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一部关于梅兰芳和孟小冬的纪实文学作品。从这部书中,你可以知道梅兰芳和孟小冬的一些鲜为人知的事情。
长久以来,孟小冬这个名字,留在很多人记忆中的,已不单单是一代红伶,一介名优,而是一个在旧时代受封建遗毒侵害、历经坎坷的悲惨女人。无论何时提及孟小冬,总绕不过另外一个人的名字,梅兰芳。有人说,梅兰芳开始了孟小冬的悲剧人生;也有人说,孟小冬使梅兰芳的清白人生留下了一块阴影。梅孟相恋的缘由其实很简单,无非两情相悦、两性相吸、彼此相慕而已,与一般男女爱情的生发并无特别之处。倒是他俩显耀的身份,使世人把他们的爱情放大了、美化了、想复杂了。这本书的特点在于,梅兰芳与孟小冬的人生历程两线并行,各自发展,两相对称,以客观的态度、以史家的笔触来还梅孟之恋本来面目。
本书作者为曾撰写《梅兰芳全传》的梅兰芳研究专家李伶伶,在书中首次撩开孟小冬的神秘面纱,以梅、孟的情感世界作为主题,把二人的人生经历交织穿插在一起,以客观的态度、史家的笔触还原梅孟相恋的本来面目。梅兰芳的家人对此曾给予热情鼓励,并提供了不少细节性史料。
本书试图还原梅孟相恋的真实面目,它以梅、孟成长发展的两条线索自然展开,从两条平行线到互相交叉,再到渐行渐远,两人的艺术与情感世界相互对照、映衬。一个男人将旦角唱得出神入化,一个女人将老生演绎得惟妙惟肖,两人由戏生情,因情入戏。然而梅孟之恋一开始就注定了一个悲剧的结果——首先是因为他们所处的时代战乱不止,婚恋观亦新亦旧;其次是因为他们的身份,一个有妻有室,一个待嫁之身,一个是四大名旦之首,一个是众人仰望的“冬皇”,他们的遇合注定无法平淡;当然,还因为梅、孟的性格,如同作者所分析:“梅家三代在舞台上饰演女人,梅兰芳性格柔弱而温和,永远的彬彬有礼、谦和从容;孟小冬虽然是女人,但她在舞台上饰演的是老生,角色需要她阳刚、霸气。日久天长,她的性格中刚烈的成分更多一些。这是他俩的不同,也许也是他俩无法天长地久的原因之一。 ”
本书除了为读者交待了一段不了情的发端和终结,更为大家展现了民国时代中国戏曲舞台的繁华和喧嚣。京剧爱好者们可以在书里小过戏瘾,各大戏班、各大门派、各出名戏,俯拾皆是。
梨园世家
梅兰芳的家世背景清晰明了
孟小冬身世成谜
梅兰芳出生于梨园旦行世家,三世唱旦
孟小冬成长于梨园生行世家,三代唱生
“老佛爷”赐梅兰芳祖父“胖巧玲”
孟小冬的祖父人称“老孟七”
出生
甲午战争那年,梅兰芳出生
孟小冬出生时,正逢国丧期
梅家家道中落,梅兰芳十岁之前,“几乎成了一个没人管束的野孩子”
孟小冬的童年单纯而快乐
梅兰芳四岁丧父、十四岁丧母
幼时的孟小冬常被母亲带着进庙烧香拜佛
初次登台
姑母说,少时的梅兰芳“言不出众,貌不惊人”
孟小冬学戏从“拿大顶”开始
梅兰芳被师傅斥责“祖师爷没给你饭吃”
青衣师傅吴菱仙被请进了梅家,为梅兰芳开蒙
孟小冬被“写”给了姨父仇月祥
梅兰芳首次登台被抱上舞台
孟小冬首次登台唱的是堂会
学戏、唱戏
少年梅兰芳师承名师,练功很惨烈
搭班喜连成,梅兰芳和麒麟童成了同学
倒仓了,结婚了,养鸽子了
跪唱《玉堂春》,梅兰芳初尝“红”滋味
孟小冬的三年学艺期转瞬即过
走红
京城菊榜,梅兰芳中了一次“探花”
