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国，鲍里斯·维昂意味着传奇、天才，意味着一切。他的作品《流年的飞沫》在法国《世界报》被评选的“法国人心目中20世纪最伟大的100部作品”中列第十位，被公认为法国20世纪最伟大的著作之一。

《流年的飞沫》是一本令人难以老去的书。鲍里斯·维昂为我们展示的是一个童话的世界与一颗青春心。小说的情节简单得近乎透明。

一代人的经典作品，“法国第一才子书”！

《流年的飞沫》在法国《世界报》评选的“法国人心目中20世纪最伟大的100部作品”中列第十位，被公认为法国20世纪最伟大的著作之一。

《流年的飞沫》的情节简单得几乎透明。鲍里斯·维昂为我们展示的是一个童话的世界与一颗青春年少的心，以其荒诞而凄美的结局，被称为“当代最令人心碎的爱情故事”。

前言

正文

译后记

“我想恋爱，”克兰说，“你想恋爱。他也同样想(恋爱)。我们，你们，都想。他们也同样想坠入爱河……”

“他在浴室的镜子前系领带。”

“我只需穿上上装和大衣，戴上围巾，还有右手的手套和左手的手套。不能戴帽子，以免弄坏我的发型。你在那里做什么呢？”

他问那只黑胡须的小灰鼠。那只小灰鼠显然没在它往常呆的牙杯里，它甚至倚在牙杯上，带着一副漠然的神情。

他坐在浴缸边上(镶着黄釉的长方形浴缸)以便靠近小灰鼠，“假如，”他对小灰鼠说，“我在蓬杜扎纳家里遇见我的老朋友肖兹……”

小灰鼠表示同意。

“假如，为什么不呢？假如他有一个表妹。她会穿一件白色的长袖运动T恤，一件黄色的短裙，她叫做阿丽……奥内西姆……”

小灰鼠两爪交叉，看上去很惊讶。

“这不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克兰说。“但是你是一只老鼠，你还长着胡子。又怎样呢？”

他站起身。

“已经3点了，你看，你让我浪费了时间。希克和……希克一定很早就到了。”

他吸了一下手指，然后摸摸头。他几乎立刻把手放了下来。他的头就像是火炉一样把手指烫了一下。

“空气中有爱情，”他得出了结论。“很热。”

“我起来了。你起来，他起来，我们，你们，他们都起来了。你要从牙杯里出来么？”

小灰鼠自己从牙杯里出来，并且自己把香皂切成了棒棒糖的形状，以此证明它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别把香皂粘得到处都是，”克兰说。“瞧你多馋！”

他走出浴室，到自己的卧室穿上西服上装。

“尼古拉应该已经出发了……他一定会结识出色的女孩子……据说奥德耶的女孩子们以女仆身份进人哲学家的家里，几乎什么都可以做……”

他关上了卧室的门。

“左手袖子的衬里有点裂了……我没有绝缘胶布……算了，我用一个钉子。”

他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响，夹杂着赤手抚摸赤裸的臀部的声音……这使人感到颤抖……

“我想考虑别的事情……假如我在楼梯上跌破了下巴……”

楼梯的地毯是非常淡的紫色，只有在每隔三层的地方才有破损：实际上克兰都是一连四层地往下走。楼梯上压地毯的管子上镀了镍，他踩在管子上，被栏杆绊住。

“这让我说傻话。这样很好。你，我，他，都是傻瓜！……”

他的背上很不舒服。走下楼梯的时候，他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从大衣里拿出了一整根压地毯的管子。

大门又把他关在了外面，这次是夹杂着吻落在赤裸的肩膀上的声音。

“这条街上有什么可看的么？”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个挖土工人在玩跳房子游戏。其中胖一点的人不合时宜地跳出了自己的格子。他们用一个漆成红色的耶稣十字像当做石子，这个十字像上面并没有十字架。

克兰从他们的面前走过。

左右两边矗立着美丽的胶泥建筑，建筑的窗子是吊窗。一个女人从窗口探出头来。克兰送她一个飞吻。她把床下小地毯举过头，朝他摇了摇，那是一条黑色和银色相间的莫列顿双面起绒呢地毯，她的丈夫不喜欢这条地毯。

小商铺使得高大的建筑的残酷一面变得轻松起来。专卖伊斯兰教苦行僧所用物品的橱柜吸引了克兰的注意。他观察到色拉做的玻璃盘和填塞垫料用的钉子的价格比上周都有所上涨。

他遇到了一条狗和另外两个人。寒冷使人们留在了家里。那些成功逃脱寒冷控制的人们，在寒冷中留下了褴褛的衣衫，死于急性呼吸道疼痛。

十字路口的警察把头缩在了斗篷里，看上去像是一把巨大的黑伞。咖啡店里的服务生围在他的周围取暖。P39-42

生活中，最重要的是能够事先对一切做出判断。事实上，似乎群体是错误的，而个人总是正确的。必须防止从这其中演绎出行为规范来——不需要订立行为规范让人去遵守。生活中只有两件事情，即爱情与音乐。当然，是和美丽的姑娘们谈情说爱，而音乐则是新奥尔良的音乐和艾灵顿公爵的音乐。其余一切都应该消失，因为余下的都是丑陋的。接下来这些篇幅的展示，其全部力量来源于这样一个事实：这个故事是完全真实的，因为我从头至尾构想了它。它确切意义上的物质实现，只需要一次现实的放映，透过倾斜的、狂热的气层，呈现在一个起伏不平、投影失真的参照面上。我们知道，这是极其寻常的手法。

