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来，对弗洛伊德的解读就是对弗洛伊德的误读！

本书首次批量校正了我们长久以来对弗洛伊德的误解，而且以大量生动的文本和事例阐释了弗洛伊德理论的丰富内涵。

本书不仅首次批量校正了我们长久以来对弗洛伊德的误解，而且以大量生动的文本和事例阐释了弗洛伊德理论的丰富内涵。此外，本书还首次把弗洛伊德理论与文学研究、文化研究融为一体，我们由此可以把握弗洛伊德理论的全貌。

本书旨在介绍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及其对文学研究和文化研究具有的蕴含。它是写给高年级大学生和一般研究生的。它对文学课程的学习，尤其有益。

本书包括两部分。第一部分说明弗洛伊德的核心观念，着重阐释：

（1）他有关压抑（repression）的理论，有关意识和无意识的精神过程存在差异的理论，有关性征（sexuality）的理论；

（2）他有关梦、自由联想、过失（即弗洛伊德式失误）、抵抗（resistance）以及移情（transference）在精神分析中所扮角色的理论；

（3）他有关自我、超我和本我相互关系的理论。

在这个说明之下，潜藏着一个基本假定，那便是：弗洛伊德不仅提供了心理（mind）的模型，而且分析了个人与社会的关系。

第二部分处理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对文学研究和文化研究的意义。尽管这一部分包括许多理论反思，但其重点却在于对具体的文学现象和文化现象予以剖析。要讨论的话题包括《哈姆雷特》、海涅的《罗蕾莱》、童话、弗洛伊德的《图腾与禁忌》及其对文学的影响，还有20世纪60年代晚期的德国学生革命。

第一部分 心理与社会

第一章 精神分析的诞生

 癔症

 意识、前意识和无意识

 性征

 从“多态倒错”到“成年人性征

 性倒错的常态性

第二章 如何洞察无意识的秘密

 对梦的解析（1）

 对梦的解析（2）：问题若干

 对“弗洛伊德式失误”的解析（1）

 对“弗洛伊德式失误”的解析（2）：实际应用

 对自由联想的解析

 对抵抗和移情的解析

第三章 无意识与社会

 本我、自我和超我（1）

 本我、自我和超我（2）：三个例证

 本我与社会

 精神分析的革命性

第二部分 文学与文化

第四章 对文学做精神分析

 《哈姆雷特》的秘密

 哈姆雷特与俄狄浦斯

 哈姆雷特的内心冲突

 戏剧、作者与读者

 精神分析与文学批评

 无意识沟通：海涅的《罗蕾莱》

 白雪公主，或者童话的意义与重要性

第五章 对文化做精神分析

 《图腾与禁忌》（1）

 《图腾与禁忌》（2）：问题及其对文学的影响

 《图腾与禁忌》（3）：在文化研究中的应用

 人类的文化自欺

 两种形态的精神分析

参考书目

人名对照

中文版后记

译者后记

对梦的解析（2）：问题若干

弗洛伊德把梦的解析描述为“理解人类心理的无意识活动的捷径”。这似乎是相当乐观的。其实，有关梦的精神分析理论并非没有遇到难题。

首先，它很难运用。或者这样说更好一些：它太容易运用了。我已经指出再度修正这一概念的弹性。但其他的梦的运作机制，也给精神分析留下了太大的解析空间。这仅仅是一支钢笔吗？它是否具有符号性含义？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它代表什么？阴茎、瘦人、公职岗位、一个叫佩恩（Perul）的人、还是别的什么？或者，它是否同时代表着这几种东西（浓缩）？类似的问题，也可以向戏剧化提出。再把置换加在一起，一切都变得一目了然了：弗洛伊德要我们相信，对梦进行精神分析式的解析，是通往无意识的康庄大道，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考虑到这种解析的难度，出现下列现象，不足以令人诧异：许多批评者排斥弗洛伊德式的释梦，认为它过于主观和难以运用。不过，为了替弗洛伊德辩解，应该指出，对梦进行解析的过程，从来都不是直来直去的。可以肯定，对历史事件和文化产品（如文学作品）的解析，从来都不是直截了当的。如此说来，对梦的解析如果是直截了当的，那倒是一件怪事。

