的悉心经营,让一个个家庭生生不息。她们是二十世纪下半叶人间的一抹亮丽,但又是被社会遗忘的真正伟大的女性。即便是当年的所谓“伤痕文学”,又曾有几句写到她们?
母亲的一生,只是默默地付出,没有享受,没有回报。母亲是平凡的,虽有名字,但基本没用,只是在选举刘少奇当国家主席那一年,算是用过一次。日常生活中,乡人们只用她老家的地名称呼她:“山外”娘,好比诗人艾青的保姆“大堰河”。P3-5
带着乡愁的冲动到处去寻找家园
2013年9月,当难熬的炎夏刚刚消退,秋风送来第一波清凉,校友吴拯修来了电话,说他的一些散文将结集出版,要我写个序。我是喜爱他的散文的,没有二话,立马答应了。
拯修是我的学长,他比我高两个年级,我初中刚入学时还和他在一个寝室住过两个月,后来高中又同校。拯修少年聪颖,悟性灵敏,成绩很好,不过当时他的专长是数理化,语文还没显山露水。1962年他以优异成绩考入浙江大学数学系。后从事远离专业的职业,再后来做领导工作。十多年前转道文学,一天碰到,他和我说起,我嘴上鼓励,心里却有点打不住。不久,他的文章就在报刊上不断露脸了,我一篇篇读着,不觉有一种震撼之感。他写得像模像样,入行入味,有情有义,一出手就像个老手,其中不少篇章,写的是我也熟悉的那片土地,那个年代,那个年代人的生活、情感和命运,并且紧紧地和故乡,和故乡门前缓缓流过的河流联系在一起。我们是同乡,同在一条河边长大,他在上游,我在下游。读着这些篇章,我的阅读过程充满着亲切之感和无穷的意味,心里荡起一阵阵的温暖和美好。虽然写的都是旧事凡人,却都饱蘸着情感和心血,透析着其中的生活真味,是献给生活过的土地和岁月的很好的礼物。有时读后我就想,退下后能写点真情真性的文章还是不错啊!人总是要老的,只有时间永恒,但有了这些篇章,就算我们拼不过岁月,也留下了精神。
拯修的散文,自然、真实,没有矫情,没有小题大做,无病呻吟,质朴地表达着对真理、真情和美好的追求。像对童年、对故乡的回忆和留恋,写得很实在又很逼真,写儿时夏天在故乡的母亲河边:“我和儿伴们整日不离河边,看鸬鹚长嘴叨鱼,看白鹅水上漂漂。或者削一根竹竿,讨得一段渔线,向公泰酱园二老板要来一只带倒扎的鱼钩,在柳树下静静地垂钓。或者用蜘蛛网丝做一根粘竿,去寻觅那吱吱叫的夏蝉。”活脱脱像电影回放出来一样,很扣人心扉,令人感同身受。拯修在童年、少年的成长过程中,物质生活是贫乏困难的,而且由于家庭出身,精神上也受到过歧视和压抑,但是他在大自然的怀抱中成长,农村田园景色的丰富色彩,古镇温馨的习俗与文化,顽童儿伴们的纯真与友情,使他在很穷困的年代找到了很开心的日子,因而没有因物质的匮乏而泄气,仍然深沉地爱着生活,爱着故乡。在温饱不愁的现在,已满头银发的今天,他没有嫌弃,没有怨恨,反而更加怀念曾使他受过委屈的故乡。因而他写故乡和自己在故乡的日子,字里行间处处透现着博大的胸怀和深情,写出了苦难中的幸福意蕴,艰辛中的欢愉情怀,悲切中的温暖追思,还写出对我们曾经拥有而如今正在失落的许多弥足珍贵的东西的呼唤,就如他在写童年的快乐时,突然笔锋一转,“看后来的儿孙辈学钢琴比奥数,我更怀念我的童年。”与此同时,拯修在一些颇具思辨色彩的文章中,写得有理有节,逻辑严密,呈现了较好的学养和功底。
好的散文,大多不是写出来的,是动了心以后,从心里流淌出来的。拯修作文,苦苦追求的正是这样的境界,正是质量。他写的都是他所熟悉的,心有所感的,真正打动了他内心的题材,一旦触发了写出来的念头后,又反复思索,反复酝酿,让题材溶解到自己的情感里,变成有血有肉的鲜活的东西。他在《蔡恭的“担柱”》一文中说:“文学性文章,我重在看语句,经常揣摩自己会怎么写。”“常恨言语浅,不如人意深”。正是秉持着这样的标准和态度,拯修写得很认真很刻苦。状物描性,力求精准;抒情感叹,力求真切;遣词造句,力求贴切形象。写出的东西比较凝练老到,文笔明白流畅,文字不飘,扎实有力。即使一些老主题老题材,他也能够捕捉到新意,就像手中拿着一台高倍数显微镜,看到了常人没有看透的生活深处的本真。他不是直接地展示主题”没有对生活进行华美的雕琢,也没有对人生进行铿锵的质疑和论说,却在文章的内涵上,给人以张力和激荡,引你一步一步地沉迷其中,让阅读成为快乐的精神享受。
