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晚秋时节，收获之后的田野一片宁静，冷冷的雾气在村路边的草垛上浮动。偶尔一阵风掠过稀疏的树梢，被惊醒的夜鸟哇的一声飞走了。村路边的即将干枯的草叶上结满了白霜，淡淡的月辉把村边的两棵无叶的老槐树的黑色枝影，画在矮矮的土墙上。而当胡同深处传来妈妈呼唤我的小名儿的声音的时候，我一抬头，竟看见，那颗星星也跟随我一起从旷野走进了村子……

作者是把这本书的每篇文字都当成童年的自传来写的。因此。这些故事、经历和人物，基本都是真实的。生活原本的面目是这样，当初就无法改变它，现在更不敢、也不愿去粉饰它。去使它们理想化。而且作者希望每一位读者都能把这本书当成一个整体，当成一代乡村少年的奋斗历程和成长的痕迹来看。

旷野上的星星(代序)

心香

 山魂

 永远的心香

 昨天的青纱帐

 世上只有妈妈好

 外婆的大海

 失去的金铃子

绿阴

 心上的河流

 人生第一课

 金色的草垛

 华老师

 绿阴下的红墙

 记得热血少年时

 永久的悔

 20年前的风琴声

风雨

 三个人的小屋

 挣钱的日子

 十里风雪路

 年年等你到七夕

 暴风雨中的伙伴

寻梦

 书的梦

 书香难忘

 夹壁中的旧书

 年节记趣

 会当水击三千里

 告别故乡

芳草

 文科班上的插班生

 润物细无声

 “老题王”和“小题王”

 永远的《茶花女》

 飘逝的蒲公英

 小鸟在前面带路

 梦里花落知多少

 芳草碧连天

 藏在枕头里的手抄本

 班长的故事

 体育课轶事

 追忆我的逝水年华(后记)

到了爷爷终于走不动的时候，村里人劝说着把他硬背下了大青山。

从那以后，每天我放学回来，便会看见爷爷独自坐在那条又黑又长的小胡同口，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嘹望着大青山的峰巅出神。我知道，他的心永远地留在了大青山上。离开了大青山，好像一位老水手离开了大海。他仿佛老得更快了。

我说：“爷爷。天快黑了，咱们回家吧。”

爷爷仿佛从沉梦中抬起头来说：“回来了？正好，帮爷爷瞅瞅，那西山头的老榉树怎么像是少了两棵？”

“爷爷，没少。还是四棵。另两棵叫影子遮住了。”

“我说呢！唉，不中用喽！眼也花了……要是退回三年两年去，爷爷的眼，保证敢与山鹰比试比试……”

他像在自言自语。

在爷爷离开大青山的那些日子里，我曾经夜夜和他抵足而眠。有一天深夜，在黑暗的光影里，隐约地听见从大青山那边传来了阵阵的松涛声。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久久在心头萦绕的问题，便问爷爷：

“爷爷，你真的看见过‘山魂’吗？”

爷爷也听见了那一阵阵虎啸般的松涛声。他吧嗒着烟袋锅儿，缓缓地说：“那还能有假？”接着，爷爷便向我讲述了那个“山魂”的故事。

那还是爷爷年轻的时候。有一年，他跟着村里的老人们起大早在外省逃荒。五更天，满野的大雾。走着走着，他们迷失了道路，摸不清方向了，眼前雾蒙蒙的一团。可是，就在他们的前面，仿佛有一个忽隐忽现的白色影子牵引着他们，义无反顾地向前走着。汗水浸透了他们每个人的衣衫，但他们谁也不觉得疲劳……不知道走了多少个时辰，大雾终于消散了，东方有了微光，并且他们分明听见了响亮的鸡啼声。四处一看，他们惊呆了——那个忽隐忽现的白色影子，竟把他们这一行人引回了家乡的高高的大青山顶上！鸡啼声就是从山下的村庄里传来的，一如亲人们的呼唤。其中有位老人说：“山魂！伙计们，没有错，咱们是遇见山魂了！”他们这才想到寻找那个引路的白色影子。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当然找不到的！于是，他们这一行穷哥儿们几乎是同时跪倒在太阳初照的大青山之上，泪流满面……