因此，问题并不在于解析的难度。弗洛伊德式的释梦面临的问题（或挑战）在于，它的结果理应值得依赖，为人接受。要达到这个目的，首先要把对梦的解析与对无意识的其他形式（弗洛伊德式失误、自由联想、抵抗和移情）的解析结合起来，其次要把做梦者的个人经历考虑进去。

这样，一方面是与做梦者的梦相关的阐释性假定，一方面是与做梦者的个人经历、弗洛伊德式失误、自由联想等相关的阐释性认定，前者必须接受通过后者获得的信息的支撑、校正或抵制。

因此，下列说法是有失公正的：对梦所做的精神分析式解析不过是主观臆测而已，精神分析者想让梦具有怎样的意义，它就会具有怎样的意义。至少在可信性方面，即使没有真理可言，还是有标准可测的。标准就在于，解析的结果与精神分析者掌握的有关做梦者的意识和无意识的信息是否相互兼容。

不过，这样做意味着，我们无法像弗洛伊德断言的那样，令人信服地把梦的解析视为“精神分析最坚实的基础”。梦的解析并非通往无意识的方便之途。只有把它与其他同样有效的精神分析技术结合起来时，方能奏效。

关于弗洛伊德式的释梦，可能还有一种反对的声音。有人会争辩说，对梦进行弗洛伊德式的解析，是根本行不通的，因为我们并不真正知道我们做过的梦。我们通常只是在睡醒之后才注意到，但我们已经忘掉了自己做过的梦，或者我们只能回忆起其中的一部分。除此之外，没有证据表明，我们回忆起来的就是我们实际上梦到的，两者“颇不相同”。这是否意味着，对梦所做的精神分析解析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的命运呢？

弗洛伊德意识到了这种反对意见，他是这样面对它的。他说，没错，精神分析者能够分析的，只有做梦者回忆起来的梦。因此，精神分析者只能处理被扭曲了的梦。不过，精神分析者面对的扭曲，并非任意性的，这种扭曲所遵循的模式与梦的运作所遵循的模式完全一致。在我们睡醒之后发生的忘记和扭曲，只是额外的审查过程而已。

弗洛伊德没有对这个过程进行命名，但称之为三度修正（tertiary revision）是适宜的。换言之，使我们的梦能为我们的社会良知接纳的过程，不再限于做梦，它一直延续着，因为它影响了我们的回忆能力，以及陈述梦的内容的能力。

弗洛伊德由此得出的结论是，精神分析者无法直接触及他渴望分析的梦，这本身并不构成真正的问题。这本身的全部意义在于，精神分析者必须剥去做梦者追加的层层自欺。  上面讨论的两种反对声音，均与弗洛伊德有关梦的理论的处理方式有关。不过，针对其内容，特别是针对其核心观念——梦是对无意识愿望的偷偷摸摸的满足，还是可以提出异议的。比如，所有的梦都是用来满足愿望的吗？人不也常常梦到可怕的东西吗？人不也常常做些焦虑的梦（anxiety dreams）和噩梦吗？除此之外，有些梦包含着意识愿望（conscious wishes）的满足，比如通过了考试、赢了足球赛，如何解释这种现象？有些梦是明目张胆的性梦（sexualdreams），而且用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的话说，这样的梦“屡见不鲜”，这种现象又该做何解释？

在“焦虑的梦”那种情形下，恐惧或不适通常只停留在显性的层面上，隐性的内容依然包含着愿望的满足。除此之外，这样的梦可能是由愿望的满足导致的，只是这种愿望实在太离谱了，或者打算做得太离谱。有感于自己的欲望的极端性，做梦者裹足不前了，他做的梦也令他感到恐慌。最后，还有这样的可能，即，焦虑的梦自始至终都在满足愿望。这时，正被满足的愿望是我们的社会良知，它要惩罚我们，因为我们的行为和欲望是不道德的。

