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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月有阴晴圆缺(此岸彼岸沈醉和他的妻儿们)
分类 文学艺术-文学-中国文学
作者 沈美娟
出版社 中国文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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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编辑推荐

大陆、香港、台湾,华夏民族两岸三地骨肉分离的悲情时代。原国民党军统少将沈醉一家,世所罕见的跌宕起伏的离奇命运和悲欢离合的传奇故事。

我的家庭实在是太特殊、太典型了!!

1980年12月20日,沈醉和女儿娟娟踏上了南下的列车。30年的分离,30年的思念,30年的期盼,当饱尝离散之苦的一家人,在香港重新聚首之时,想象与现实竟然有着那么遥远的距离,定格在脑海中的诸多记忆,早已“物是人非”:昔日的恩爱夫妻一墙之隔而难以相见;梳着羊角小辫儿的二女儿已成为三个孩子之母;久违的旧友故交却话不投机……

30年的世事沧桑,30年的人生巨变。当历史的车轮终于驶出那段灾难深重的岁月,而进入改革开放的新时代,沈醉人生命运的巨变,沈氏一家的巨变,远远超过了过往的30年。

沈醉走了,属于他的那个年代也早已过去。唯愿天堂里不再有此岸彼岸之隔,唯愿后人们不再隔海相望……

内容推荐

本书共分为三大部分:第一部《天涯漂萍》主要讲述1949年,母亲带一家人到香港后的不幸遭遇;第二部《归梦难圆》写父亲特赦后,一家人都渴望亲人相见、骨肉团聚,但由于两岸三地不同的政治原因,却始终无法如愿;第三部《月有阴晴圆缺》写随着大陆的改革开放,蒋经国允许台胞回内地探亲后,境况越来越好,分离了三四十年的亲人,终于有了相见的机会;遗憾的是,父亲去世过早,未能见到两岸的“三通”,也未能等到全家的大团圆结局……

目录

第一章 归去来兮

 再次酝酿离婚——为了孩子也得回京——噩梦终于结束——为爱情历尽艰辛——因病得父女团圆

第二章 香港之行

 母女相见——离异夫妻情亦浓——台湾儿女渴望老父赴台——父女亲友观点各异——姐妹俩话不投机——力拒诱惑返回北京

第三章 迟到的春天

 迈入新的人生旅程——为“统一”尽心竭力——人在美国心在香港——历史给她上了生动的一课

第四章 人生新篇章

荣辱不惊——台胞回家心切——父子、姐弟相聚北京——熊熊意欲回国经商

第五章 世事难料

弟毛北京投资建厂——娟娟移居香港——熊熊在京购买大型翡翠

第六章 父亲的生前身后事

身患重病仍不忘国事——临终前也未能见到台湾子女——亲见香港金融风暴

后记

试读章节

站在102层高的纽约帝国大厦的嘹望台上,欣赏整个纽约。那令人眼花缭乱的市区街道、郁郁葱葱的中央公园、高107层的世贸中心和华尔街的高楼,以及远处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哈德逊河,让三个女儿开心得又喊又跳,拖着杨罗伯从东边跑到西边,从南边跑到北边,让他把她们一个个抱起来,观看四面不同的景观。但是熊熊却心事重重的,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她跟杨罗伯结婚三个月后,杨罗伯就办妥了她们母女四人移民美国的一切手续。当时,她避着章立就离开了台湾。由于她不怎么懂英文,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到达纽约机场,好不容易出了机场海关,在出口大厅等了大半天也没有见到前来接机的杨罗伯。她拖着三个女儿,又累又乏又着急。望着偌大的接机大厅里来来往往的各种肤色的外国人,她简直一筹莫展。好不容易才人群中发现了一位中国女子,她连忙跑过去向她求助。对方一看她的机票,就笑着告诉她说,她在长途转机时搭错了飞机。因为纽约有三个主要机场:甘乃迪、纽渥克和拉瓜地亚。她应该到甘乃迪机场下机,她却乘坐了在纽渥克降落的飞机,难怪杨罗伯接不到她们。那女同胞非常热情地帮她换了票,改乘下一班去甘乃迪机场的飞机,并告诉她怎么使用机场的公用电话,让她跟杨罗伯联系。最初给杨罗伯去电话时,家里没人接听,估计他还没有到家,等了大半天才乘机到达甘乃迪机场,再打电话通知杨罗伯来接她们时,又等了好几个小时。她拖着三个女儿在旅途上奔波了30多个小时,早已疲乏得麻木了,完全没有一般人初到美国的那份兴奋和激动。一到家,她二话没说,倒头就睡。等她完全恢复过来,想去看望表兄余老三时,这才知道,余老三怕她给他带来麻烦,早在杨罗伯去台湾跟她结婚时,就搬走了,连电话都没有留下。