讲完这个故事，爷爷揉揉老眼说，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看见过“山魂”。但也是从那时起，“山魂”便永远地装在他的心中了——当他一个人睡在林涛滚滚的大青山怀抱里的时候；当他半夜里提着昏黄的风灯巡视在大青山上的祖先们的墓地的时候……他觉得，那个“山魂”时时伴随着他，给他智慧和胆量……

不久，爷爷就抱着那支长长的铜色洞箫，坐在村边的那条又黑又长的胡同口，眼望着遥远的大青山，永远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临死前的一天，他对奶奶说，这些天他总觉得自己多年前看见过的那个忽隐忽现的白色影子，又在眼前飘来飘去，好像在叫他回到大青山上去……

遵照爷爷的遗愿，我们把他抬上了大青山，埋在朝阳坡上的他的小木屋旁边。他入土的礼炮声震痛了全村人的心。大青山是他的母亲，也是我们全村人的母亲。大青山温厚的怀抱将会永远安放着她每一个忠诚的儿孙的灵魂。

毫无疑问，爷爷是我们村最后一个看见过“山魂”的人。后来我常常想，所谓“山魂”，本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只要你对大青山爱得真切，爱得执著，这种爱便是使它常青不老的秘密和源泉。一代又一代大山之子的爱沉积起来，组合起来，不正是我们所企望的那个青山之魂吗？

我愿爷爷在大青山的怀抱里安息。P8-9

旷野上的星星(代序)

我不能确切地说出，我是在什么地方，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这颗星的。这颗巨大的星星，像一朵静默的、蓝色的雏菊。若隐若现，开放在我神秘渺远的生命的苍穹。

是不是从童年就开始的呢？当夕阳落山了，金翅鸟从遥远的天边和旷野飞回到村边的槐树林，我也沿着旷野上的小路悄悄地走回村庄。当我偶尔抬头，便看见一颗巨大而苍白的星，静静地闪烁在暗黑的峰顶上，仿佛是夜的眼睛，在深情地注视着我，和我们的旷野与村庄……

这是一个晚秋时节，收获之后的田野一片宁静，冷冷的雾气在村路边的草垛上浮动。偶尔一阵风掠过稀疏的树梢，被惊醒的夜鸟哇的一声飞走了。村路边的即将干枯的草叶上结满了白霜，淡淡的月辉把村边的两棵无叶的老槐树的黑色枝影，画在矮矮的土墙上。而当胡同深处传来妈妈呼唤我的小名儿的声音的时候，我一抬头，竟看见，那颗星星也跟随我一起从旷野走进了村子……

后来，我独自离开亲人和故乡，去遥远而陌生的城市寻找自己金色的前程。在一个寒冷的冬日的早晨，当我回过头，最后望一眼我的沉睡的村庄，我看见，那颗星也在村庄的上空闪耀着，仿佛在为我送行。我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它。好像是在向它默示我心中的一切。这一瞬间，我又真切地感到了一种奋斗信心和力量。也感到了一种慈母般的叮咛的温情。

而许多年后，当我仍然背着那小小的生命和爱情的行囊在广阔的人世间漫游，当我一个人走在外省空寂的夜路上，或者疲惫地倚在那些陌生的村子之外的麦垛边，仰望着深邃的夜空，分辨着我的故乡的方向……这时候，我又发现了。那颗星原来一直在和我同行，并且一直在用兄弟般的情谊伴随着我，用妈妈一样柔和与祝福的目光安慰着我，鼓励着我……

我的心颤栗着，我的眼里无声地噙满了感激和惭愧的泪水。我想到：不会错的，这就是它了！我的最初和最终的，一颗照耀着我的全部的命运、幸福与爱情的星——一颗永远召唤着我的灵魂的星啊！

追忆我的逝水年华(后记)