对赤裸裸的性梦，可以做如下解释：它是梦的运作无法履行其职能的败笔之作。在巨大无比、难以抗拒的驱力面前，梦的运作一败涂地，再也无力把驱力转换成端庄的举止。

有些梦事关做梦者的日常生活、意识愿望（conscious wishes）、焦虑与恐惧，这些东西出现在做梦的前一日或前几日。这样的梦最难以解释。如何使这样的梦合乎下列观念——梦是对无意识愿望的偷偷摸摸的满足？弗洛伊德承认，这样的梦频繁出现。不过，在他看来，我们平日的愿望、焦虑、恐惧以及经历，只是为无意识提供了钉子，供无意识将其愿望挂在上面。在我们做梦时，我们平日的愿望以及我们在白天的种种经历，可能会再次出现。但这些梦所关注的，并非梦中出现的这些东西，而是我们最深层和最黑暗的欲望。这些梦关注的，不是短暂地占有白日，而是坚不可摧的生命冲动本身。

在弗洛伊德看来，梦是无意识的阀门，通过为无意识提供特殊形式的卸载，为其减压。与幻想、艺术、色情文学一样，梦必须在释放驱力与压抑驱力之间达成妥协。出去杀人、强奸，对于受害者而言，既不道德，还有害处；过度的压抑，过多的压力，捂在下面，对于我们而言，既不健康，亦有后患。于是我们幻想，于是我们观赏《哈姆雷特》或《天生杀人狂》（Natural Born Killers），于是我们饱览《花花公子》，当然，我们还可以进入梦乡。

换言之，梦帮助我们消解我们内心深处的冲动。在这样做时，它有时会把外部刺激（诸如闹钟响铃或汽车启动）编入梦中的故事。但闹钟和汽车并不是我们做梦的理由。同样，梦有时会把意识愿望（conscious wishes）、焦虑以及其他的白日经历融为一体。但这些同样不是我们做梦的原因。它们或者是作为媒介（我们的驱力借助于这些媒介得以现身），或者是因为它们与我们的驱力关系密切，而成为梦中故事的一部分。

例如，为什么我们会梦见在公交车上见到的那个女人？为什么我们会梦见自己与老板发生争执？其实，做这些梦都没有什么特定的原因。我们可以在意识的层面上处理这些经历，不需要借助像梦那样的特殊机制，把它们排除出去。只有当我们的无意识将自身附着于这些经历，这些经历才能与梦关联在一起。

P34-38

本书旨在介绍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及其对文学研究和文化研究具有的蕴含。它是写给高年级大学生和一般研究生的。它对文学课程的学习，尤其有益。

本书包括两部分。第一部分说明弗洛伊德的核心观念，着重阐释：

（1）他有关压抑（repression）的理论，有关意识和无意识的精神过程存在差异的理论，有关性征（sexuality）的理论；

（2）他有关梦、自由联想、过失（即弗洛伊德式失误）、抵抗（resistance）以及移情（transference）在精神分析中所扮角色的理论；

（3）他有关自我、超我和本我相互关系的理论。

在这个说明之下，潜藏着一个基本假定，那便是：弗洛伊德不仅提供了心理（mind）的模型，而且分析了个人与社会的关系。

第二部分处理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对文学研究和文化研究的意义。尽管这一部分包括许多理论反思，但其重点却在于对具体的文学现象和文化现象予以剖析。要讨论的话题包括《哈姆雷特》、海涅的《罗蕾莱》、童话、弗洛伊德的《图腾与禁忌》及其对文学的影响，还有20世纪60年代晚期的德国学生革命。

当然，介绍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的人不胜枚举，但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尚未有人把下列两者融为一体：其一是对弗洛伊德的观念做清晰的说明，其二是对弗洛伊德的观念在文学研究和文化研究中的应用做初步的介绍。现有著述或者聚焦于宏观意义上的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或者倾心于精神分析式的文学批评和文化批评。