谭老板倚老卖老,梅兰芳大胆接招,机智应对
孟小冬六岁出外跑码头
梅兰芳二十岁时才第一次离开北京
孟小冬离开上海时,梅兰芳南下到上海
跑码头(一)
在北京的梅兰芳“红”在上海
在上海的孟小冬“红”在无锡
初到上海。梅兰芳只挂“二牌”
初到无锡,孟小冬演大轴
王凤卿为梅兰芳争“压台”
孟小冬被视为天才
跑码头(二)
又赴上海,梅兰芳第一次遇险,险些被打断腿
排新戏,“梅派”戏初露峥嵘
孟小冬在上海首次登台时,梅兰芳第三次赴沪演出
孟小冬出师那年,梅兰芳第一次出国到日本演出
又赴无锡,孟小冬在袁世凯女婿家唱堂会
1924年,孟小冬第三次到无锡,梅兰芳第二次到日本
组班、搭班(一)
喜群社的班主是梅兰芳,梅兰芳在喜群社挂头牌
孟小冬跟上海大世界签了一年合约
梅兰芳赴南通,和实业家张謇交谊
盂小冬、孟鸿群父女同演一出戏
梅、孟同登上海舞台
梅兰芳第一次拍电影,拍摄场景被称作“古今中外荟
萃的奇景”。
梅兰芳学画,拜师齐白石
组班、搭班(二)
孟小冬签约上海共舞台,改“孟筱冬”为“孟小冬”
梅兰芳、杨小楼合组崇林社,排演《霸王别姬》
孟小冬赴南洋小吕宋
梅兰芳组班承华社赴香港演出
孟小冬赴汉口,和姚玉兰义结金兰
京城聚首
梅兰芳又拍了五部电影
孟小冬搭班白玉昆班
“梅派”新戏又增八出,每出都有新创造
孟小冬北上,抵济南,险遭“狗肉将军”欺凌
梅兰芳请泰戈尔看戏,泰戈尔赠纨扇
孟小冬过津门,初抵北京,一出《四郎探母》一炮而红
梅孟同台
梅孟之恋
孟小冬定居北京,拜师陈秀华
梅兰芳频繁接待外国友人,梅宅成了“外交场所”
梅、孟合唱《游龙戏凤》
梅、孟两情相悦,渐生情愫
梅兰芳有妻室,前有王明华,后有福芝芳,还有无果而
终的刘喜奎
友人撮合,梅孟结合,另择新屋而居
梅孟分手(一)
反对徒儿成婚,仇月祥离京返沪
梅、孟新婚,甜蜜而温馨
迁新居,金屋藏娇
“四大名旦”称谓的来历
热热闹闹的“五大名伶新剧夺魁投票活动”
扑朔迷离的一桩“血案”,凶手姓李?姓王?
梅、孟关系蒙上阴影
梅孟分手(二)
梅兰芳内忧外患
内,携妻赴天津,孟小冬心生不满
外,《凤还巢》“禁演”风波
孟小冬不甘被“藏”金屋,也赴天津,重登舞台
梅兰芳发妻王明华病故
孟小冬争宠
梅兰芳冒破产危险赴美
梅孟分手(三)
赴美名单公布,没有福芝芳,也没有孟小冬
梅兰芳抵美,第一场招待演出,观众“听不懂”
张彭春加盟梅剧团
“梅兰芳热”弥漫在美国本土
梅兰芳和范朋克、梅兰芳和卓别林结下友谊
梅兰芳被授予博士荣誉学位
梅兰芳伯母去世,引发“戴孝风波”
梅、孟终于分手
孟小冬公布“紧要启事”
与杜月笙
梅兰芳创办“国剧学会”
《戏剧月刊》为四大名旦排座次
盛大的杜家堂会
早在1925年,孟小冬结识杜月笙
婚姻受挫,孟小冬拟绝食自尽
梅、孟分手,杜月笙从中调解
重新登台
“九·一八”那天,“少帅”张学良正在看梅戏
孟小冬拜师言菊朋、苏少卿
梅兰芳自平迁沪,创排抗日大戏《抗金兵》和《生死恨》
孟小冬心灰意冷,皈依佛门,又重登舞台,再拜师程
君谋
梅兰芳第一次赴苏联,世界三大戏剧理论体系形成
与余叔岩
梅、孟参加杜月笙举办的“义赈会”,却失之交臂
梅兰芳返回北平,和弟子程砚秋打对台
孟小冬南下上海,成了杜月笙的又一个女人
“七·七”事变后,梅兰芳拒绝登台