往后的三个来月里,她们的日子实在太难受了。杨罗伯像笼养金丝雀似的把她们圈在家里,除了每周开车带她们一起去超市购买一次打折的食品、蔬菜之外,基本上不让她们出门。理由是,她们不懂英语,容易走失。与此同时,他也不急着给13岁的大女儿陶陶和七八岁的二女儿佳佳联系学校。每次她跟他提到孩子上学的问题时,他总是说,她们四人要等三个月才能拿到美国护照,到时候他准备带她们一起回荷兰。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地从家族中分得他应得的那份财产,才能让三个孩子将来接受最良好的教育,所以目前用不着在美国联系学校。熊熊对他的这些做法,嘴上虽没说什么,但心里却非常不满。她觉得他很霸道,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她商量,就擅自决定。在美国她虽英语不通,但多多少少也会讲那么几句,就这样他都不让她们出门,如果到了荷兰她们更是一句话也听不懂,她们岂不是更得由他摆布了?他的钱再多对她们又有什么用呢?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他的中文根底实在太差。她每次用国语跟他商量什么事情,都得重复好几遍,他才能似懂非懂地明白一点。而他表达他的意见时,总是中国话夹英语,有时甚至加几旬德语或西班牙语,搞得她一头雾水。她常常气得想冲他嚷嚷,他也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想吵架都吵不起来,搞得她哭笑不得。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毕竟从小就生活在西方.接受的都是西方的教育。他的容貌虽然很老土,骨子里却非常地绅士。自打跟她结婚,成了她三个女儿的监护人之后,他就打心眼儿里疼爱三个孩子,把抚养她们视为他的责任和义务,事事处处为她们打算。无论买回什么好吃的东西,只要孩子们爱吃,他自己就一口也不尝,尽量让孩子们多吃;他每天都在家里教孩子们两三个钟头的英语对话;同时,他在夫妻关系上也很绅士。他从一开始就像西方上层人士一样,让妻子有自己单独的卧室;同房时如果妻子不乐意,他也绝不勉强。熊熊因为实在对他没有一点感觉,所以他每次来她的卧室时,她就装着睡着了,他也就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如果不是因为他具备这些绅士风度,依着熊熊的脾气早就跟他闹翻了。最近她们母女四人终于拿到了美国绿卡,可以随时自由出入境了。拿到绿卡的当天,杨罗伯突然提出,第二天开车带她们去看自由女神像,去中央公园游玩,还准备晚上在外面吃饭。熊熊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得大方起来,好奇地问:“你今天怎么想着带我们出去玩啦?”

杨罗伯笑道:“我带你们去荷兰之前,总得让你们看看纽约是什么样啊!”

熊熊不悦地说:“谁说我们要跟你去荷兰啦?你的洗衣店不要了?”

“洗衣店可以顶给别人嘛!为了孩子们将来能融人荷兰的上层社会,我们一定得回荷兰。你知道,我家的人现在跟荷兰总统都是好朋友,可以平起平坐,称兄道弟。可是在美国,我们的孩子是不可能融入美国上层社会的。”杨罗伯一本正经地说。

熊熊知道他是为孩子的将来考虑,但一想到自己到荷兰以后很可能一切都得听他摆布,心里就一百个不愿意,可是又不好说什么。这天夜里,她翻来覆去地考虑这个问题,心想,如果真让她们去荷兰的话,她一定得设法离开他。至于怎么离开,她还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因为语言不通,孩子们又小,总不能带着三个孩子流落街头啊!不过,她一向任性而又自信。她相信,到时候一定能想出脱身的办法。

