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抢救大师们的技艺、绝活,并使他们的经验得到更好地传承和推广,凤凰出版传媒集团、江苏美术出版社组织并联合中国工艺美术协会、江苏省工艺美术行业协会等编辑出版了《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系列图书50本,介绍各行业内有突出成就和贡献的50位工艺美术大师。每本图书通过对大师本人、亲人、徒弟、友人的采访,了解大师的工作场景、工作用具、个人喜好等工作生括背景,挖掘大师的设计理念、传统技艺、本人绝活、工艺口决,以图文并茂、图文互动的方式,力争使丛书具有史实纪录的史料性、文献性、专业性和理论性等多重价值,揭示工艺美术传统技艺的真谛。
这本《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周宝庭)》(方宗珪编写)是其中一册。
《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中的每本图书通过对大师本人、亲人、徒弟、友人的采访,了解大师的工作场景、工作用具、个人喜好等工作生括背景,挖掘大师的设计理念、传统技艺、本人绝活、工艺口决,以图文并茂、图文互动的方式,力争使丛书具有史实纪录的史料性、文献性、专业性和理论性等多重价值,揭示工艺美术传统技艺的真谛。
这本《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周宝庭)》是“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系列中的一册。
方宗珪编写的这本《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周宝庭)》收录了周宝庭谈艺录;大师年表等内容。
在旧时代,石雕行业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艺人的创作过程是不让外人观看的。若遇雕刻时有人从身边走过,也会马上用围裙将作品遮掩起来,工作台、抽屉里的半成品更是不准随便翻动。而对于刚刚入门的学徒来说,别说操刀学刻,即使想摸一下师父的作品也非易事。
在初入道的半年时间里,宝庭每天的任务就是挑水、劈柴、打扫庭院,还要帮师娘照顾刚满周岁的小燃宝(即友琛三子林寿堪的乳名)。平日里欲想接近师父的雕作,只能借帮他装水烟筒的机会,偷窥两眼。尽管时间很短暂,宝庭却能将要领铭记于心,待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趁月光,在床边、桌旁利用废石练习刻石。
周宝庭不但干家务活能吃苦耐劳,而且善解人意,甚得师父欢心。.林友琛渐渐地减少了他做杂务的时间,开始让他坐在自己身旁,教他学习石雕技术。
寿山石雌一般需要经过打坯、凿坯和修光三道雕刻工序,完成之后还需要经过精心打磨揩光才算成品。初学者都先进行一段时问的磨光锻炼后才能动刀学雕,然而许多学徒往往视磨光为辅助工序,无技术可言,总是三心二意地用木贼草在石面上胡乱打磨一通。周宝庭则不然,他将磨光看成是琢磨师父刀法的难得机会,总是一丝不苟地用心揩磨,让石雕作品更富韵味。这一切,友琛看在眼里,喜在心中,渐渐放心地将自己的得意之作交给他打磨。
翌年,周宝庭正式转入学习雕刻。凭着周宝庭的天资悟性,加上师父的精心指教,到三年满师之时,周宝庭已经全面掌握了寿山石雕的全程技术,达到可以自立门户到社会上承接业务的水准。
然而,现实生活又是那么的残酷无情,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雕刻新手,单靠一般的技艺想在社会上混碗饭吃淡何容易。更何况已经娶家室为人父的他,肩上的压力倍感沉重。眼看与他同期学艺的伙伴们,出师后不是继续留在师父家里当帮工,就是改行他途。年轻的宝庭不愿意放弃他心爱的石雕艺术,毅然作出了人生的选择,决意靠自己的努力去闯出一条立足于石雕行业的道路。这一志向得到了父亲的支持,于是安顿好妻女,他带上简单的行装和雕刻工具,告别双亲,只身来到了繁华的福州城。