孟小冬赴香港,和杜月笙、姚玉兰会面
梅兰芳赴香港,从此滞留于此
孟小冬拜师余叔岩
梅兰芳曾经救赎余叔岩,余叔岩誓言“甘愿为兰弟挎刀”
息演
孟小冬求教余叔岩,甚少演出
梅兰芳蓄须明志,谢绝舞台
抗战胜利,孟小冬参加电台播音
梅兰芳复出,在上海演昆曲
杜月笙由港回沪,孟小冬再次入住杜公馆
梅兰芳在上海,第二次和弟子程砚秋打对台
孟小冬参加杜月笙庆寿演出,这是她最后一次登台
永远的分离
齐如山劝走,梅兰芳却留在了大陆
杜月笙劝走,孟小冬先去上海,后离沪赴港
梅兰芳参政议政,做了政府官员,却遭遇了一场政治
风波
孟小冬嫁给杜月笙
梅兰芳重返北京
杜月笙死,孟小冬搬出杜公馆
梅兰芳赴朝慰问
有人劝说孟小冬回大陆,未果
梅兰芳入党,绝唱《穆桂英挂帅》
1961年,梅兰芳去世
1967年,孟小冬迁居台湾台北
十年后,冬皇去世
梨园世家
无论孟小冬真正的身世如何,她成长于梨园世家,那是肯定的。这样说来,生活在梨园世家,这是梅兰芳和孟小冬唯一的共同之处。
既然如此,他们最终踏上戏路,并非仅限秉承子续父业、光宗耀祖的中国传统家族观念,而是无从选择,也不能选择。自宋代起而遗留下来的“唱戏的子女只能从事唱戏”的陋习到了清末虽已不再具有强制性,但它的余毒仍然左右着人们的思想。对于梅兰芳和孟小冬来说,命运早就为他们铺就了一条艰辛却光辉的艺术之路。在他们还没有来得及细细辨清世界的真相时,就已经无奈地站在了艺术的起跑线上并跨进了京剧之门。
到梅兰芳和孟小冬这一辈,梅家和孟家都是三代梨园。
梅兰芳的祖父叫梅巧玲。他有个雅号,叫“胖巧玲”。这个雅号的来历,跟“老佛爷”慈禧太后有关。由于梅巧玲生得脸圆体胖,和他为人的一团和气相称,爱看戏的慈禧太后就赐了他这个雅号。这位爱好看戏的老佛爷还有点审美眼光,她说巧玲身材的肥胖恰能显示雍容华贵。
在祖父梅巧玲之前,梅家世代以雕刻为生。道光十年至咸丰十年间苏北里下河一带的水患不断,导致无数人家沦为赤贫,梅巧玲的父亲梅天材穷病而死,巧玲和两个弟弟随母亲颜氏逃难江南,可富庶的江南并没有改变一家人的命运。颜氏不能眼见儿子们饿死,只得忍痛先将八岁的长子巧玲卖给苏州的一个江姓鳏夫作义子。之后巧玲的两个弟弟下落不明,颜氏只身回到故乡,不久也饿死了。
梅巧玲被卖到江家,逃却了饿死的噩运。义父江某一度也将他视为己出,但好景不长。江某在娶妻生子之后,对巧玲的态度就变了。有一天,江妻在屋里的炉子上用砂罐烧红烧肉,吩咐巧玲照看着。巧玲不小心将砂罐碰翻了,当时没人看见,巧玲自然不敢声张。等到大家追究起来,发现巧玲的鞋底下沾有肉汁,这下惹了大祸。江某夫妇大怒,以巧玲做了坏事还想掩盖,竟三天三夜不给巧玲饭吃作为惩戒,把巧玲饿得天昏地暗。还是家里的一个厨子起了善心,偷偷用荷叶包了点饭给他吃,这才没有饿出个好歹来。
在巧玲十一岁那年,江氏夫妇又将他卖了出去。
梅巧玲这回被卖到一个叫福盛班的戏班子作徒弟,这是梅家与京剧结缘的开始。
那时,京剧已经形成并正急速成长。梅巧玲苦学皮黄,历经磨难。福盛班班主杨三喜擅长昆曲,却以虐待徒弟闻名。他对徒弟非打即骂,还特别喜欢用硬木板打徒弟手心,据说巧玲的手纹都给打平了。
