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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呼喊到达的距离
分类 文学艺术-文学-中国文学
作者 和晓梅
出版社 云南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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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编辑推荐

纳西族女作家和晓梅的小说以引人注目的民族特性和鲜明的女性话语,在全球工业化时代里,追寻着爱和生命的快乐,力图抵达人类自由、社会自主和经济平等的美好境界。

《呼喊到达的距离》收录了《未完成的成丁礼》、《来自一条街的破碎》、《连长的耳朵》、《有牌出错》、《我和我的病人》、《飞跃玉龙第三国》、《春季,落雪的昆明》等七部中篇小说,以全新的视角,以一种切肤之痛来描写同类的生命和情感。

内容推荐

《呼喊到达的距离》由和晓梅编著。

《呼喊到达的距离》收录了《未完成的成丁礼》、《来自一条街的破碎》、《连长的耳朵》、《有牌出错》、《我和我的病人》、《飞跃玉龙第三国》、《春季,落雪的昆明》等七部中篇小说。

《连长的耳朵》里,那个连长在战争中九死一生、战功显赫,却遭女敌暗算,在无法洗清冤名、解甲归田时,他对女敌所表现出的人性光辉,何不是一个民族跨越国界的人性大美?他对逆境所表现出的顽强隐忍,何不是一个民族忍辱负重的坚韧?

《有牌出错》里,那个乐观豁达、敢爱敢恨的奶奶,那个在游戏的法度里寻找并遵照规则的纳西女性,是一个民族乐观豁达、敢爱敢恨的写照,是一个民族敢于承担的宣言。

《未完成的成丁礼》中,当即将分娩孩子的等生母亲把象征着权威的生死屋让给病危等死的老祖母时,我们看到的不单是一个民族质朴的美德与人性,我们看到的还有对生的尊重和对死同样的尊重。死之沉寂与厚重,恰如生之欢腾与斑斓,这个不变的哲学命题在摩梭的视线中得到彰显。

《飞跃玉龙第三国》中,吉与木殉情时的凄美浪漫,不但是一对纳西恋人的爱情挽歌,更是一个纳西民族的民风挽唱。对于爱和爱的坚守,我们现代人有太多的见解,他们的故事会给我们的见解带来鲜活的震动。

在《来自一条街的破碎》中,昌青街里钟逸民和田红等一群人在那个时代混沌的破碎,也是一个纳西民族在那个时代混沌的破碎,甚至,是一个特殊时代留给一代人破碎的集体记忆。

目录

序·一朵梅花里的纳西

未完成的成丁礼

来自一条街的破碎

连长的耳朵

有牌出错

我和我的病人

飞跃玉龙第三国

春季,落雪的昆明

后记·呼喊到达的距离

试读章节

那股沙尘突然就那么浑浊而昏暗地席卷过来,它从高楼的背上升起,很快就弥漫了整个天空,整个世界,不知为何,泽措在感觉到那些高大的楼房被席卷的沙尘压低了很多的时候,竟然会联想到《神曲》的主人公,那个穿越在欧洲中世纪中后期漫长而又阴沉的求知路上的思想者。

他不知这种联想从何而来。

那时候,他正在首都剧院的对面,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沙尘,他把车停在公司里,打算步行穿过王府井街乘坐地铁回家。

沙尘阻挡了他对眼前的看见,一切都灰蒙蒙的,繁华的王府井街仿佛是风暴中的海洋,而那些被拥堵在路上的汽车则像艘艘渔船。灯在亮,喇叭在响,但却无法挪动一步。沙尘阻挡了泽措对于眼前的看见,他眯起眼,迎着沙尘黏黏的颗粒朝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错觉就是在这时候突然降临的,就在他走下台阶的瞬间。

那些向下的台阶仿佛通向过去,通向泸沽湖边的宁静岁月,通向在湖边挥舞枝条的摩梭少年,泽措,少年的泽措。泽措意识到自己的脚迈进了错觉的里面,但他再用了些力气,朝错觉的内部又跨了一步——泽措矮下去,小下去,他回到了为他准备成丁礼前的旧光阴中,他看见,母亲背对着他,在浑浊昏暗的光线下,正准备叠好那条为他的成丁礼准备的牛仔裤。