寿山石雕发展到民国初期,已具相当规模,产品大致可分为三种类型:
第一类主要是刻制印章、文玩,供达官贵人、文人雅士玩赏。这类石雕不但对材质的品级要求很高,多选用田黄石、水坑冻以及芙蓉石、都成坑石等名贵石种,而且雕技也必须迎合上流社会高雅的审美情趣,多由玩家直接聘请名师巨匠到家中创作。他们的佳作大多秘不示人,在社会上难得觅觅。
第二类主要是雕刻供出口外销的工艺品,以圆雕人物、动物题材为主,由古董商收购后售往海外,称为“庄头货”。按出口国家的不同分为“东洋庄”和“西洋庄”两种。“东洋庄”主要出口日本、东南亚各国;“西洋庄”则主要销往欧美渚国,或经香港转口世界各地。
第三类则主要是为福州市古玩、图章店加工雕刻适合收藏、送礼的艺术品,以印章和中小件把玩品为主,产品档次较高。
刚出道的刷宝庭自知想入豪门当“门客”“秀工”尚不够资格,雕刻“庄头货”不但档次低,技术难于提高,而且工钱经过批发商、出日商层层盘剥、压价,所得无几。更可怕的是:国际市场变幻莫测,起落无常,销路兴旺时,强迫艺人拼命工作;一旦生意转淡,拒绝收货,生活无着,故有“旺季拼命,淡季挨饿”一说。
周宝庭盘算着欲想在城里立足,唯一的办法就是流动于各家石铺之问以求讨口饭吃。然而,经营寿山石的老板多是行家,看重的是利润丰厚的精雕佳作,对于雕技一般的年轻人的加工费都压得很低,产品质量达不到要求,甚至还要“赔石”。混了一段时间后,周宝庭终于悟出“技术就是饭碗”的道理,深深感到必须进一步深造,提高技艺。他打听到在当时的福州石雕艺人中,郑仁蛟最负盛名,而且为人豪爽正直、乐于助人,于是萌生二度拜师,跟他补艺的打算。
郑仁蛟(1881-1941),字家声,福建省闽县(今福州市)秀岭人,居蕉坑。早年跟随林元珠学习石雕,论辈分算是周宝庭的师叔。
郑仁蛟早在学艺期问就立下大志,将来不做依样画葫芦般的“庄头货”。于是尚未满师就离开师父出去闯天下,四处游艺,寻师访友,吸取闽中木雕、瓷塑和青石雕等姐妹雕刻工艺的精华,丰富寿山石雕传统技法。特别注重发挥寿山石的固有特质,在动刀之前先对待雕石料反复揣摩构思,随后根据不同的形、色、质以及砂格、瑕疵状况,相形度势,化弊为利,“因料取材,因材施艺”,让作品达到最佳的艺术效果,有“一相抵九工”口诀传世(意为:认真“相石”,合理设汁,能抵得上九天盲目雕刻的工夫)。因此,他的雕艺赢得了同道的称赞,商家和藏家也争相购买他的佳作。
周宝庭托人介绍登门拜师,郑仁蛟见他好学上进,求艺心切,也想应允留下。唯碍于宝庭已经拜过师,且林友琛又是自己的师兄,不便直接收为门徒,便以“补艺”名义留在身边。一来希望自己的攻石绝技能得以传承,二来也多个帮手好应付络绎不绝的汀货。
在补艺二年多的日子里,周宝庭的雕艺日趋成熟。郑仁蛟还经常带他穿梭于总督后、鼓楼前和斗中街图章古玩店接洽业务,有机会见到大量古代艺术珍宝和同行大家精品。宝庭靠当学徒时练出来的“眼功”,凡佳作一经过眼便能得其要领,回家后默记摹刻,儿可乱真,令仁蛟大为惊奇。同时又教导他,不能满足于一味仿古人、名家的形似上,更重要的是要取其精华,‘潜移默化地融入自己的创作之中,要“超越前人,自成一家”。
功夫不负有心人,周宝庭在大师的指导下,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石雕匠,一跃成为业内颇有名气的大师傅,声名远播。
却说福州市南门兜斗中路口有一家名为“春记”的古玩店,铺面不算大,但档次很高,专门收购中国古董艺品,销往日本行家。经营者系日籍华人王德春、王德秋兄弟,人称“南门春”。当他俩见到周宝庭的作品后,十分赞赏,禁不住拍案称绝,认为这路货非常适合日本金石鉴赏家们的审美趣味,当即邀请他长期合作,并且将店中秘藏的镇店至宝和日本出版的中国文物图书供给宝庭创作时参考。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大片国土沦为敌占区,交通阻塞,海路不通,寿山石雕市场也一落千丈,景况凋敝。1941年4月,侵华日军从马尾港登陆,福州市第一次沦陷。身怀绝技的郑仁蛟因贫病交加卧床不起,周宝庭闻汛赶往探望,师徒见面百感交集。仁蛟自知不久于人世,拉住爱徒的双手,从床头柜里取出一本平生手绘辑成的《古兽图谱》托付给他,叮嘱道:“为师老矣,再也刻不动石头了,这是我平生心血的结晶,今天送给你,希望能传承衣钵,让寿山石椎艺术发扬光大……”