拯修“既无衣食之虞,也无名利之欲”,不靠为文谋生,本来可以过很轻松快乐的日子,甚至凭他的社会资源和才智,还可以赚更多的钱,但他决意脱离对物质的追逐,转道文学,埋头写作,去发掘生命中另一些抽象的价值。这本身就是难能可贵的。认识自己是人类社会每个人的终身命题,也是人类哲学要回答的首要问题。德国哲学家、短命天才诺瓦利斯说:“哲学就是带着乡愁的冲动到处去寻找家园。”退下来后,拯修不愿这样平平淡淡地消耗余生,也不想只剩下在混沌中生存的本能和惯性,他拿起了笔,带着乡愁的冲动,辛勤地探索人生、生命及人生的意义,辛苦地寻找人类的精神家园。即使在文学批评性的文章中,也能看出他在这方面的努力:寻求艺术真实,追问事实真相。他还和当年求学时一样,凡事都要问个为什么,凡事都要弄个明白。他的成果,再次应诺了一句老话:有志者事竟成。
初秋的阳光静静地打在我的书桌上,电脑显示屏里一行一行跳过“黄叶落尽视域宽”。我沉浸在书中的人情事理里,在满足之余,又隐隐地觉得有些可惜:拯修要是学的不是理科,也没有做官从政几十年,很可能今天也是个著名作家哩。
范匡夫2013年9月7日(范匡夫,少将,浙江省军区原副政委;早年曾任《解放军报》记者)
一条没有想象过的轨道
不记得是从哪里看来的,也不记得那个作者的名字了,但肯定是个外国人,说,凌晨平躺着,人的思维最活跃。我信,很信。
现在是早晨四点,我把刚才在床上想到的写下来。
三十五年前,我三十五岁,人到中年好比如日中天之时,沪杭七家大医院判定我患了一种人谈色变的疾病。手术的结果,我感谢专家们的误诊,错误带给我的是美好的结果。那个时候,父母年迈,妻子年轻,两个女儿还小,经历了一场生死纠结,我开始参悟人生。
拜现代医学快速发展之赐,庆幸遇上了一个相对较好的时代,又一个三十五年平安过去了,我进入了古稀之年的行列。
不知不觉地,想不到我已经活了这么久。
记得,小时候,母亲常常要我跑到附近的公泰酱园去看看“几点了”,我也会顺便好奇地对着一个木匣子(有线广播)发愣,里面竟有人用江山话预报台风要来了。在我们那里,台风不过是稍微凉爽一点而已,因为我们离海还很远。我也要等长到很大时才明白,台风与台湾其实没有什么关系。
更多的时间,木匣子总是在说话唱歌,听着听着,也许就忘记了自己是来看时间的,于是再跑一次。那是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
忽然又记起,大人带我去江山县城的公园玩,地址在现在的人武部,印象中只留下一棵(也许不止一棵)巨大的银杏树,因其叶状如鸭掌,邑人称为“鸭脚树”。听到有果实掉下,我便奔跑着四处寻觅“鸭脚”。那时大约六七岁,再往前的事,就如盘古开天,漫漶一片了。
我所经过的时代,是可以用运动来纪年的。时代踩着特有的词语一步步前行。过来人会说,大跃进如何如何,公社化怎样怎样,就像我们的前辈,总是对我们说,长毛(太平天国)造反如何如何,“逃日本人”(日本侵华)如何如何。而前辈在说这些的时候,下一代总是如听天书。
不同时代的人,各有各的生活。也许这就是历史。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很慢,尤其是等“11号”发工资的漫漫岁月。蓦然回首,倏忽间,七十年流光已逝,人生何其短!