泽措的所有过去似乎全部沉积在那条短小的、带有一朵粉色小花的牛仔裤上。它显得那样轻薄,好像是永远都不能长大的侏儒。同时又是那样厚,那样重,那样令人不安。

其实,这只是一条儿童裤,有着容易褪去的蓝色,上面那朵机器绣制的小花隔着久远的岁月,在沙尘飞扬的世界里呈现出一种介乎真实与虚假之间的娇艳。

“它不好吗?”泽措的母亲奇怪地问,“可是我用了一条好大的鱼,你知道那条鱼有多大?”她可能永远也无法知道,泽措这时候脑海里在想什么,这个孩子一直让她难以适应。

“它有什么好?”泽措的眼中开始出现了那种冷漠而厌恶的神色。

“我不要!”他的脖子梗了梗。他觉得他的母亲挺着硕大的肚子,举着一条可笑的儿童裤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样子十分可恶。

“我可以把花拆了,如果是花的原因的话。”母亲再次做了妥协,也许是因为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开的身体使她在大儿子面前感到有点羞愧,她的语气有讨好的成分。

“我不要,我也不要什么成丁礼,不就是穿裤子吗,我平时又不是不穿裤子。”泽措说了一个事实,他的僵硬也开始蔓延,蔓延到全身,最后停留在他的眼眶里。

泽措的母亲,显然,她的忍耐是极其有限的,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她把这抹古怪的笑容放进泽措僵硬的眼眶里之后就转身离去了。

“这可由不得你。”她说。

成丁礼,在少年摩梭泽措的心里,曾经是多么强烈的期待啊!然而这条带花的儿童裤却生生地将他的期待给破坏了,破坏得,像一片片玻璃的破碎。梦的丧失也是从那时开始的,之前,泽措的梦很是斑斓,很是曲折而美妙,然而它说没就没了。没有梦的早晨空空荡荡,总让泽措感到怅然——那时,他十二岁,还不曾知道有怅然这个词,可这个词的根早早就伸向了他。

因为这条裤子,或者并不因为这条裤子,成丁礼都硬硬地成为了泽措心理上的一个疙瘩,一根鱼骨。只要一想到那天,木楞房里将要走出一个身材矮小,皮肤苍白,鼻子又塌又圆的小男人,穿着一条可笑的带花的儿童裤,泽措的心里就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沮丧。

这种沮丧使他的梦失去了一切色泽,最终连自己也失去了。没有梦,泽措的夜晚就是虚无,黑暗,空旷,无边无际。

但他还是醒过来了。

木楞房里,黑暗的浓度正在慢慢褪去,他看见了缭绕在他头顶上空的衰老气息,它们正在漫溢,正在渗透,它们给泽措带来严肃而又悲哀的提醒:梦也是需要年轻的。

今天是个很充实的概念,尽管没有太多欢喜的成分,但它来了。

泽措离开了裹胁着他炽热体温的棉被。火塘里的火已经奄奄一息,同样正在熄灭的还有他的老祖母,她活过的时间早已经超过了她所能记住的年月,她缺乏水分的褐色脸庞带着一种奇怪的神态,类似在冬天寻找食物的小动物,寒冷使它凄惶而又颓茫。

泽措不能分辨,老祖母是醒着还是睡着。其实有时候她睡着还是醒着,也是没有多少区别的。

很多年了,泽措的记忆不会触及过去,过去如同将来,在梦不能到达的地方。今天,一定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沙尘,遮挡了他的视线,使他的现在变得混沌不清。

错觉如同地铁的台阶,还在延续,泽措的目光游移不定,第一次,世界的颜色令人怀疑。一袭红色的风衣在拐角处出现,这个略显窈窕的背影在泽措的视野里停留了相当的时间,成为这一天唯一的证据,证明这个世界依然存在,而且鲜活。

泽措突然看见了他的母亲,这时候。

也就是说,这一天,我指的这一天,是一个有沙尘暴的日子,熟悉了北京,熟悉了沙尘暴的泽措不仅看到了那条使他对成丁礼失去期盼的牛仔裤,看见那朵机器绣制的小花,同时还看见了他颜色鲜艳但失去质感的母亲。

她也站在一个拐角处,身穿红色上衣曳地白色百褶裙,同那袭红色风衣一样,有着即将消失的危险。

她说:“泽措——快去叫你的祖母,叫她上来。”

