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舒的文字沉静,内敛,言简意赅,字字珠玑,读时内心纷乱,读后却心若明镜,仿若品尝一杯精心烹饪的苦丁花茶,苦涩中自有它独特的芬芳。亦舒的独特之处在于能将一个晦暗阴冷的故事讲得不动声色,不着痕迹。本书中她像一个无意间路过的路人,偶然目睹了某个事情,于是投了随意的一瞥。
亦舒的独特之处在于能将一个晦暗阴冷的故事讲得不动声色,不着痕迹。本书中她像一个无意间路过的路人,偶然目睹了某个事情,于是投了随意的一瞥。全文没有用一个消极反面的字眼形容过那个男人,可是,这是一个沉浸在阴郁与阴冷中的故事,展现在我们面前的也是一个活生生的整个被阴暗包围的人。三个女人先后遭遇同一个男人,无一幸免地全部死于非命,第一个女人死于车祸,一个本来不善喝酒的女人,那天却得酩酊大嘴后独自驾车遭遇车祸;第二个是女人便是月枚,她大概是最受折磨的一个,他不知道那个男人从一开始就了解她的一切,提供她大量金钱供她挥霍,购买毒品,包养情人,她不知道那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她活……
老板去年底说的话尚在耳边:“我们是老字号,至多节省并支,取消奖金,伙计同我们像家人,绝不裁员。”可是到了年中,都会忽然来了一场疫症,市面冷清,生意一落千丈,终于也得请走几个老伙计。
夏天又特别热,什么都不做,光坐着,也一额汗,有二十年历史的出入口公司遭到空前劫难,同事个个变得沉默寡言。
老板娘季太太困惑地说:“我在这城市土生土长,从未见过如此困局,以往大风大浪,大家都可以绝处逢生,反弹得更高,这次是怎么了?”
有人轻轻咕哝:“弹簧坏了。”
季太太说:“叫小明去买些冰淇淋大家吃。”
小明进来,王福在同他说:“门口一盏灯泡不亮,你去换个新的。”
老板娘又说:“福在,你进来一下。”王福在应了一声,随老板娘走进私人办公室。
季太太赔着笑脸,“福在,你在本公司劳苦功高。”
福在不出声。
五年前她走进这间出入口行,忍不住笑出来。
呵,时光倒流,怀古风情:老式办公室,冷气机装窗口轧轧声,不够凉加一把吊扇,发票用手写,文件堆积如山……
幸亏老板从善如流,由福在把整问公司电脑化。
有一年时间,她从早上八时做到晚上十时,三顿饭都在公司里吃,可是上头也不亏寺她,一年发十六个月薪水,又送金表、小房车、旅游费。
老板是好老板,伙计是好伙计。
时势不一样了。
都会一向倚赖的天时地利人和渐渐消失,生意艰难。
季太太说下去:“老板到维嘉斯散心去了,叫我也去,我没兴趣博彩。”
福在想:季太太想说什么呢。
今时今日,也不会有什么好消息。
果然,只见她拉开抽屉,取出一只信封,轻轻推到福在面前。
“对不起,福在,你是明白人。”
福在不能不明白,只得点点头。
“福在,一有转机,一定找你帮忙。”
福在不敢怠慢,连忙说声明白。
“我出去了。”
她脚步有点浮松,内心不真切感觉越来越深,回到座位,忍不住用手捧住头。
被解雇了。
她拆开信封,里边有一封推荐信及一张支票。
对面同事轻轻说:“轮到你啦。”
福在点点头。
“你一向高薪,有点节蓄,又没有子女,不比我们窘逼。”
福在又点点头。
“给了多少抚恤金?”
福在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以前,她只知道奖金、加薪、红利。
“三个月。”
“照足劳工处规矩,算是仁人君子。”
福在收拾桌上私人物件,放进一只大纸箱。
同事们过来说:“后会有期。”
她不出声。
捧起纸盒出门。
季太太亲自送到门口。 最惨是没有人是坏人,没有人想害人。
福在到街角叫了部车子。
司机问:“小姐,去哪里?”
福在一时不知怎样回答。
过一会她说:“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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