有一年除夕之夜,杨三喜无缘无故就不给巧玲饭吃,让巧玲抱着他的孙子杨元在地上拣饭粒吃。许多年以后,梅巧玲做了四喜班班主,也收了徒弟,杨元被请来给学徒教戏。也许是自小耳濡目染,杨元对学徒也很苛求,动不动就要挥舞木板条。梅巧玲对杨元说:“这儿不是福盛班,我不能看着你糟蹋别人家的孩子,干脆给我请吧。”杨元后来死在一个庙里,没有人去理会,还是梅巧玲心软,派家人将杨元的尸首收殓了。
梅巧玲离开杨三喜后,跟了一个叫夏白眼的师父,这又是一个喜欢虐待徒弟的师父。梅巧玲在他手上也吃了不少苦头。直到跟了第三个师傅罗巧福,他才算是彻底脱离了苦海。罗巧福人很厚道,他原是杨三喜的徒弟,满师后独立门户开课授徒,他见巧玲在夏白眼那里受尽折磨,很不忍心,便花了一笔钱将巧玲赎了出来,收在自己门下。罗巧福教戏很认真,从此巧玲安心向罗巧福学皮黄,进步很快。
至于梅巧玲究竟是什么时候进京的,目前已无法考证。可以确知的是,梅巧玲满师后也自立门户。他此时还不知母亲早死,两个弟弟也已不知去向,派人到家乡去,打算接家人出来同住。梅巧玲直到死也没有打听到家人的下落。 梅巧玲工花旦,却又不满足于本行,他大胆革新身段、表情、神气、台步以及扮相,打破了过去京剧舞台上贞女烈女“行不动裙、笑不露齿”的动作程式,又吸取青衣的唱工技巧,逐渐红透京城,成为“同光十三绝”之一,也顺理成章地接管了“四大徽班”之一的四喜班成为班主(另外三个班是三庆班、春台班、和春班)。
梅兰芳日后在京剧舞台上不断创新和变革,与其说是基于他具有顺应时代潮流的意识、善于听取有识之士建议的从善如流的虚心态度,倒不如说是他的血管里本就流淌着祖父遗传下来的永远向前的血液。他不仅完全继承了祖父不安现状、勇于冲破传统樊笼的个性,且在祖父奠定了的基础上进一步发扬光大了“花衫”——这一融青衣、花旦于一炉的新的表演方法,更沿袭了祖父诚实好学而精通音韵、唱腔、书法的文化素养,正如梅兰芳自己所说:“我好结交、善看书、爱绘画及收集文物的习性,也可说是祖传给我的天资。”
孟小冬的祖父孟七,本名孟福保,又名孟长七,“孟七”是他的艺名。在他的三子孟鸿荣被人称为“小孟七”后,孟福保就被人称作“老孟七”了。孟家祖籍山东济南。和梅巧玲不知何时进京一样,孟七具体是什么时候来到北京的,也已无从考证。据估计,是在太平天国运动失败之后。一个唱戏的,如何跟太平天国运动扯上关系呢?这颇具戏剧性。
早先,孟七和他的哥哥孟六一起在戏班里唱武生和武净。太平天国运动风起云涌时,年轻的又有一身好武艺的孟七怀着一腔热血毅然脱离戏班,南下江苏投身太平军。他在军中是否建立功勋,甚至是否真正意义上参加过和清军的作战,都不得而知。只知道太平军英王陈玉成在军中办了一个同春班,因为孟七是唱戏出身,又有武艺,自然而然地被聘为同春班教习。闲时,他教徒授艺,当然,既教唱戏,更教武艺。战事间隙,他们以唱戏、表演劳军。
太平天国运动失败后,孟七不得不重操旧业,北上搭班,继续以唱戏为生。也许就在这个时候,他进了京。目前可知的是,他在北京最早搭的戏班是久和班,常演《铁笼山》、《收关胜》、《八蜡庙》、《下河东》、《大名府》、《武十回》等武戏。由于他武艺超群,当时的受众又都是男子,偏爱武戏,因此他很受欢迎。同治初年,他应上海丹桂茶园老板刘维忠的邀请,和同班的杨月楼、任春廷、沈韵秋等同往上海,并从此滞留于沪。
梅巧玲1860年娶著名小生陈金雀之女陈氏为妻。陈氏心地善良,善于治家,比梅巧玲小两岁。两人婚后育有二子二女。两个儿子,一个是梅兰芳的伯父梅雨田,一个就是他的父亲梅竹芬。