她的声音像是长出了刺,穿过这时突然刮起的一阵猛风,把风也撕得支离破碎。

P3-6

序言

一朵梅花里的纳西

彭学明

纳西族是中国的较少民族之一,至今人口不到35万,主要分布在云南的丽江、迪庆和川藏交界地带。在没有系统阅读和晓梅的中短篇小说之前,我对纳西族的了解仅仅是知道纳西族有纳西古乐和东巴文字,怎样的古乐和怎样的文字,我却浑然不知。通过对和晓梅作品的阅读,我对纳西族的人与事,对纳西族的今与昔,产生了强烈的认知愿望、敬畏之情和神往之心。一个作者,如果能够让自己的作品使读者对其作品所表现的情境有一种强烈的渴望,那么这个作者就是别样的但丁,这种作品就是别样的神曲。

前四年才开始认识和晓梅的文字。她的中短篇小说集《女人是“蜜”》被作为中国作家协会的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出版。其作品艺术的“蜜”度,使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之后,我们一起代表中国作家代表团出访美国时,她在美国人面前所表现出的东方知识女性特有的端庄典雅和智慧生动,深具大家闺秀的神韵,赢得了美国作家的一致赞誉。而其文品与人品的完美,也使我们同行的中国作家都心怀敬意。

如今,当她把她的中短篇小说新作再度捧到面前时,我在阅读的审美愉悦里突然有了一种神示般的顿悟:她是一朵纳西的梅,我正在阅读的是一朵梅里的纳西。

之所以说和晓梅是一朵纳西的梅,是因为和晓梅有梅的品性,梅所隐喻的“清雅俊逸”、“冰肌玉骨”、“凌寒留香”的精神品质,在和晓梅身上都能看到,而这种精神品质,不但是和晓梅一个人的精神品质,而是她所代表的一个民族——纳西族的精神品质。所以,和晓梅的纳西,是一朵梅的纳西。纳西是和晓梅的,和晓梅是纳西的。

《连长的耳朵》里,那个连长在战争中九死一生、战功显赫,却遭女敌暗算,在无法洗清冤名、解甲归田时,他对女敌所表现出的人性光辉,何不是一个民族跨越国界的人性大美?他对逆境所表现出的顽强隐忍,何不是一个民族忍辱负重的坚韧?

《有牌出错》里,那个乐观豁达、敢爱敢恨的奶奶,那个在游戏的法度里寻找并遵照规则的纳西女性,是一个民族乐观豁达、敢爱敢恨的写照,是一个民族敢于承担的宣言。

《未完成的成丁礼》中,当即将分娩孩子的等生母亲把象征着权威的生死屋让给病危等死的老祖母时,我们看到的不单是一个民族质朴的美德与人性,我们看到的还有对生的尊重和对死同样的尊重。死之沉寂与厚重,恰如生之欢腾与斑斓,这个不变的哲学命题在摩梭的视线中得到彰显。

《飞跃玉龙第三国》中,吉与木殉情时的凄美浪漫,不但是一对纳西恋人的爱情挽歌,更是一个纳西民族的民风挽唱。对于爱和爱的坚守,我们现代人有太多的见解,他们的故事会给我们的见解带来鲜活的震动。

在《来自一条街的破碎》中,昌青街里钟逸民和田红等一群人在那个时代混沌的破碎,也是一个纳西民族在那个时代混沌的破碎,甚至,是一个特殊时代留给一代人破碎的集体记忆。

而在和晓梅所有的作品里,我们都强烈地感受到了和晓梅的民族文化自豪感与尊严感。她作品里所表现出的民族文化,浪漫神奇,庄严神圣。纳西族的走婚、少年的成丁礼、亡者的灵魂超度、殉情的宗教仪式,都在其中斑斓多姿地燃烧着民风民情和民魂,令人感慨和迷醉。

和晓梅在为生她养她的那个纳西民族立传。

但绝不是以一种生硬的方式,她把所有关于民族的内容融进了故事里、情绪里、氛围里,而不是单纯地融进文字里。这样,她创设了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审美境界。

清人龚自珍说:“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和晓梅的作品,正好暗合了龚自珍的审美艺术:曲、欹、疏。

