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麻雀能被誉为“空中的平民”，是因为它生存能力极强，有其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天性。无论春夏秋冬，天涯海角，处处可见其灵动活泼的身影；啼鸣说不上婉转，却是内心的歌声；离人间烟火最近，却又不愿被关在笼子里，是飞翔活跃在五大洲的唯一鸟类。小小说雅俗共赏，言近旨远。

由陈毓编著的《美人迹（精）》主要内容为爱情鱼，伊人寂寞，奇迹，名角，做一场风花雪月的梦，小店，蓝瓷花瓶，遇见红灯向右拐，我只想看看你城市的模样，讨厌树，看灰灰谈恋爱，雉诱……

中国小小说30年心血结晶，23位名家殿堂级作品，精短文学的至高水准，值得一生珍藏的经典文丛。由陈毓编著的《美人迹（精）》为金麻雀获奖作家文丛之一。

《美人迹（精）》收录了看星星的人，随风而逝，温泉，在民间，惊蛰，地震，海岸线，流年，玉米试验田，木匠的秋千，芳草天涯，收集天香的人，好大雪，西风残照，鱼玄机……

第一辑　做一场风花雪月的梦

爱情鱼

伊人寂寞

奇迹

名角

做一场风花雪月的梦

小店

蓝瓷花瓶

遇见红灯向右拐

我只想看看你城市的模样

讨厌树

看灰灰谈恋爱

雉诱

第二辑　收集天香的人

看星星的人

随风而逝

温泉

在民间

惊蛰

地震

海岸线

流年

玉米试验田

木匠的秋千

芳草天涯

收集天香的人

第三辑　花儿与歌声

好大雪

西风残照

鱼玄机

衣裳

烟

焰

夜游

花儿与歌声

猎人的早餐

鹊桥仙

漫漶

像安寺那样

安静

父亲节快乐

大师的袍子

办公室里的竞争者

爱别离

第四辑　美人鱼的歌

出神

长安花

逐日

不归

不笑

美人鱼

琥珀

汉广

赶花

牧歌

第五辑　岁月深处的那一次偷袭

老虎与行人

猫

魔术师

欢乐颂

岁月深处的那一次偷袭

王望旺这个人

回家

一直以来

花香满径

荷花图

月光下

钟灵毓秀——陈毓小小说创作论

爱情鱼

庄子在下雨起雾的日子也要去河里捕鱼。寒冷的冬日也不例外。

庄子总能或多或少地带些鱼回来。

庄子的鱼很少自家吃，不是慷慨地送左邻右舍，就是用盐浸了，用绳子穿了，挂到楼顶上去。庄子的妻子说，她压根就烦那股味道。

我搬来剧团的第二天，有人敲门。门没锁，就被撞开了一道缝儿，我看见了一兜鱼，再就看见了一张瘦的、表情温厚的脸。那脸说，庄子，给你送几条鱼来。

在不知多少次吃过庄子送来的鱼之后，也就认识了庄子的妻子梅子。梅子长得美。我感谢庄子的鱼，赞美梅子的美。我说庄子福气，娶了这样美的梅子。庄子笑声嘿嘿，脸上却无表情。我想，那要么是被赞美声宠坏了的极端的自信，要么就是一种与己无关的冷漠。

剧团冷清得门可罗雀。我这个编剧就整天练书法，写小说。舞美庄子仍是一日复一日地扛了渔具去河里捕鱼。

庄子在妻子的抱怨声里把鱼串到楼顶上去。那些晾干了的鱼随风摇摆，像经幡，像旗帜，又像是远逝的图腾。惹得附近的猫夜夜在楼顶上打架，把剧团冷清的夜吵闹得格外热闹。

一日，我去资料室找一份材料，在蒙尘的纸堆里我发现了一叠剧照，其中一张就是梅子，穿着古装，在舞台上。比台下的梅子瘦削一些，妩媚一些。我柞着灰手把照片装进了口袋。

那天吃饭时，我问导演老徐，梅子演过戏？徐导说没有。我让他看照片。徐导说，那是妙儿。我问妙儿是谁。妙儿就是妙儿。徐导给嘴里填一块馒头，再喝一口汤，咽下去，不理我。我也不说话，只盯着他的嘴看。徐导给我看得不自在了，终于说：庄子以前的女朋友，剧团的台柱儿……从徐导那里我知道了妙儿是杭城人。妙儿嗜鱼。庄子爱妙儿。庄子每天给妙儿捕鱼熬汤喝。贫瘠的北方小城总算有这样一条丰饶的河做庄子爱的牧场。妙儿快乐的汤碗里涡着庄子的幸福。人家笑庄子是妙儿的影子。庄子说，妙儿是他的太阳。