择其要者盘点七十年,命运对我颇为诡异。我不是农民,但我种过田,插秧、割麦、浇肥、抗旱。我不是工人,但我炼过钢铁,制过水泥,炸药、煤砖、茶叶。我不是军人,但我参加过实地军训,穿过军装,操练、扛枪、打靶、站岗。我没有经过商,但我当了二十年的商业、外贸局长。
我在大学学习的专业是应用数学,但我从事的是机械设计,经济管理。除了在设计机械零件时用过一次阿基米德螺线,我所学的函数论、微分几何、数理方程,等等,如降落伞一样对我毫无用处。但我没有遗憾,因为数学给了我智慧。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有幸参加国家经济体制改革的进程,我领导过地方国有商业的改革,但是,我们的工作越努力,国有商业就消失得越快,直至它最终被彻底消灭。
命运似乎总是朝相反的方向拧巴,人生不能被规划,这也许就是它的奇妙之处。我走过的是一条没有想象过的轨道。
退休之后,命运继续和我拧巴。前六十年,亲见从对《本报内部消息》到《苦恋》的长达三十多年的批判,我一直视文学为满布地雷的畏途,晚年却又对它情深迷恋。不过,当年我崇敬作家的时候,作家是一种神圣且神秘的称呼,而今,说谁是作家,则近乎骂人了。
我初涉文学时,本来写的是散文,结果却写了许多的文学评论。本来是想歌颂别人的,结果却成了“诽谤’’人的专业户。所谓三分人事七分天,事物自有其发展规律。
这本散文集是对近几年创作的一个阶段性总结。以后会写点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我必定是有感而发,有话想说。
感谢程巢父先生为我联系李锐老,近百岁老人得知我的请求,打破已数年未进书房的习惯,欣然命笔为拙作题写书名,我的无限感激之情真是难以言表。
感谢挚友范匡夫将军为本书写了热情洋溢的序言。感谢金华、衢州两地的老朋友题写墨宝,壮我古稀行色。阎寿根先生曾经是金华德高望重的州官,但我更钦佩他摄影家且擅长书法的艺术才气。乡兄程逵鹏是著名书画家,祝瑜英是衢州著名的官场才女,瑜英的词,逵鹏的字,妻吟夫写,珠联璧合,礼重情更重。
著名作家、学者、文学评论家沙叶新、王尚文、古远清、余开伟、张长、靳国君等曾经对我的作品多有评点鼓励,选摘一些放在封底,在此一并致谢。
还要感谢槐雪颖编辑认真负责的工作。
二○一三年作者于金华
时值“百年一遇之酷暑”中
谢谢你的散文《无人可以侍奉的孤独》,我看哭了,现在还在流泪……我这个月要去南京走坟,扫祭我的父母,我会想到你的母亲,想到你,想到天下无私无怨的母爱和父爱以及在这种爱中哺育出的儿女……——沙叶新(著名剧作家)
我想,如果我再有机会编写语文课本,吴先生的《无人可以侍奉的孤独》是完全有资格选入的。——王尚文(浙江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中学语文教材编者之一)
作者文笔犀利而又不乏幽默感,读来轻松有趣,有的论述还有普遍的启示意义。——张长(著名白族诗人)
吴拯修的作家专论别具一格,别有风味,当入信史行列,遗泽后世。——余开伟(著名文学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