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牙医诊所的窗外
皮特有颗牙齿松了。舌头一动,那颗牙齿就摇摇晃晃。
这一天,阳光明媚,天气温暖。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天气常常就是这样。这个季节最适合租划艇出游,诺福克湖区船满为患,转运码头边只剩下两艘船。你问转运码头在哪儿?谁不知道转运码头,前往霍宁的船就停在那里。谁不知道码头上面河湾处是旅馆,下面是造船工人的棚屋,旁边是绿草坪。抽水机靠在旧砖墙边,商店在远处路边。转运码头就是河边这块小天地的中心。仲夏季节,码头人山人海,船舶进进出出,参观者沿着河岸上上下下,盛况如同海港。不过,在九月的这一天,转运码头只有两艘船了。一艘是摩托游艇,夏天应时接待游客,冬天拖到约奈特的棚屋里存放起来。另一艘是死神与光荣号,属于乔、比尔和皮特。他们都是造船人的儿子,他们也想成为造船人,为此已经努力几个星期了。
死神与光荣号跟河上其他船舶不一样。春天,它还只是一艘老旧的小艇。现在,它换上新桅、新帆和新篷,方便了乔、比尔、皮特和乔的小白鼠在船上扎营过夜。他们还在船上建好顶舱、铺好船板。乔的父亲给他们的桅杆造好桅座,这样他们过桥时就能把桅杆降下来。孩子们在船内设置了三个铺位。他们甚至还找到一个锈迹斑斑的旧炉子,擦洗干净后固定在船舱里,让烟囱通过舱顶。他们绞尽脑汁才把这个炉子安装好,最后在烟囱管道上面加上陶土烟帽,才算大功告成。当时,他们就已经发现烟气会倒灌回船舱。因此,乔造了一个三条腿的锡帽,盖住烟囱顶。这一招很管用。河上这么多船舶,是否只有死神与光荣号的烟囱用陶土制成,还顶了一个蘑菇形的盖子,它的几位主人可是满不在乎。冬天,他们可以在温暖舒适的船舱里围炉而坐。像现在这样的热天,他们打算生火驱散夜晚的凉气。以前,桅杆顶上挂着一面黑旗。不过,他们今年夏天不再玩海盗游戏,而是挂起一面白旗。白旗上画着一只黑鸭子,表明他们是黑鸭子俱乐部的会员。这个俱乐部是达钦医生的儿子汤姆创立的。船舱顶的边上钉着一块窄木板,两侧都漆有“水上救援社”的字样。船头的小旗杆挂着一面三角白旗,白旗上面的字母是“B.P.S.”,说明死神与光荣号是“鸟类保护协会”的巡逻艇,保护鸟类是黑鸭子俱乐部最重要的事业。他们大多数节假日都在船上度过,现在这条船几乎已经万事俱备、无所不能。比尔正在从船舱顶上打进一对木楔子,固定烟囱顶帽。他们估计汤姆·达钦会带些油漆来刷烟囱。皮特一直在眺望,期望汤姆露面。他把螺丝钉一个接一个递给比尔,留心不让舌头碰上摇摇欲坠的牙齿。
大多数在码头转悠的人都对死神与光荣号评价很好。警察泰德先生走过来停了一会儿,打量他们的烟囱。皮特他们想要捉虫子作鱼饵时,他们常常到泰德先生的花园里帮忙铲草。
“烟囱还要再刷一层漆。”皮特说。
“你牙齿怎么啦?”泰德先生说。
“就是有点儿松动。”皮特说。
“他真该去拔牙。”比尔说。
达钦医生的太太推着婴儿车走过,停下来告诉他们,汤姆大概要晚一会儿才到,但天黑以前肯定会带着油漆过来。黑鸭子俱乐部是汤姆·达钦跟“左右舷”两姐妹创立的。“左舷”和“右舷”是法兰德先生的孪生女儿,现在没驾着父亲的小艇比赛,而是在巴黎。保护鸟类的工作,也是汤姆率领大家去做。有一次,汤姆不得不解开玛格丽塔号游艇的缆绳,因为这条船上讨厌的船员们的吵闹声惊扰了白羽黑鸭子的七号鸟巢,弄得母鸭和小鸭分离。此后,他的对头就沿着整个河岸追他,他靠着死神与光荣号才没有让他们捉住。
“照我看,”达钦太太说,“这条船看上去棒极了,就差刷漆了。”
“我们很快就要出航啦。”皮特说。
“哎,皮特,”达钦太太说,“你也不打算治一治牙啊?”
“是有点儿松。”皮特不自在地说。
“你可别一口咽下去了。”达钦太太说,接着,她转过去跟巴拉贝尔太太传话。巴拉贝尔太太在村里租了一间平房,这时她在码头摆好画架,忙着临摹霍宁的风景,圆圆胖胖的哈巴狗威廉靠在她的脚上打瞌睡。她也是死神与光荣号的朋友,在春天的冒险中担任起绒草号舰队司令。
只有两个小伙子对死神与光荣号不友好。大点儿的那个在码头闲逛,在巴拉贝尔太太的画架前逗留了一会儿,弄得她只好停笔等他们过去。他们故意抬高嗓门,弄得在舱顶上忙忙碌碌的比尔和皮特没法听不见。 “狗崽子就会多管闲事。”一个小伙子说。
“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另一个说。
皮特坐在船舱顶上,回头望过去。
“听说过乔治·奥顿吗?”他低声说。
“听说过。”比尔说。
“另一个呢?”皮特说。
“跟他是一路货。”比尔说,“他在乔治的叔叔家做客。”
“幸好现在不是筑巢季节。”皮特一边用舌尖轻轻摇晃松动的牙齿,一边说。
“你再摇晃牙齿,我就把你扔出船外。”比尔生气地说。
“对不起。”皮特说。
“明年,乔治·奥顿别想有丝毫机会。”比尔说,“现在弄好了。我们可以在船上睡觉、安家,我们可以一直守望。”
下午天色已晚,太阳改变方向,阴影越拉越长。巴拉贝尔太太收拾起画具,在死神与光荣号旁边停留片刻,说了一声“再见”。
“迪克和多特见了这条船,都会认不出来的。”她说。
“他们什么时候来?”比尔问。
“从今天算起,四天以后吧。”
“那时候我们早就准备好了。”皮特说,“现在都只剩下橱柜门没有安,烟囱没有刷漆了。”
“我想,你只要突然一拔,”巴拉贝尔太太说,“牙齿就会落掉,一点都不疼。”
“我们一整天都跟他这么说。”比尔说,他跳到船舱顶上,俯下身来,叫道,“起来,乔。舰队司令就要走了。”
捶打的声音停下来。乔弯腰走进驾驶舱。
“再过四天,迪克就来了。”比尔说。
“运气不错。”乔说,“六个‘黑鸭子’胜利会师。我们就差‘左舷’、‘右舷’两姐妹啦。”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