梅雨田年轻时就有“六场通透”的美称,是公认的戏曲音乐家。他之所以从事戏曲音乐,跟父亲梅巧玲有关。梅巧玲有“义伶”之称,但他的“义”并不总能得到回报,当角儿或场面(即乐队成员)因闹脾气而告假罢演时,梅巧玲痛心疾首之余便在妻子面前发牢骚说:“我一定要让咱们的儿子学场面。”
仿佛老天爷有意成全梅巧玲,梅雨田从小就喜欢音乐。他出生于1865年,刚满三岁,就坐在一个木桶里,抱着一把破弦子,叮叮咚咚地弹着玩。八岁时父亲问他想学什么,他说:“我爱学场面。”梅巧玲听了别提心里有多欢喜。此后,他便把京城里的吹拉敲弹各路好手都请来教儿子。四喜班的琴师贾祥瑞成为梅雨田的开蒙老师,京城其他名手如李春泉、樊景泰、韩明儿、钱春望都教过梅雨田。梅雨田天资聪慧,在音乐方面也有天分,吹拉弹拨样样拿手,无论什么一学就会,终于没有辜负梅巧玲的一片苦心和厚望。
梅雨田性格孤僻高傲,常与和他合作的演员闹不愉快。当时的场面只有六人,分武场、文场。武场有单皮鼓、大锣、小锣;文场有胡琴、月琴、三弦,而胡琴又兼笛子、水镲、唢呐;月琴要兼铙钹、笛子、唢呐;三弦要兼堂鼓、海笛、唢呐。梅雨田因为无论武场还是文场,无论胡琴还是月琴样样精通,因此就有了“六场通透”称号。
有几年,梅雨田被召进宫,为著名“谭派老生”的创始人谭鑫培操琴。谭老板的唱腔,梅雨田的胡琴,配上鼓师李五的鼓,可谓珠联璧合。三人被公认为是最理想的搭档,可却因各自孤傲的性格而常闹意见,外界一会儿传他们散伙了,一会儿又说他们和好了,莫衷一是。不过只要一上台,谭老板唱得来劲,梅雨田便弹得畅快,李五的鼓敲得也痛快,唱的拉的打的,三人之间的配合天衣无缝。
梅兰芳没有见过他的祖父,梅巧玲去世时,他的父亲梅竹芬也只有十岁。后来,梅竹芬和著名武生杨隆寿的女儿杨长玉成了亲,她就是梅兰芳的母亲。杨长玉出生于1876年,比梅竹芬小四岁。梅竹芬遗传了梅巧玲善良温顺的性格,做事认真而不投机取巧。他最早学的是老生,后改小生,最后承乃父衣钵,唱青衣花旦。因为他的唱法极似梅巧玲,长相也酷似父亲,故有“梅肖芬”之称。
当时,梅竹芬搭班福寿班。班里有些演员常闹脾气,告假不唱。每到这个时候,班主总是让竹芬上场代唱。他也从不推辞,而且每次唱的都是梅巧玲的唱工本戏。戏班为多挣钱,营业性的演出异常频繁,又有经常性的外串堂会。梅竹芬因家境每况愈下也不得不卖命地唱。长期的劳顿,使他身体备受摧残。二十六岁时患上“大头瘟”,吃了药也不见效,只几天工夫就死了。
对于梅竹芬的早逝,最悲伤的自然莫过于梅兰芳的祖母陈氏,她痛心地说:“竹芬是累死的,因他忠厚老实,什么累活都叫他干。”因此,她对班主有些怨恨。竹芬出殡那天,班主在灵前痛哭流涕,陈氏心里想:“你们恐怕不容易再找到这么一位好说话的角儿了。”
P1-6
“只是一切都过去了。”
据说,这是孟小冬晚年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她不说“一切都过去了”,而是说“只是一切都过去了”。如果她说“一切都过去了”,那么人们就可以感受得到她对过去了的人和事的确已经从容而淡然。但是,她却在“一切都过去了”之前加上了“只是”两个字。这也许是她无心的非刻意而为,却恰恰从中透出她心底隐秘之处仍然错综杂乱。