此外，落入上述第二个范畴的著述通常相当抽象，理论色彩浓厚。有些读者最初的旨趣在于精神分析，但不是抽象的精神分析，而是作为文学批评和文化批评之工具的精神分析。他们对弗洛伊德的总体理论并不熟悉。在现有著述中，尚无一本适宜于这类读者阅读。本书所要面对的，正是这类读者。

本书自始至终关注经典的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它不想引导读者去对抗精神分析理论，不想引导读者去对抗弗洛伊德身后的弗洛伊德派在提炼、修正弗洛伊德观念时所使用的五花八门的手段。我不探讨将精神分析与结构主义、解构主义、女权主义以及其他批判理论融为一体的诸种努力。

这些缺陷（如果这也算是缺陷的话），会在有心阅读此书的读者那里获得辩护。尚未学会走路，就想一日千里，到头来，终归有害无益。若要理解弗洛伊德之后的精神分析，准确把握弗洛伊德本人的观念乃先决条件。不管怎么说，弗洛伊德所要表达的，本身已经极其重要，已经极其有趣，足以值得大书特书。

一言以蔽之，本书旨在引导读者理解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的基本原理，使读者熟知以弗洛伊德观念分析文学现象和文化现象的众多方式，并借此奠定基础，推动读者满怀信心地处置更新的学术资料。

最后对某些词语的用法做一个简要说明。为了避免使用诸如“他或她”、“他／她”之类的笨拙短语，我一律使用阳性代词，以之既称男性，亦指女性。

多年前读王朔的《顽主》，印象深刻。小说中，三T公司业务员杨重跟肛门科大夫的女朋友、百货商店手绢柜台组组长刘美萍穷于就付，终于黔驴技穷。三T公司的老板于观在电话里对他发号施令：“跟她说尼采。”无奈杨重对尼采不熟，无话可说。于观又叮嘱：“向弗洛伊德过渡。”

于是杨重有了新的话题。

刘美萍：“你一定特想和你妈妈结婚吧？”

杨重：“不不，和我妈妈结婚的是我爸爸，我不可能在我爸爸和我妈妈结婚前先和我妈妈结婚，错不开。”

刘美萍：“我不是说你和你妈结了婚，那不成体统，谁也不能和自个的妈结婚，近亲。我是说你想和你妈结婚可是结不成因为有你爸除非你爸被阉了无济于事因为有伦理道德所以你痛苦你谁也看不上只想和你妈结婚可是结不成因为有你爸怎么又说回来了我也说不明白了反正就是这么回事人家外国语录上说过你挑对象其实就是挑你妈。”

这里不无调侃的意味，却也从一个侧面表明，我们对弗洛伊德及其精神分析学说的理解有多么片面。其实，无论我们的态度有多严肃，本质上，还是充满了误解。

凭借着扎实的学术功底和深厚的学术素养，本书作者亨克·德·贝格（Henk de Berg）教授向我们表明，一百年来，我们一直都在误认、误择、误译、误读、误解、误信、误述、误传、误教弗洛伊德及其精神分析学说。

我们通常认为，弗洛伊德发现了无意识；我们通常认为，弗洛伊德破天荒地强调性在我们日常生活中的重要意义；我们通常认为，超我代表着高尚的良知，本我代表着低贱的本能；我们通常认为，精神分析只是医学的一个分支……其实，所有这些看法都是大错特错的。类似的错误观念，还有很多，而且一错就是百年，至今浑然不觉。

亨克·德·贝格教授告诉我们，早在弗洛伊德之前，很多人都已经围绕着“无意识”和“性”的问题著书立说。发现无意识的，强调性的重要意义的，不是弗洛伊德。在这个方面，弗洛伊德的意义在于，首先，他时刻提醒我们注意无意识的复杂性，因为无意识并非铁板一块，总是处于分裂状态。无意识包含着不同形态的驱力，这些驱力常常沿着不同方向前行。其次，他把无意识与性联系在一起，并把性（以及种种性变态行为）与正常人联系在一起。它颠覆了有关“正常人”的理念。在这里，我们所谓的“正常人”不过是“变态人”的一个变种。这意味着，真正的“正常人”都是“变态人”。得出这个结论并不可怕，因为一个由变态人组成的社会未必是变态的社会。“一个好的社会并非由好人组成的社会，而是为其成员提供好的手段，供之吸纳其恶劣本性的社会。社会的进步并不在于反社会的本我一驱力的降低，而在于社会性的本我一满足的增加。”