妙儿在一次文艺调演后鸟儿似的飞走了。妙儿是一只丽鸟。良禽择木而栖。妙儿飞向更高的枝头。

没了太阳，庄子的天空是阴沉的。沉默中，庄子买来昂贵的渔具。捕鱼，成了庄子每天的课目……

多年后剧团去了乡下演出，庄子在如鸦的人群中发现了一张脸。那张脸如暗夜里的灯盏，照亮了庄子心中的黑暗。庄子带着那姑娘进城，团里人一片嘘唏，都说整个儿一个妙儿。

我后来再见梅子，就觉得她那张脸美得有些缥缈，仿佛是某一张脸的叠影。我知道这是我的心理在作怪。

倒是庄子，仍是平静地去河里捕鱼。或慷慨送人，或是把鱼用盐浸了，用绳子穿了，晾到楼顶上去。

那些鱼惹得附近的猫夜夜在楼顶上打架，把剧团冷清的夜吵闹得格外热闹。

我在这样一个被猫们煽动得充满了鱼腥味儿的夜里，忽忆起曾经看过的一首诗。

你走了以后

我把美丽的爱情鱼

养活在生命里

伊人寂寞

是那场突然降临的死亡出卖了她。  灾难降临之前，她是个不久就要当妈妈的女人。那时她的妊娠反应已经过去，对食物的热爱又回到她心里，睡眠也回到她的眼睛里，她的精神很好，看上去健康而强健，有旺盛的精力。生活很好，即使她的肚子高高地隆起来了，腰身的粗壮使她原来的衣服不再适合她，但是春天的到来却使她很容易打扮自己，她穿着宽松舒适的孕妇裙，看上去是那样闲适自在。

是一个周末，她要去郊外镇上看望一位女友。女友在电话里不止一次跟她描述小镇油菜花开的样子，麦苗儿青青菜花儿黄，那情景她是熟悉的，只是好多年没看见了。现在，怀孕使她从容起来，那就去看看吧。

她拒绝了丈夫的陪同，她说，离产期还早呢，没那么金贵，一个人去得了。她心疼上夜班的丈夫，就靠白天的睡眠补精神，她不想叫他缺觉。

丈夫送他出门，随手理了理她耳边的头发，使她的头发更整齐。

他陪她走到巷子口，那里有一路公共汽车，可以载她去女友所在的小镇。他看着她上了公共汽车，他们相互挥手道别后，他就回家了。他睡觉。他的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一个完整的晚班的确使他疲累。他的睡眠一片黑暗，那里很少有梦。

他不知道正有什么在他的睡中发生。那辆公交车，载着他妻子和将要出生孩子的公交车被一辆迎面的车子撞到了路基下。他的妻子和他未来的孩子就在那一瞬间永远地弃他而去了。P2-5

至情至性，唯美文风——陈毓小小说印象

杨晓敏

陈毓从1996年开始写小小说，无心插柳，却于偶然中见必然，出手便以《蓝瓷花瓶》、《名角》、《做一场风花雪月的梦》等作品，迅速占领了小小说创作的制高点。从第一篇作品开始获奖，十多年间，陈毓荣获了小小说领域的多个重要奖项。所发表的百余篇作品，悉数被报刊和精选本转载过。首届中国小小说金麻雀奖评委会给陈毓的评语是：“陈毓具有天赋的艺术感觉，她构建了自己独特而丰盈的小小说艺术世界。她书写人性的复杂与广博，以天真、充满诗性的眼光观察世界和人的心灵。她的文字是湿润的晶莹的，在似乎是信手拈来的故事片断和人物组合中，把艺术的想象力发挥得瑰丽极致。意旨也明确：对生命意义的探寻，对爱情的追问。可以说，陈毓已形成自己的创作风格——忧郁而空灵，她的作品丰富了小小说的涵盖力。”

《琥珀》、《伊人寂寞》和《美人迹》等系列作品，从艺术欣赏的角度看，已臻美轮美奂，而就思想内涵和智慧含量讲，尤有独到见解。《伊人寂寞》的构思，选取的是人类社会进化不可回避的话题。不取巧，不煽情，于冷静得近乎冷酷的叙述中，把科学与人道的相生相克剖析得淋漓尽致，自始至终弥漫出理性思考的光芒。我个人以为，获得永恒的，不仅是悲悯无限的孕妇标本，由于能把文学与科学、人物与故事诠释得如此完美，《伊人寂寞》同样可以传世，成为镶嵌在小小说皇冠上的明珠。在此意义上，虽说小小说写作者成千上万，但以经典作家的标准来衡量，以是否拥有数篇标志性的小小说作品来品评，以持之以恒的耐力来比拼，肯定是一条严格的标准。