先看和晓梅意的曲。曲径通幽,意犹未尽,是作品的意曲之美。和晓梅的作品,看似空山无语,于无声处,却是言犹未尽,意味深长,很好地体现了作品的意曲之美。《连长的耳朵》里,和晓梅想表达的是,连长耳朵在战争中的失聪,不仅仅是连长一个人的身心失聪,而是一个国家和民族对一段历史的身心失聪。而一个国家和民族对一段历史身心失聪的伤痛,远远胜过一个人对一段经历身心失聪的伤痛。诚然,她写了战争,写了仇恨,写了阴谋,但她最终的落笔处是人,是人性的挣扎,是超越,更是回归。

《我和我的病人》里,和晓梅所记录的不仅仅是一个心理咨询师和一个拥有心理疾病患者的故事,而是一个时代的心理咨询师和一个时代的心理疾病的故事。作为心理咨询师的“我”,不但没有治好我的心理疾病患者,反而同样犯上了这个时代赋予的想一夜暴富等心理疾病,不能不说具有一种反讽的悲凉。一条寻找伴侣的蛇出现在小说里,反复强调寻觅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特征,欲望促成的寻觅是疾病的根源。在这里,不得不说的是,和晓梅的作品,具备很多现实意义。

在《未完成的成丁礼》里,她对泽措的成丁礼看似一笔带过,甚至是一笔勾销,实际上通过一个少年眼里的生活世界,完成了一场特殊的成丁礼。她用这样的方式再次书写命运,书写命运的张力。

《有牌出错》里,赌场上百战百胜的奶奶,却出错了人生中唯一的一张牌,看似输掉了十年的光景,却有意犹末尽的结局。在这里埋藏着一个秘密,但这个秘密并不重要,她是否有意出错这样一张牌,读者会忽略并忘记这个问题,他们能记住的是,这是一个特殊的女人,在她的世界里,尊重和遵守是最大的人格魅力,她做到了。作者在作品最后对奶奶的祝福和祈祷,真是意味深长的神来之笔。

艺的欹。欹,意为斜。试想一树梅花都是直直的冲向蓝天绽放时,那美会打多少折扣?而当一树树梅花节外生枝地伸出一支支斜枝绽放时,该会平添多少婀娜多姿的美丽?艺术之美,也是如此。如果文学作品能够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结局,或者一碰就能碰落包袱,那就少了艺术的欹斜之美。艺术之美,美在善于埋下伏笔,美在节外生枝,美在意想不到。这是一种奇崛之美。和晓梅作品的最成功和最吸引人处,就是有这种艺术的奇崛之美。不到最后,你是不知道和晓梅要给我们什么结局的。《连长的耳朵》里,我们一直在想那个女敌人为什么会赤身裸体地死去,昏迷不醒的连长为什么会紧紧拽着女敌人的内裤?直到最后,作者才告诉我们答案。而这个答案完全符合情理和逻辑。《未完成的成丁礼》中,作者在最后出其不意地横生出一个外地人寻找泽措的情节,使得作品在忧伤的笔触里有了浪漫的喜气和暖意,并成了情节的推手,成就了命运的特殊性。

和晓梅作品的另一种艺术之欹美,就是她的作品,特别擅长复调叙述。比如在《飞跃玉龙第三国》里,她的主线叙述是吉和木一对年轻人的殉情故事,她的复线叙述是吉的五姨和五姨情人殉情的故事,两条叙述线路既巧妙地各自为政,又巧妙地交叉重叠。而这巧妙的结合点就是吉和木的殉情既受纳西传统文化根深蒂固的影响,也受五姨言传身教的影响。吉和木在情人地里与动物和自然和睦相处、融为一体的美妙意境,及那种唯美致死的纯真爱情,让作品有了一种世外桃源的美感。

文的疏。疏密有致,是梅花生长和开放的美丽所在。作品的疏密有致,也是和晓梅作品的美丽所在。和晓梅作品的疏密有致,一是在材料的取舍与剪辑上;二是在语言的组合与运用上。比如在《未完成的成丁礼》中,和晓梅对成丁礼的描述仅仅是一个少年的期待,更多的是描写即将举行成丁礼的少年眼里,那个与他的世界不期而遇并且冲突纠结的摩梭世界,这种疏密有致的处理,使得作品比纯粹描写一个少年的成丁礼有了更大的张力。而在语言的疏密有致处理上,和晓梅更是将其拿捏到了极致。在有的地方,她看似诗意铺排,却在铺排中惜墨如金,字字千金。而在有的地方,她看似惜墨如金,却是在层层推进,步步铺排,四两拨千斤。既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目不暇接之美,又有小弦切切如私语的缠绵温润之美。