一向以为，童年的生活，无论经过多少岁月，也不管去不去想它，它都会一一地存留在自己的记忆里，绝不会离弃自己。而童年时代的“那个孩子”——那个尝过了寂寞和贫穷的滋味，善良无助而又心比天高的孩子。无论我走到什么地方，也不管我变得多么苍老，他都会永远地活在我的心灵里，让我随时都可以与他对话。可是，当我一旦拿起笔来。面向那些流逝的岁月，追忆起那些曾经何其熟悉的亲人、长辈和青梅竹马的伙伴们时，我却不能不感到无限的伤感。童年与我之间。原来已经有了这么遥远而不堪回首的距离！当我转过身来，远远地望着我的童年，我看见的是一个已经模糊不清的自己的影像。我的心，也品尝到了我所景仰的一位前辈诗人曾经写到过的那种人生滋味：

当我年轻的时候，

在生活的海洋中，偶尔回顾，

遥望60岁，像遥望

一个远在异国的港口。

经历了狂风暴雨，惊涛骇浪，

而今我到达了，有时回头，

遥望我年轻的时候，像遥望

迷失在烟雾中的故乡……

(曾卓：《我遥望……》)

追忆我童年在故乡的生活往事，是我早就想做的一件事。不仅仅是为我自己，也不仅仅是为了卸除长期以来压在自己心灵上的一种对于故乡、故人的感恩的重负。不，所有这一切，我知道我今生今世将无法回报。我的一切：七尺的躯体，一生的力气，还有我的这颗心，原来就是属于那个并不富有的故乡，属于教我养我的故乡的亲人、长辈和伙伴们的。我的一点隐秘的心愿是，我想告诉今天的少年们，我们这一茬人。曾经是怎样生活过的，曾经怎样在艰辛而贫穷的社会底层苦苦地挣扎和奋斗。然后才有了今天的。这样的生活，当然是决不应该让今天的少年们也去经历的，但让他们知道一点。却是必要的。

我是把这本书的每篇文字都当成童年的自传来写的。因此。这些故事、经历和人物，基本都是真实的。生活原本的面目是这样，当初我就无法改变它，现在我更不敢、也不愿去粉饰它。去使它们理想化。而且我希望每一位读者都能把这本书当成一个整体，当成一代乡村少年的奋斗历程和成长的痕迹来看。

我写着我的生活经历的时候，所有的人物，都不断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历尽沧桑的祖父，我的苦命的祖母和母亲，我的血气方刚的伯父，还有善良的老哥哥和可怜的雪儿。社生联中的大哥哥。风雪路上的立槐大叔，美丽薄命的春燕姐……当我裹着那件旧大衣，坐在江南最寒冷的冬夜里，一一地回想着那些酸楚的往事时，我从眼前的烟雾中，看到了他们的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听到了他们朴素的乡音……当夜深人静时，我会觉得。他们都默默地站在我的背后，无限疼爱而又有所期待地注视着我。使我既感到温暖。又感到严峻，从而令我透出对于自己正在从事的事业的全部激情和信念：为了他们，即使仅仅为了他们，我也应该好好地生活着！我知道。无论何时何地。他们都将与我同在。我从自己朦胧的泪光里，看到了我为了勉励自己而写在面前的几行文字——这是勃洛克的泣血的诗句：

我坚信，我如此热爱的一切，

绝不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贫困生活的全部颤音，

这不可思议的一腔热情！

细心的读者也许会注意到，我所写的每一段故事里，其中的人物大都离我而去了，要不，就是我离他们远去了。有的仅仅是地域意义上的别离，而更多的却是天上人间的生死永诀。这也是生活本身的安排。对此。我无法祈求更好的结局。直到写到那一篇《告别故乡》时。怪戾的命运把过去的岁月留给我的个人生活的最后的退路——和生我养我的故土的血肉联系也彻底地切断了！故乡从我的视线里消失的时候，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从此也就永远地结束了。一条大江横在我的面前，我的童年、少年时光将永远地被抛弃在北方，在胶东的那片土地上了！

此刻。当我写着这篇“后记”的时候，我想到了托马斯·曼说过的那几句话：“哦。终于写完了！它可能不那么好。但它总算写完了。只要写完了。它也就是好的。”

最后，我想说的是，我着手写作这本小书的时候，正是我和李晓燕等几位朋友相识的日子。如果没有他们远在千里之外对我的默默的鼓励和期待，我想这本小书是不会这么快地完成的。我在这里向他们表示感谢。“十一月中长至夜，三千里外远行人”，朋友永远是互相关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