新奥尔良

1946年3月10日

博士论文答辩的那个初夏，第一次打开法文版《流年的飞沫》。它像一条无法回避的隐藏着淡淡忧伤的冰凉的小溪，穿越那个情绪紧张的夏日，所有感性的触觉似乎都无处可逃，随着安静的水的流淌一一绽放。很久没有读到这样一本纯净的书，没有杂质，温柔如初春的暖风，如初开的花，初绿的嫩芽。这是一本青春的书、少年的书。但书中却没有塞林格式的叛逆，没有萨冈式的不羁，维昂在生命的轻与重之间，度量着流年中的每一个日子。

《流年的飞沫》是一本令人难以老去的书。鲍里斯·维昂为我们展示的是一个童话的世界与一颗青春心。小说的情节简单得近乎透明。没有遇见克萝伊之前的克兰，过着优裕而单纯的日子。在他的如小小城堡的房子里，与厨师尼古拉和宠物小灰鼠为伴。他爱好时尚与美食，爱好艾灵顿公爵的音乐。如同每一个双十岁月的少年人一样，他期待着一次电光火石般的相遇。他的厨师尼古拉在神奇的厨房里烹调着美味佳肴，甚至还会在洗面池的水管中钓出鳗鱼。走廊里的小灰鼠愉快地与跳跃的阳光嬉戏，也会偷偷跑到牙杯里，把香皂切成棒棒糖。克兰的朋友希克执著地收集着哲学大师帕特的一切，将帕特视若神明。他们一起品尝着尼古拉精心制作的鳗鱼馅饼以及鸡尾酒钢琴调出的美味琼浆。在克兰遇见克萝伊之前，是王子等待着公主的日子。克兰与克萝伊的相遇，是童话的继续。初见的那场舞会上，克萝伊穿着精致的裙子；初次约会的那个下午，有一团玫瑰色的云朵包裹着他们。在他们浪漫的婚礼上，有他们最爱的乐曲，最爱的颜色，最爱的花朵，最爱的朋友们，王子与公主受所有入的祝福，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不。

幸福色调随着蜜月旅行的崎岖泥泞灰尘飞扬的路途而渐渐转为灰色的悲剧。克萝伊在蜜月旅行的途中染上了“睡莲病”——一支睡莲侵入了她的肺部。从此“疾病”、“贫穷”与“死亡”这些几乎是另一个世界的词语进入了他们的生活之中。为了医治克萝伊，克兰不惜倾尽所有。积蓄用光之后，他把最心爱的鸡尾酒钢琴卖给了古董商；尽管一次又一次碰壁，他仍然尝试着去工作，无论工作有多么艰苦。当他不惜以毁坏自己的身体为代价，接受一项用体温来培育钢枪种子的工作时，他心里依然执著地惦念着去买用来医治克萝伊的鲜花。这种一心一意的执著，最终竟使枪口开出了玫瑰。那是少年的心里才有的一尘不染的对爱的信念开出了花朵，那是青春之爱的高贵与神圣，惟有这种诗意才能抵抗现实的苦痛。但这一切都无法阻挡克萝伊的病重，以至于一切花朵接近她的呼吸之后，都立刻变成灰色的粉末。克萝伊病重的同时，周围的世界也变得愈加黑暗和窄小，先是走廊里的阳光渐渐消失，连床头灯都奄奄一息；而后窗子逐日变成了一条窄缝，每个房间都开始收缩，克萝伊最终被胸中的睡莲折磨致死的那一天，天花板也骤然坍塌了下来，整个房子变得如一片死气沉沉的沼泽。克兰无奈中说出的一句话，如谶语一般左右着两个人的命运：“我最明亮的时光，都在黑暗中度过了。”生活与爱被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在时间的洪流中，化作的流年的飞沫。

现实中的维昂也同样是一个对爱用心的人。《流年的飞沫》献给他的妻子米歇尔。1946年维昂写作这本书的时候，米歇尔如克萝伊一样重病，因此维昂的恐慌与不安、爱与希望，都折射在小说人物的身上，甚至连克萝伊的病，也要找出一个浪漫美丽的譬喻：“睡莲病”。日本导演利重刚更是被这个美得令人颤抖的譬喻所感动，以《克萝伊》为名将《流年的飞沫》改编成电影。与克萝伊不同的是，米歇尔最终得以痊愈。但是对于维昂来说，这或许并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因为痊愈不久后的米歇尔，成为了萨特的情妇，面对妻子和朋友的背叛，维昂无奈的心情或许无人可诉。那是让人不忍心提起的过往。那段爱情与生命，或许最终也同样如飞沫，消解在生命的某段时光中。

维昂在小说的序言中说，生命之中只有两件事：爱情与音乐。《流年的飞沫》中最清晰的意象，也都关乎爱与音乐：“爱使枪口开出玫瑰”的力量，弹奏“鸡尾酒钢琴”的晚上，“死于睡莲”的心碎和感伤。这是典型的法国式浪漫，爱情与忧伤总是相守相伴。一个悲惨的结局，并不意味着灰飞烟灭。如《海的女儿》中美丽的人鱼公主，最终化作了空气中的泡沫。很多人可以任她不落痕迹地经过，但是如果你仍保留着那颗悸动的青春心，你便会介意这飞沫的重量，它令你回忆起流年中的某段浅伤。张爱玲在《小团圆》中说：“这是一个热情故事，我想表达出爱情的万转千回，完全幻灭了之后也还有点什么东西在。”或许这也正是维昂为小说选择这样一个诗意的名字的原因。

这盛夏的午后，炽烈的阳光照在海面上，海面的光影泛出虚幻的涟漪。掩卷沉思的时候，仿佛手边的书变成了一曲动人的音乐，美妙如小提琴里奏出的柴可夫斯基，初听上去，有一种初吻般的颤抖。

段慧敏

2010年8月16日于大阪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