弗洛伊德告诉我们，超我未必高尚，本我未必卑劣。“超我虽然具有强烈的社会取向，但它并不比本我善良、理性和宽宏大量。它同样自私透顶，并以毫不妥协的方式追求伦理完善。其追求伦理完善的方式，与本我追求性欲快感的方式毫无差异。”正如本书作者所言，超我是专制主义者。它不接受越界，无论这越界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它不接受疏忽，无论这疏忽是多么的不足挂齿；它不接受例外，无论这例外是多么的稍纵即逝；它不接受妥协，无论这妥协是多么的用心良苦。超我与本我之间的差异，并不等于善与恶之间的差异。

弗洛伊德告诉我们，人的情感都是爱恨交加、摇摆不定的。任何尊敬里面都包含着一份蔑视，任何蔑视里面都包含着一份尊敬；任何羡慕里面都包含着一份妒忌，任何妒忌里面都包含着一份羡慕；任何傲慢里面都包含着一份谦卑，任何谦卑里面都包含着一份傲慢；任何感激里面都包含着一份敌视，任何敌视里面都包含着一份感激；任何爱里面都包含着一份恨，任何恨里面都包含着一份爱；任何痛苦里面都包含着一份快乐，任何快乐里面都包含着一份苦涩。

弗洛伊德告诉我们：在内心深处，我们个个是魔鬼，人人是疯子；我们压抑了自己的魔性，但总有一日，被压抑的魔性会以某种形式回归。

但这并不意味着，既然我们都是坏蛋，那就无所谓善恶，我们可以随心所欲地作奸犯科，以至于十恶不赦。虽然“正常人不仅远非他相信的那样道德”，虽然正常人与变态人之间的区别只是量的区别，但把正常人与变态人区别开来，既是可能的，也是必要的。以想象的形式施暴（想象性的满足）与真刀真枪地施暴（实质性的满足），毕竟存在着本质上的差异。

这也不意味着，提高自己的道德修养毫无意义可言。相反，因为我们内心充满了魔性，我们才有必要把自己改造成好人，虽r然改造成好人的方式多种多样，而且某些方式（如“文化转移”或“升华”）未必多么高尚。人类所有的文化活动都与这份魔性有关，人类的所有文化产品都是自欺欺人的产物，但这样的文化活动和文化产品都是绝对必要的，属于“必要的恶”的范畴。人活着，道德修养必不可少，我们也不能奢望彻底解除社会强压于我们的种种束缚，做什么“真正的自己”。我们必须在我们的欲望与社会的要求之间达成某种平衡。不错，性在日常生活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但我们必须尽力消除性驱力与外部世界的要求的冲突，寻求解决这些冲突的方案。精神分析的目的在于帮助我们理解自己，进而寻求解决冲突的方案。精神分析是古希腊“认识你自己”这一主张的最激进的现代版。在理解人以及人性方面，它给我们提供了丰富的启示，这是任何其他理论都力所难及的。

这显然有悖于现实主义传统和启蒙主义精神。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它们都主张“敢于直面现实人生”。但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告诉我们，解决“现实人生问题”，一种方式是“直面”，即采取“现实的解决问题的方式”，一种是“逃避”，即采取“否认、篡改和歪曲现实的方式”。因为通常采取第二种方式解决生活中的难题，《阿Q正传》里面的阿Q先生很为人不齿。在一般人的眼中，前者可取，后者可鄙。其实，在精神分析那里，前者并不比后者更可取。正如亨克·德·贝格教授所言：“如果我们不自觉的防卫系统在必要时不对真相或多或少地做出修正，我们就会被内疚感和挫折感彻底击垮。我们的内疚感和挫折感源于我们的过失和弱点，而过失和弱点是人类难以避免的，因为人类毕竟并非完美无瑕。我们既不是超人，也不是机器人。”

