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文
“你们的罪虽似朱红,却将变成雪一样的洁白。”
——《旧约·依撒意亚》第一章第十八节
“对于那些不可言说的,必须保持沉默。”
——维特根斯坦《逻辑哲学论》
“我必须和您谈谈。”
“说吧,我的孩子。”
“我没能经常来您的教堂。”
“不是我的教堂——是天主的教堂。我们都是天主的孩子。”
“我犯了重罪。我是来忏悔的。”
“确实,所有罪过都应当忏悔。”
“那么所有罪过都能得到宽恕吗?”
“我们这些有罪的凡人都能从心底里宽恕他人,何况我们至圣仁慈的天父。他理解我们的全部弱点——远比我们自己更了解我们。”
“我不相信天主。”
“你认为这是个重要问题吗?”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如果天主不相信你——你不觉得这个问题更重要吗?”
“您听起来像个耶稣会士。”
“请宽恕我。”
“需要宽恕的是我,不是您。”
“你还记得朝圣者最后向天主忏悔自己的罪过吗。他立刻从肩膀上卸下了千斤重担,就像用刀把脓水放出来一样。”
“您以前好像一直都说这样的话。”
“是的,我也对别人说过同样的话。”
“别人?”
“我不便谈论他们。各色男女向我忏悔——不如说是通过我向天主忏悔。”
“那么其实您也没什么用——您是这个意思吗?”
“我只是天主的仆人。天主有时候让我帮助那些真正悔过的人。”
“那些不想悔过的人会怎么样?”
“我会祈祷天主感化他们的心灵。”
“不管他们做什么,天主都会宽恕他们吗?神父,您相信天主会吗?”
“会。”
“是关于集中营的场景……”
“你想到了什么场景,我的孩子?”
“是‘罪过’,神父。”
“请再宽恕我一次。我的耳朵不好使了,但是我的心依然诚恳!我的父亲在一九四三年就在日本人的集中营被折磨死了。当时我只有十三岁。我很了解宽恕别人有多么困难。我很少对别人说起这件事情。”
“折磨您父亲的凶手,您宽恕他们了吗?” “如果他们祈求天主的宽恕,那么天主就已经宽恕了他们。”
“可能战争期间犯下的暴行更容易得到宽恕吧。”
“不论战争时期还是和平时期,没有什么更容易我是更困难的等级。天主的律法是天主制定的。这些律法就像天上的星辰那样恒定,永远不会改变。如果有人要从圣殿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那么他只能在天主的律法上摔得粉身碎骨,而永远无法打破天主制定的普世律法。”
“您真的是个耶稣会士。”
“我也是个凡人。所有人都有罪,都配不上天主的光辉。”
“神父……”
“继续说,我的孩子。”
“您可能会告发我忏悔的内容……”
“神职人员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但是如果我要求您去告发呢?”
“我的圣职是以救世主耶稣基督的名义赦免一切真心悔过的人。我没有追求世俗权力的职责。”
“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知道。”
“如果我要求您向警察告发我呢?”
“我不清楚我应该做什么。我会去征求我的主教的建议。”
“从来没有人问过您这个问题吗?”
“从来没有。”
“要是我重蹈覆辙怎么办?”
“敞开你的心灵。把那些罪恶的念头告诉我。”
“我做不到。”
“要是我可以猜到你拒绝的理由,你会把一切都告诉我吗?”
“您肯定猜不到。”
“可能我已经猜到了。”
“那么您知道我是谁?”
“噢,是啊,我的孩子。我想我已经认识你很久了。”
1
永恒假期和地狱差不多是一个意思。
——萧伯纳莫尔斯觉得自己一直没有休满足够的假期。六月初那天的上午,他也对斯特兰奇警督这样说。
“不要忘了把自己待在酒吧里的时间算进去,莫尔斯!”
“我同意,可能哪里都有几个小时。可是不难算出我花了多少——”
“‘量化’,你想说‘量化’这个词。”
“我从来不用‘量化’这么难听的词。”
“很有用的词,莫尔斯。它表示……呃,它表示‘计算出多少’……” “这就是我刚才要说的,不是吗?”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争论!”
莫尔斯也不知道。
这么多年以来,泰晤士河谷警察局刑事调查部莫尔斯高级探长的假期总是充满压力,简直令人难以忍受。这对于还要牵挂妻子儿女的人而言会是什么样子,就连莫尔斯这样想象力极为丰富的人也无法估量。不过今年,基督诞辰一千九百九十二周年,莫尔斯坚信情况会有所改观:他要离开牛津去度假。但是不出国。他对上都①1或者伊斯法罕②2都没有兴趣;他确实很少出国——当然应该提到,他的几个同事把他与世隔绝的原因归结为他害怕坐飞机。碰巧的是,正是这几位同事中的一位引发了所有事情。
“来姆,伙计!来姆太棒了!”
来姆?
直到几个月之后,莫尔斯在《观察家报》上读到这样一条广告,才终于明白这个词指的是什么:
海湾旅馆
莱姆里吉斯(P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