“只是”,包含了太多无法言明的东西,可以理解为“不论……只是……”,也可以理解为“哪怕……只是……”;更可以理解为“尽管……只是……”。这“不论”、“哪怕”、“尽管”后面的一切,客观上,是过去了;主观上,却沉淀在了她的内心深处。它们组成了她的人生,于是,她这一辈子,就是不想耿耿于怀似乎也不行了。
长久以来,孟小冬这个名字,留在很多人记忆中的,已不单单是一代红伶,一介名优,而是一个在旧时代受封建遗毒侵害、历经坎坷的悲惨女人。很多人为她两次为人妾而掬同情之泪。但无论何时提及孟小冬,总绕不过另外一个人的名字:梅兰芳。有人说,梅兰芳开始了孟小冬的悲剧人生;也有人说,孟小冬使梅兰芳的清白人生留下了一块阴影。这些说法都带有强烈的主观意识,不免失之偏颇。
梅兰芳选择了孟小冬,孟小冬也选择了梅兰芳。这是他们的选择。如果说孟小冬选择梅兰芳,结局是悲剧的话,那么,深层次的原因,恐怕当归于她是女人,是一个生活在旧时代的女人,是一个生活在旧时代却偏偏以唱戏为生的女人。这一切,使她的命运不可逆转。有一句话似乎已经成为经典:性格决定命运。换句话说,选择,也决定了命运。
南京小仓山对我来说,是个值得留恋的地方,原因之一是我寓住在那里的几年时间里,好好写了几部作品,而最后一部,便是这本《梅兰芳和孟小冬》。
我的《梅兰芳全传》虽然不是在小仓山写的,却是入住那里后出版的。《梅兰芳全传》是在梅兰芳传记中首次正面描写梅兰芳与孟小冬关系的作品,梅兰芳的家人对我写梅兰芳曾给予热情鼓励,并提供了不少细节性史料。
《梅兰芳全传》面世后,梅孟之恋的题材或涉及梅孟恋情的作品慢慢多了起来,一个并不有趣的现象随之出现了:在一些作品中,崇敬梅兰芳的作者将梅孟之恋的发生写成系由孟小冬勾引梅兰芳所致;而崇敬孟小冬的作者又将梅孟之恋写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上当受骗的故事。
这两种说法显然出于主观臆测与意愿。持前者观点的人不仅看坏了孟小冬,也看低了梅兰芳。梅兰芳出名较早,阅人无数,且情商极高,何况与孟小冬相识时,已有家室,而非血气未定的少年,岂是轻易能被人“勾引”得了的!
后一种说法更可笑,孟小冬登台很早,在一般小女孩菽麦不辨的年纪,就已经随着戏班子四处跑码头了,岂有轻易上人当、受人骗之理!
梅孟相恋的缘由其实很简单,无非两情相悦、两性相吸、彼此相慕而已,与一般男女爱情的生发并无特别之处。倒是他俩显耀的身份,使世人把他们的爱情放大了、美化了或想复杂了。
之所以对梅孟是非各执一词,除了作者的立场与情感的原因外,还因最初被人们看作绝配的梅孟之恋,最终却是以“不欢”而散场、而分手的,而且之间还曾出现过常情之下的、以及人们意料之外甚至令人膛目结舌的许多枝节,孟小冬也曾口出怨言。到了这一步,仿佛“相骂无好言”,把不是都算到对方头上就不奇怪了。
但是出现这样的局面,对双方其实都无益处,更重要的是,浓厚的主观色彩,掩去了真实的历史。由此我想,该有一部以客观的态度、以史家的笔触还梅孟之恋本来面目的作品了,这是写作本书的初衷。
作者
2008年国庆于秦淮河入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