精神分析不仅是医学的一个分支，它还是一种激进的社会批判理论。现实有多么激进，它就有多么激进。它甚至比现实还要激进。“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不仅对革命的乌托邦主义心存疑虑，而且对进化的乌托邦主义疑心重重。进化的乌托邦主义相信，政治、经济和技术上的进步，终将消除人与人之间存在的阻碍人成为真正社会存在物的障碍；或者说，政治、经济和技术上的进步，终将允许人成为真正的社会存在物。”“与神学立场和哲学立场截然不同，弗洛伊德没有提供任何宗教性的慰藉，或具有救赎功能的意识形态：没有永恒赐福的美好前景，没有尼采式超人的迷人展望，没有使人摆脱他所描述的困境的宏图大略。我们朝思暮想，但所能期盼的，是微不足道的自知之明，是在各种相互对抗的驱力中达致较好的平衡。剩下的就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了。”痛彻肺腑的悲观主义，却又说得那么实在，那么真切。

弗洛伊德告诉我们，文学作品都是作者意识性的精神过程和无意识性的精神进程进行复杂互动的结果。解读作品是驱力与抑制之间的战斗，是表现之欲和审查之需的较量。阅读文学作品的过程，是作者与读者“交往”的过程。这个过程本质是无意识性的，而非意识性的。我们在阅读文学作品时，我们受到了作品（乃至作者）的影响，但我们并不知道自己受到了影响，在哪些方面受到了影响。我们被感动了，但我们并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被感动，究竟是什么拨动了我们的心弦。离开文学作品，我们就无法管理自己的情感，无法面对自己的困境。根据文学作品的心理维度来判断，文学作品在艺术上是否伟大，取决于它在多大程度上让读者再次体验这种“复杂互动”。文学作品对于儿童来说，至关重要。儿童面临着诸多现实难题和心理挑战。对于自己正在经历的事情，儿童无法真正理解。他们心烦意乱，但不知道为什么心烦意乱。即使能在理性的层面上理解自己的困境，依然缺乏情感上的确定性，无法面对自己的困境。他们与成人不同，无法坦然应对自己的处境。通过游戏，可以部分地解决这个难题；只有通过阅读神话故事之类的文学作品，他们才能真正做到这一点。“儿童文学”的意义，或许就在这里。

感谢国家图书馆外文新书库。在那里我读到了大量高品质学术著作。逛书店和图书馆的好处在于，这样做永远都能获得“不期而遇”的喜悦。揣着书单去找书，十有八九难如人意；抱着闲云野鹤的态度，随意走进，信手翻之，却常有惊人的收获。本书就是在那里发现的，几年过去了，当时满心的喜悦，至今难以忘怀。

感谢本书作者亨克·德·贝格（Henk de Berg）教授。他不仅协助解决本书版权问题，而且对本书的翻译和出版寄予厚望。在翻译过程中，一直与我保持密切联系，并不惜笔墨，撰写了“中文版后记”。但愿本书的翻译质量和装帧设计能令其满意。

感谢金城出版社的王吉胜先生，他无微不至的兄长般的关心、爱护、帮助、鼓励，在下永远铭记。感谢金城出版社的谢艳芝编辑，她为本书的出版付出了大量心血。黄肖嘉、李金华、李华燕、袁海锋、王超然、李万祥、导微同学帮助校对了清样，在此一并表示感谢。

2010年1月15日

我必须说，通读此书是份惊喜。正如亨克·德·贝格教授所言，类似的引论汗牛充栋，但无一能出其右。亨克·德·贝格教授思路清晰而不自以为是，热情洋溢而不奴颜婢膝，包罗万象而不滔滔不绝。引导读者先探弗洛伊德之径，后人文学与文化之园，设计尤妙。

——耶鲁大学教授 彼得·盖伊（Peter Gay）

本书将读者引回弗洛伊德思想的源头，并对弗洛伊德理论的基本概念及其社会一文化内涵，做了新颖、清晰和有趣的探索。

——哈佛学院社会科学教授 道格·戴维斯（Doug Dav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