不日,郑仁蛟便撒手人寰。周宝庭将恩师临终相赠的那部破旧发黄的图谱视如至宝,一直珍藏身边,时时翻阅,作为艺术精进的动力,也是平日创作的极好教材。直至20多年之后,在那场史无前例的“文革”风暴中,这本《古兽图谱》遭造反派抄缴烧毁,这是后话。P17-19
中华民族素有尊师重道的传统,所谓:“道之所存,师之所存。”因为师是道的承载者,又是道的传承者。师为表率,师为范模,而大师则是指有卓越成就的学者或艺术家。他们站在文化的高峰,不但辉煌一世,并且开创了人类的文明。一代一代的大师,以其巨大的成果,建造着我们民族的文化大厦。
我们通常所称的大师,不论在学术界还是艺术界,大都是群众敬仰的尊称。目前由国家制定标准而公选出来的大师,惟有“工艺美术大师”一种。这是一种荣誉、一种使命,在他们的肩上负有民族的自豪。就像奥林匹克竞技场上的拼搏,那桂冠和金牌不是轻易能够取得的。
我国的工艺美术不仅历史悠久、品类众多,并且具有优秀的传统。巧心机智的手工艺是伴随着农耕文化的发展而兴盛起来的。早在2500多年前的《考工记》就指出:“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明确以人为中心,一边是顺应天时地气,一边是发挥材美工巧。物尽其用,物以致用,在造物活动中一直是主动地进取。从历史上遗留下来的那些东西看,诸如厚重的青铜器、温润的玉器、晶莹的瓷器、辉煌的金银器、净洁的漆器,以及华丽的丝绸、精美的刺绣等,无不表现出惊人的智慧:谁能想到,在高温之下能够将黏土烧结,如同凤凰涅槃,制作出声如磬、明如镜的瓷器来;漆树中流出的液汁凝固之后,竟然也能做成器物,或是雕刻上花纹,或是镶嵌上蚌壳,有的发出油光的色晕;一个象牙球能够雕刻成几十层,层层都能转动,各层都有纹饰:将竹子翻过来的“反簧”如同婴儿皮肤般的温柔,将竹丝编成的扇子犹如锦缎之典雅:刺绣的座屏是“双面绣”,手捏的泥人见精神。件件如天工,样样皆神奇。人们视为“传世之宝”和“国宝”,哲学家说它是“人的本质力量的显现”。我不想用“超人”这个词来形容人;不论在什么时候,运动场上的各种项目的优胜者,譬如说跳得最高的,只能是第一名,他就如我们的“工艺美术大师”。
过去的木匠拜9币学艺,有句口诀叫:“初学三年,走遍天下;再学三年,寸步难行。”说明前三年不过是获得一种吃饭的本领,即手艺人所做的一些“式子活”(程式化的工作):再学三年并非是初学三年的重复,而是对于造物的创意,是修养的物化,是发挥自己的灵性和才智。我们的工艺美术大师,潜心于此,何止是苦练三年呢?古人说“技进乎道”。只有进入这样的境界,才能充分发挥他的想象,运用手的灵活,获得驾驭物的高度能力,甚至是“绝技”。《考工记》所说:“智者创物,巧者述之;守之世,谓之工。”只是说明设计和制作的关系,两者可以分开,也可以结合,但都是终生躬行,以致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众所周知,工艺美术的物品分作两类:一类是日常使用的实用品,围绕衣食住行的需要和方便,反映着世俗与风尚,由此树立起文明的标尺:另一类是装饰陈设的玩赏品,体现人文,启人智慧,充实和提高精神生活,即表现出“人的需要的丰富性”。两类工艺品相互交错,就像音乐的变奏,本是很自然的事。然而在长期的封建社会中,由于工艺品的材料有多寡、贵贱之分,制作有粗细、精陋之别,因此便出现了三种炫耀:第一是炫耀地位。在等级森严的社会,连用品都有级别。皇帝用的东西,别人不能用;贵族和官员用的东西,平民不能用。诸如“御用”、“御览”、“命服”、“进盏”之类。第二是炫耀财富。同样是一个饭碗,平民用陶,官家用瓷,有钱人是“金扣”、“银扣”,帝王是金玉。其他东西均是如此,所谓“价值连城”之类。第三是炫耀技巧。费工费时,手艺高超,鬼斧神工,无人所及。三种炫耀,前二种主要是所有者和使用者,第三种也包括制作者。有了这三种炫耀,不但工艺品的性质产生了异化,连人也会发生变化的。“玩物丧志”便是一句警语。