在千把字的篇幅里，小小说的语言，是提升艺术品位的至尊法宝。在小小说姹紫嫣红的女性写作世界，陈毓的语言天赋尤为出色。她在叙述中长于自我情感律动的内省，在捕捉复杂细致的内心体验方面，表现出了女性特有的敏感。陈毓的作品大都是至情至性之作，率真又饱含着深挚的情怀，有典型的唯美主义和理想主义倾向，语言的灵动、轻盈姿态，有一种清风明月式的极致追求。《花香满径》和《看星星的人》延续了她在审美上的一贯风格——不以情节的冲突来塑造人物的性格，而着力于用柔韧、含蓄的语言创造一个清明澄澈的意境。在整体构思上浪漫抒情，在局部描写中诗意盎然。《看星星的人》构思奇特，想象瑰丽，人与大自然和谐一体，有一种脱俗的纯情美。陈毓的笔端带有浓郁的古典意味。《衣裳》犹如一幅仕女图，木槿树下的两个女子清新秀雅，人物心理刻画生动而又细腻，结尾更是别开生面，引人会心一笑。

即使放在成千上万的小小说写作者中，陈毓依然是个卓然的存在。她作品数量不是很多，至今每年也就发表二十多篇而已。但年年盘点全国小小说创作的成绩册时，谁也不能忽略陈毓——她的探索，她的风格，她那拨动读者心弦、美得令人目眩的具有阴柔气质的小小说新作。陈毓似乎精心控制着写作的节奏，像古典端庄的大家闺秀，把秀丽的小楷字一个个写在锦书上。陈毓的文字干净得近乎透明，从心灵深处自然而然流淌出来，把小小说的演绎当成她的诗意栖居。2005年，陈毓发表的小小说《采诗官》中，那个在诞生《诗经》的年代里游走在民间的采诗者，甚至可以说是陈毓的精神写照。“从春到夏，我脚步不停地行走在民间的阡陌上，如同蜜蜂飞行在花丛中一样。在某一处打谷场上，一眼泉边，总有新的感动走到我的眼睛里，停泊在我的心上……”作为当代小小说艺术的“采诗者”，陈毓以其简净从容的文笔，温润而抒情的叙述，让我们远离时下某些文字作品流行的俚俗和粗鄙，唤回了对小小说语言的信心。

陈毓的创作题材分为古典和现实两种，前者大多源自浪漫的想象，或取材于历史神话传说，如《做一场风花雪月的梦》，《不笑》、《采诗官》、《不见》、《神话》等；后者则重在描写现实生活中的非比寻常的“另类”女性，让读者为这些可爱的女性的悲剧性命运而扼腕叹息。像《名角》、《伊人寂寞》、《美人鱼》《大师的袍子》等。陈毓所擅长的这两类题材虽然时间跨度很大，主题内涵各不相同，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作者对故事中的人物同样灌注了丰沛的感情。以情动人，是陈毓小小说的重要特点之一。她笔下塑造的人物，不论是古代或现代的女性，都那般妩媚多情，至纯至爱，简直像一首首醉人的陕北信天游。《名角》中的女主人公陆小艺，就是这样一个为情所生也为情所困的女子。我们形容说“感情丰富得像演戏”，小艺是真演，演的更是真情。她出生在梨园世家，从小就浸润在戏曲里，逐渐成了剧团的台柱子。这个天生为戏而生的美丽女子，千娇百媚，感情丰富，却困顿于黯淡的家庭生活中，一腔深情付诸戏中：“她把那个虞姬演得千般柔情，万般刚烈”。“小艺竟从这部戏里醒不来了，她说中国只有项羽一个男人。”结局是悲剧性的，这个痴情到了极致的女子像一只逐火的蝴蝶，随着“项羽”的替身飞向死亡的虚境。读《名角》，感受着字里行间弥漫的令人心醉的情愫，使人深深体会到，说到底，文学是要深怀悲悯之心的，是对陷入困境的心灵和灵魂的一种安抚，在这个悲悯情怀的抚慰下，让孤独的灵魂回到真正自由的状态。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悲剧是高贵的。悲剧在希腊艺术中被认为是最高的艺术。陈毓小小说的悲剧倾向来源于她对人性这个命题孜孜不倦的探索。在小小说的篇幅内，能达到《名角》这样的情感深度是很难的。