一朵梅里的纳西是美丽多彩的纳西。一朵纳西的梅是美丽多彩的梅。是的,正是这种题材的丰富多样却又疏密有致,语言的魔力变化和叙事张力,使得和晓梅的作品与和晓梅的纳西都呈现出了多彩景象和别样美丽,具有了艺术的纯度和精度。同时,因为作品的民族情感和作品的民族特质,使得和晓梅的作品具有了思想深度和高度时,也使得她的纳西有了丰沛而美好的精神向度。基于这两点,我们完全有理由说,和晓梅是一个在中国文坛都独具特色,且非常优秀的作家。虽然我们注意到了和晓梅的文坛存在,但重视得远远不够。在基层,像和晓梅这样默默耕耘不问收获却收获很多不被重视的作家,肯定不止一个。在我们所有的目光都只聚焦名家大家时,我们是不是该多聚焦一下和晓梅这样真正德艺双馨和有实力的青年作家?当我们为名家大家的一些庸俗作品也拼命喝彩时,是不是也该为这些正在成长的青年作家的优秀作品也喝彩喝彩?

我们期待文坛绽放和晓梅这样更多的奇葩。

也期待文坛出现更多的护花使者。

后记

呼喊到达的距离

对于一部中短篇小说合集而言,这样的标题,就算是看到最末一页,也会让人费解。其实这样的合集最省心的做法就是选用其中某一篇目做标题,有代表性,能给人一点小暗示,连带着又有一点小会意的,假如标题还有一点诗情画意,那就更好。

我做过这样的尝试,可是当把这七篇文章排列在一起想挑选一个标题的时候,突然发现这是困难的。它们太独立。互相不生关联,这原本正常,哪部合集篇目不是独立的?关键是气场,也都是各自为营,就像有密不透风的围墙圈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就算逼仄也要坚持在里面自生自灭。

而且它们彼此相距还很遥远,于是就显得有些冷漠,孤零零的,都不合群,都带着老死不相往来的情绪。要是非得拿出其中某个篇目做标题的话,其他六篇就像经历了复制和粘贴,怎么看都是别扭和迁就。

有一段时间我会怀疑这些东西是不是我写的,我为什么要这样写,它们的目的和意义在哪里,它们要是作为孩子的话就像是在哪里捡来的,互相没有血缘关系。

必须有一个主题,用来缩短但绝对不是消除它们之间已经存在的距离,使他们的相处变得合理,使这本书看上去有足够的妥帖。这项工作必须由我完成,因为这段距离是我自己在不经意之间设置的。

请你原谅我的不经意。

现在让我理一理思绪,我想最先告诉你的是什么。是的,我想先告诉你我生长的地方,这才是最合理的。

你知道丽江吗?在云南的西北边,一个很小的城。她的得名源于金沙江,传说沙子里那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东西是金子,这是难以置信的,但没有关系,那些世代居住在金沙江两岸的淘金人会为我们提供一个证明,证明这条美丽的江不仅仅只是一个名字或者一个传说。

丽江很容易在字面上了解她的意思,一条美丽的江,这条江指的是金沙江。

北面有一座终年积雪的山,名叫玉龙。在丽江城里,我们能看到的是龙头的部分,蜿蜒伸展的躯体要到奉科、鸣音一带才能看到。如果你是驱车前行的话,它们会一直伴随着你,出现在你的每一次回眸中。

据说玉龙雪山将是地球上最早消失的冰川,因为它是离赤道最近的雪山,它的存在,就今天而言,每一天都是弥足珍贵。

雪山下有一座临近千年历史的古城,名叫大研镇。大街小巷密布,河水潺潺,是精致而奇巧的。古城里居住的是纳西人,就算是其他姓氏的人,到了这里历经几代,也变成了纳西人。每家一个庭院,关起门来,各自的花花草草全都变成孤芳自赏。

那是过去,现在的古城,多的是繁华,多的是喧嚣,许多强加上去的意念,任凭怎样的努力都摆脱不掉。可怜的古城,跟现代人一样无所适从,人们一面在诟病她日益显现出来的商业气氛,希望能回到过去的宁静时代,一面又尽情地享受繁华和奢靡的时光。