《尚书·周书·旅獒》说:“不役耳目,百度惟贞,玩人丧德,玩物丧志。”这是为警告统治者而言的。认为统治者如果醉心于玩赏某些事物或迷恋于一些事情,就会丧失积极进取的志气。强调“不作无益害有益,不贵异物贱用物”。主张不玩犬马,不宝远物,不育珍禽奇兽。历史证明,这种告诫是明智的。但是,进入封建社会之后,为了避免封建帝王“玩物丧志”,《礼记·月令》规定:百工“毋或作为淫巧,以荡上心”。因此,将精雕细刻的观赏性工艺品视为“奇技淫巧”,而加以禁止。无数历史事实告诉我们,不但上心易“荡”,也禁而不止。这种因噎废食的做法,并没有改变统治者的生活腐败和玩物丧志,以致误解了3000年。在人与物的关系上,是不是美物都会使人丧志呢?答案是否定的。关键在人,在人的修养、情操、理想和意志。所以说,精美的工艺品,不但不会使人丧志,反而会增强兴味,助长志气,激发人进取、向上。如果概括工艺美术珍赏品的优异,至少可以看出以下几点:
1.它是“人的本质力量的显现”。不仅体现了人的创造精神,并且通过手的锻炼与灵活,将一般人做不到的达到了极致。因而表现了人在“改造世界”中所发挥出的巨大潜力。
2.在人与物的关系中,不仅获得了驾驭物的能力,并且能动地改变物的常性,因而超越了人的“自身尺度”,展现出“人的需要的丰富性”。
3.它将手艺的精湛技巧与艺术的丰富想象完美结合:使技进乎于道,使艺净化人生。
4.由贵重的材料、精绝的技艺和高尚的人文精神所融汇铸造的工艺品,代表着民族的智慧和创造才能,被人们誉为“国宝”。在商品社会时代,当然有很高的经济价值,也就是创造了财富。
犹如满天星斗,各行各业都有领军人物,他们的星座最亮。盛世人才辈出,大师更为光彩。为了记录他们的业绩,将他们的卓越成就得以传承,我们编了这套《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系列丛书,一人一册,分别介绍大师的生平、著述、言论、作品和技艺,以及有关的评论等,展示大师的风范。我们希望,这套丛书不但为中华民族的复兴和文化积淀增添内容,也希望能够启迪后来者,使中国的工艺美术大师不断涌现、代有所传。是为序。
2009年12月25日于南京龙江
去年5月,我接到郑礼阔老厅长的电话,谈及江苏美术出版社计划出版《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丛书,福建省拟先出版较有代表性的脱胎漆器、寿山石雕、德化瓷塑大师的丛书分册。因我对寿山石雕有较全面、系统的研究,与寿山石雕的周宝庭大师亦师亦友,又是同事,对他的情况有深刻了解,故邀我负责周大师一书的编写工作。我与郑厅长是在工艺美术行业同事几十年的老朋友,尽管我手中还有不少任务,但感到对其邀请却之不恭,且江苏美术出版社此举确是一件大好事,周大师在福建省工艺美术界及社会上,是尽人皆知、德高望重的老艺人,以往对其技艺、作品、事迹虽有不少见诸报刊,但尚不够系统,确有必要较全面、集中和深入地宣传介绍。因此,我也就欣然接受了此项工作。
周宝庭大师从15岁步入寿山石雕刻近70年中,孜孜不倦、刻苦钻研雕刻技艺,不仅继承传统,且有许多创新,以其印纽、古兽、仕女雕刻成为“三绝”,尤其是他的古兽雕刻,题材涉及广泛,各自都有历史的根据和出处,自成流派,成为后人学习的样板,影响极大;他对艺术的追求、工作作风、为人处世、技艺传授,严格认真,广受尊重;他对艺术、对社会贡献很大,自己却清贫一生,体现了一位老艺术家的风范,令人敬佩。我相信此书的出版,不仅可以为历史和社会留下周大师的印迹,也可以为后世起到应有的启迪作用,是一件幸事。
本书在编写过程中,得到福建省图书馆、福建省工艺美术珍品馆、《寿山石》杂志社、福州市档案馆、福州市雕刻工艺品总厂、福州市石雕艺术工艺厂等单位,以及周宝庭大师的亲属、同事、传人的大力支持和帮助。在他们热心提供宝贵资料和图片的基础上,书中的插图由庄元、丁梅卿协助描绘;还得到江苏美术出版社的策划编辑、责任编辑徐华华和责任编辑朱婧、王左佐等同志的大力支持,在此,我向他们表示衷心的谢意!
方宗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