《做一场风花雪月的梦》在陈毓的小小说中占有重要位置。这篇作品通篇描写的是一个青年女子奇丽而斑斓的梦境。女主角盖青是个江湖游侠，在秦国的旷野上，武功惊人的她与秦王赢政不期而遇，并仗剑救赢政于危险之中。在王宫里，盖青眼中的秦王只是一个孤独苦闷的男人，没有人理解他的柔弱。故事的背景一概隐去了，我们只能看到，又是盖青在宫廷祸患中用生命挡住了射向秦王的箭矢，完成了最后的爱情绝唱。我想如果张艺谋当年拍摄《英雄》时能看到此篇小小说，《英雄》的故事情节当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单薄了。出人意料的是结尾，从梦境中怅然醒来，盖青的耳边响起的是丈夫“枕头都快漂起来了”的戏谑和唤她去麦当劳吃快餐的召唤声——原来这也只是现代白领丽人的青春一梦。梦境的幽远惆怅，恰是对现实中精神和情感缺憾的反衬。弗洛伊德《梦的解析》能造就新的文学流派，《做一场风花雪月的梦》能脱颖而出，一鸣惊人也自有它的道理在。

在陈毓的小小说远征之旅中，可以看到古典文学对她的浸润之深，历史人物，民间传说，现代解读，这使她的作品笼罩着儒雅隽秀的古典之美。2008年，陈毓有三篇重要的小小说均取材于古代美人故事和传说。《不笑》里的绝代美女褒姒在历史上几乎与迷惑商纣王的妲己齐名，被封建文人诬为是导致西周灭亡的祸水。同样被冠以祸水之名的还有西施、貂蝉等等。冷静一想，一帮权倾一时貌似强大的男人跨台了，却把责任推给女人，可笑不可笑？陈毓并非女权主义者，她以一个现代女性作家的深度思考和感性认知，试图还原另一个褒姒。褒姒哪管他“一笑千金”呢，进了周幽王的王宫，她活得并不开心，谁也见不到她的如花笑靥，这当然包括周幽王。但是，在陈毓笔下，我们还是看见了褒姒的绚烂笑容，那是因为她看到了春天的原野。“一匹白马正从地心驰过，向着无限春色，向着天尽头，飘然而去。白马四蹄生花，万草为之摇曳。”于是，如宝石开花的绚烂笑容现在褒姒脸上。这是一幅画中画，一幅少女游春图，又像是一个精彩的长镜头，不由你也舒心一笑。可是周幽王哪里懂得这些？于是，燃烽火戏诸侯博美人笑的高昂代价是万劫不复。这篇小小说文辞华美，褒姒的形象慑人心魄，为我们提供了另一种历史参照。《不见》描绘的是汉武帝时“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李夫人，这是一篇唯美色彩浓郁的小小说，病入膏肓的李夫人在汉武帝来探视她时，决然以被覆面，不让他看到她的病容，并把所有的镜子都令人搬走，只求速死。李夫人的最后遗愿也是不让汉武帝见她的遗容。她尘世的美，如盛放的牡丹，越是绚丽越是短暂，却永恒在她的哥哥、著名汉代音乐家李延年的歌声里。陈毓新近发表的小小说《神话》，扑面而来的感觉是“辉煌”，美少女夸父热烈地爱上了太阳。于是，夸父与太阳之间望眼欲穿的每年一次的亲近，只能用“惊天动地”来形容。这篇作品的想象力达到了天马行空、无拘无束的境界，特别是夸父与太阳在温泉里沐浴一节：“等她光艳地从水中站起时，她身上的晶莹水珠先自预报了太阳的到来。在巨大的照亮整个天空的光明中，夸父整个跌进泉水中，泉水因为太阳的入住而像水晶一样光明通透，又像沸了似的高高地激荡而起。”这就是陈毓心目中的爱情之光焰，令人叹为观止。

陈毓无比珍惜文字，珍惜小小说文体，这也许是她写作生涯选择的最好的表达方式。她的笔与众不同，一点皴染，千般妖娆，一环环漾起波涛，密匝匝地撞击我们的心扉。正因如此，陈毓的诗意写作就成了小小说矿藏中的稀有元素。

（杨晓敏，现任河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小小说选刊》、《百花园》主编，曾荣获“小小说事业家”等荣誉称号）

陈毓具有艺术感觉的天赋，沉湎于人性中最柔软的、最敏感的情感部分，以天真而充满诗意的眼睛观察世界和人的心灵。她的文字是湿润晶莹的。在似乎是信手拈来的一些故事片段和人物组合中，把艺术的想象力发挥得瑰丽奇特。意旨也明确：对生命意义的追寻，对爱情的执著。可以说，陈毓已形成了自己的创作风格——忧郁而空灵，她的作品丰富了小小说的涵盖力，努力将感情的戏剧性汇人到短小的篇幅中，并以此为依据把每一篇作品都写得轻盈而优美，仿佛蒙着一层淡绿的轻纱。

——金麻雀奖颁奖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