这就是我生存的世界,虽然是个不大的世界,却一直向外敞开。

这部分不厌其烦的描述,就是为了向你展示这个世界,当然,在这一部分里,没有足够的信息让你感受到一种所谓的“不一样”,但至少,你能明白距离是怎样产生的。

接下来我会描述我们这个家族的状况,提到我们家族,不能不提的是我的曾祖父,他是一个东巴。在他以上的每一代家庭成员中,都有一名男性成员在从事这个行业,但只有在他那里,才享有足够权威的名声。我不想用大量的篇幅来为你介绍东巴,对于你而言这是毫无意义的。

但我必须说的是,在丽江,身处东巴世家也许不是一件特别值得炫耀的事情,应该说东巴是纳西族的文化人,如你所知,文化人或许不擅长经营,所以,在经济上,他们和其他人一样贫穷,甚至也许还会更严重一些,他们只是一个家传的职业。

他们首先要熟读东巴经文,可以主持一些祭祀和祈福仪式,同时他们用大量的时间来参悟生死与疾病,在那些祖先遗留下来的古老文字中,寻找灵魂与肉体的关系。最终将会出现这样的分化:他们中的思想者可以立足在哲学与伦理学的范畴,充当心理导师的角色,为人解决思想上的问题;而他们中的实践者完成了巫术与医术的结合,可以为人治病疗伤,解决的是肉体的问题。

我的曾祖父更擅长于后者,他一直认为解救肉身的痛苦和解救心灵的创伤同等重要。有一个时期,他的名字在丽江的东部成为具备某种象征意义的符号。

但就算是这样一位能够冥想过去,预知未来的东巴,仍然在传承衣钵的问题上深陷踌躇,按规矩,他应该把职务连同他利用漫长的人生经历领悟到的一切,传给他的长子——我的爷爷,可惜他天资聪慧却是一个酒鬼。当然,他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一个酒鬼,只是在孩提时代,具备有酗酒者的一切品质,好吃、懒做、善于取巧却意志薄弱。

在屡次失败之后,曾祖父的眼光只好落在他的小儿子——我的小爷爷身上,尽管这个沉闷的男孩没有给他建立更多的信心,他还是开始了艰难的授课。可以想象,这是一个极其被动的过程,这样的被动,加剧了我小爷爷的心理负担,使他更加内向,更加忧郁。

结果就是在文革期间,不知道是无数次抄家的结果,还是他本来内心就充满了厌倦,他带着两本自己喜欢的经书,走进了当时密不可进的森林,再无音息。

我们这个家族只好进入漫无边际的寻找中,持续了很多年。

其余的经书与法器全部在抄家的过程中失落,直到文革过后,那些虔诚的纳西人才把这些年来小心保存着的东西陆续交还我爷爷手中,所剩无几但完好无损。那时候我爷爷已经有两个儿子,一个在部队,一个是国家干部,都有可以看得见的美好前程,他本能地意识到,保留这些经书和法器是件危险的事情。

于是,这个从早到晚都处于微醺状态却始终保持着处世清醒的老人,把这些来自祖上的物件全部捐献给国家。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曾祖父选定的继承人至今下落不明,而嗜酒如命的爷爷却能活到他应该活的年纪。  所以说,我的曾祖父,尽管曾经名噪一时,却没有为他的后人留下任何可以世代保留的东西。如今在东巴文化研究博物馆里,看见那些羊皮书卷的经书与锈迹斑驳的法器,我曾经想过,它们中的哪一本曾经属于过我们这个家族;哪一只铜铃的手柄上,依然残留着我曾祖父手心的温度。

我那么想触碰它们,不知道当我的手指触碰到经卷的那一个瞬间,粗糙的羊皮质地,散发出时光沉积的气息,能否将我和远古的祖先们心灵相连。

接下来我要讲述我的生活,写到这里,我强烈地预感到,这将是一篇冗长的后记,它的目的似乎已经偏离了某种意义的说明,而在于讲述本身。

有个画家名叫路德维希·里希特,年轻的时候曾经和三个朋友打算画一幅相同的风景,他们都坚持不背离自然,尽可能精确地复写他们所看到的东西,然而结果却是画出四幅完全不相同的画。小说也是一项类似于此的工程,它为了一些触点而诞生,这些触点是作者对世界的感知和认识,是极其个人化的,同时也是被放大了的。

它们之所以被放大,形成完全区别于他人的形式和气质,取决于作者的生活,以及他对这种生活的理解,这些点与点之间,总是被这样共同的理解互相牵连着,这样你就能明白,为什么距离是可以到达的。

我的记忆是在无数次搬迁的过程中变得清晰与稳固的。

那时候我的父亲已经是一名军人,母亲是医生。父亲每调离一次单位,我们全家就要进行一次艰辛的搬迁,母亲会调到就近的医院工作。我们家的一切事情都会围绕着搬家来进行,比如在添置家具的时候,母亲都会说:算了,搬家的时候麻烦。那些破烂得不堪再用的东西,母亲会说,搬家的时候用来垫几脚。

这就是说,其实还没有出生,我就离开了丽江东山脚下那个名叫达瓦的小村庄,还没有出生,我就与曾祖父们的东巴世界全然隔绝,就算很多次看见父亲在阅读一本手绘的象形文字册子,我也丝毫不觉得有一天这些活着的文字会与我发生关联。

我记得有一个阴天,在父亲用来放书的一只木箱里,我看到一卷有着浓烈色彩的绘画,鲜艳的颜色吸引了我的眼球,迫使我把它全部展开。这是一幅很长的画卷,不得不把它平铺在地上,我记得我一面展开一面心惊肉跳。

这是纳西族东巴神路图的某一部分。

关于这段神路图,我一直不能确定两件事情

首先是一种对恐惧的认识,年幼的恐惧总是和孤独的情绪联系在一起的,是否来源于那些介于人、兽、魔之间的形体;其次是后来,在我念书求学期间,对东巴文化疯狂的抵触,是否来源于此。

总之,那天的结局就是匆匆忙忙将那卷十分骇人的神路图胡乱放进木箱里,剩下的日子都在郁郁寡欢中度过。那些痛苦与狰狞的表情,隐藏着我所不能了解的秘密,无数次浮现在眼前,尤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它们充斥了我的梦境所能到达的任何一个角落。

后来,还是极小心地问了父亲其中最是印象深刻的一幕:一个人,自然是人兽魔不分的,蓝色的躯体,舌头被东西穿过,疼得要死,是什么意思。父亲讲得细致,我们纳西族的经书里写的,搬弄是非,说别人的刻薄话,伤害了别人的心,死了就要这样地来惩罚。

原来如此,真的是太恐怖了,以后一定要小心为妙。

“他那个样子,舌头是放不回嘴里了。”

“当然了,怎么放得进,穿着铁棍。”

“饭也吃不成?”

“别想了,岂止是饭,水啦、零食啦统统都不行。”

“那非饿死不可。”

父亲有点愕然,顿了一会才说,“他已经死过一回了。”

“死过一回?”我多少有些释怀,“那就好办了,对于他来说,再死一回也是一样的。”

我和父亲有过这样的对话。

那一次父亲对我说,你长大了,要多学一点东巴文字,要把它发扬光大。

那是他第一次对我提出这个要求,他这么说的时候,眼睛里闪动着亮光,我的理解是一种类似于希望的光泽。后来这种光泽就一直停留在他的眼睛里,尾随着我,只要一有机会就熠熠生辉。

说实话,我真的是烦透了,尤其是在念大学的时候。起码有一部分是故意,我喜欢张爱玲、沈从文,喜欢顾城、海子,喜欢杜拉斯,甚至喜欢波德莱尔。我的所有文章都远远离开纳西族,离开东巴文化,像是羞于提到它们。要是有一个研究民族文化的老者当众说这个闺女的曾祖父就是东坝子著名的大东巴××时,我觉得自己羞愧得立马就会昏死过去。

每一次,当父亲同我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就会说出一千个理由来告诉他,为一种已经消失的文明来浪费时间是多么的愚蠢。我态度坚定,妙语连珠,永远都是理论高于实践。为此,他眼里的光一直暗淡,直到有一天,终于悄然地熄灭。

父亲是个宽厚的人,他的宽厚给我带来疼痛感,但没有让我心生悔意。

我是一个东巴的后代,这个事情,曾经我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一直到后来,大学毕业回到丽江之后,我突然发现,在我的文字里,逐渐出现了纳西族女子的身影,首先她们是影子,然后她们逐渐鲜活,一个庞大的东巴文化体系支撑着她们每一次绽放的笑靥,或者每一声辗转反侧之后的叹息。这个庞大的东巴文化体系,幻化成命运之神的笔,正在缓慢地书写。

我解释不了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就如我解释不了为什么曾经会那么排斥东巴文化。也许它们一直停驻在我的心里,或者血液里,骨髓里,细胞里,或者任何一个地方,无论我做任何的反抗,挣扎,遗忘和背叛,它们都在。

而且就在一个并不遥远的位置,每一次心跳,每一回觉醒它们都能感应并做出回应,这中间需要的,仅仅只是一声不必太嘹亮的呼喊。

于是,那一天,也就是在看到东巴经典籍中《鲁班鲁饶》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生活,注定会与众不同。

《鲁班鲁饶》是东巴经书中一个完整的爱情故事,它是理想主义文学,而不是伦理道德,它创设了一个完美的世界供相爱的人居住,并用最美婉最柔软的诗句告诉你爱是至高无上的。

任何一个心中存在爱的人都会被这样的作品打动,心生恻隐,它让我触摸到东巴教有别于说教的层面,在我的心中变得立体。这时候,我再次想到了那个消失在丛林中的东巴继承人,在他带去的两卷经书中,我希望《鲁班鲁饶》是其中的一卷。

所以我说,在这个特殊的世界里,我的生活注定与众不同。我在现代社会里寄存着躯体,却在东巴文化的世界里寄存念想,我试图告诉你的是,在我的文章之间,甚至在我的文字与文字之间,那些看上去毫不相关的距离,其实是多么容易到达。

作为女性作家,又是一个地处边隅的少数民族作家,有时候我会生出女作家萧红曾经发出的感叹,“女性的天空是低矮的”,承认自己在低矮的天空下写作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至少你还有仰望的权利。

劳拉·莫尔维在谈论女性写作的时候也说过,“我们无法在男权文化的天空下另辟苍穹”,看上去这是一个绝望的论断,但我一直坚持认为,像我这样有不同心理世界的女性作家,无需另辟苍穹,我要做的只是一次翻转,让你看到你视线的背面。

所以,在过去的几年里,在写什么这个问题上我很纠结,如今我不会为这个伤脑筋,因为我已经相信,它们会在需要的时候来临。

在这本书出版之前,我曾经到过西藏,进入布达拉宫,向上仰望这座世界上最高的寺院,你会发现,你仰望到的其实是苍穹,你会强烈地感觉到芸芸众生的渺小,感受到功名利禄的浮浅。导游告诉我们,那时我们所在的地方叫“雪城”,这是一个藏语名字,意思是“能够呼喊得到的地方”。

布达拉宫是历代达赖喇嘛的驻息地,每到入夜时分,达赖喇嘛要休息的时候,寺院上方寝宫附近就会有僧侣发出一声呼喊,随即有悠远的钟声响起,告之大家,达赖喇嘛要休息了。

于是,属于达赖喇嘛的夜真正降临了,属于他的梦,也会在这万籁俱寂中慢慢朝他走近。

那一天,我在雪城徘徊了很长时间,像是在等待夜幕降临那声悠远的呼喊,它让逝去的时光重现,它让有所准备的心为之等待和聆听。

那时候我正在想这本书的书名,当我离开布达拉宫的时候,这个标题清晰地浮现出来,它来自藏语,意思是“能够呼喊得到的地方”。

我写下这篇冗长的后记,看起来是为了向你解释这个标题,为了向你说明这部小说合集组合在一起的理由。

也许我浪费了你的时间,因为这个理由本来就不存在,更不需要用一篇冗长的文章来阐释。

那么,我曾经说过,这篇后记的意义,更在于讲述。

书评(媒体评论)

纳西族女作家和晓梅的小说以引人注目的民族特性和鲜明的女性话语,在全球工业化时代里,追寻着爱和生命的快乐,力图抵达人类自由、社会自主和经济平等的美好境界。

——叶梅

和晓梅以全新的视角,以一种切肤之痛来描写同类的生命和情感,她的民族特色是自然流淌在作品中的,而她的关注点显然不仅仅是纳西族,因而超越其上,因而她的写作获得了新的价值。

——宋家宏

在书写属于丽江、属于滇西北地域的“这一个”女性命运的同时,她写下的也是所有人,甚至不止是女人,甚至,她的文字,对世界的认知以及小说形式都不缺乏现代性。

——李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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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4/1 13:57: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