这天一早,杨罗伯就开车带她们去了布鲁可林大桥。因为在那里可以看见耸立在纽约港口自由岛上的自由女神。他告诉孩子们说,这个女神像是美国一百周年庆典时,法国送的礼物,象征着美国追求自由、民主。熊熊听了他的讲解后,心想:美国倒是个追求自由、民主的国家,可她们母女来美国这三个多月的日子里,几乎完全失去了自由。如果将来去了荷兰,岂不是更会像坐监狱一样?想到这些,她暗暗下定决心:得设法摆脱他对她的控制。一路上,她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突然之间她想起了中国城。她在台湾时,就听说纽约有个中国城,那里住的全是中国人,讲的都是广东话。她想,如果能知道中国城在哪里,她就不愁找不到出路了。

此时,杨罗伯正带着她们来到纽约著名的、有着100多年历史的中央公园。放眼望去,整个公园就像一片绿色的海洋,郁郁葱葱。动物园、博物馆、酒店、露天剧场、色彩缤纷的花圃以及世界著名的诗人、文学家、音乐家如歌德、托尔斯泰、莫扎特、贝多芬等人的铜塑像都错落有致地耸立在这片绿色的海洋之中。

P9-12

后记

2007年8月10日,娟娟像往常一样带着心爱的小鹿狗晨练回来,刚进家门就听见“铃铃”的电话铃声。心想,谁这么早就来电话啊?跑到电话机前一看,只见来电显示屏幕上显示着“0001986”等字样。她知道这电话肯定不是内地的。不是香港母亲家来的就是台湾或美国姐姐来的。她拿起电话刚说了一声:“您好!”电话那端就传来继父急切而苍老的声音:“老五啊!你妈怕是不行了。她已经昏迷两天了……”

没等继父说完,她就愣住了,脑子里“嗡”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母亲因糖尿病引起肾衰竭已经六年了,每个礼拜都得去医院透析两次。不过,每次透析之后就完全像正常人一样。一个多月以前,她就知道母亲又摔了一跤。听弟弟和弟妹在电话里说,母亲这次是股骨骨折,已经在医院进行了手术接骨,手术很成功,只是这两三个月不能下地,不能坐起来或翻身。现在已经有两个菲佣在日夜照顾母亲,让她放心。因为母亲第一次摔跤后,她就去香港陪护了两个月,刚刚从香港回来不久,所以听说母亲有两个菲佣照顾,她也就没打算再去,而且前不久还听说熊姐和漾姐要一起去香港看望母亲,她也就更放心了。不过,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姐姐们从香港打电话告诉她说,她们在医院看望母亲时,觉得母亲情况很不好,估计时日不多了,准备在香港多陪陪母亲。可是第二天继父就把母亲接回家了,说母亲一切都很正常,只是因为药物的关系,人有些迷糊罢了。她们不太清楚情况,也不好说什么。平时熊姐她们都是住在香港的佳佳家里。每天白天才去母亲家陪陪母亲。可是她们每次去的时候,继父都守在旁边,并一再说,母亲情况很好,让她们放心,不用守在那里,还总是问她们什么时候回去。两个姐姐觉得继父是在轰她们走,不愿意她们在那里陪着母亲,非常生气,没待几天就一起离开了香港。不料,她俩刚离开香港没两天,母亲竟然昏迷不醒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他干吗不愿意让姐姐们多陪陪母亲呢?

“喂!你到底来不来啊?晚了就见不到你妈了!”电话里继父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连忙答道:“来!来!我买了票就赶过去。”母亲生命垂危,她怎么能不去呢?

她的儿子刚刚起床,听到外婆病危的消息后,连忙打开电脑,上网为她订了张12日直飞香港的机票,而且一再劝她别着急。她嘴上虽然说:“不急!婆婆已经89岁了,这是迟早的事。”但她的心却被揪得生疼,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

12日到达香港机场时是傍晚7点多钟,夜幕已经降临,宏伟壮观的机场大厅早已灯火通明。弟妹开车接到她之后,连家也没回就直奔浸会医院。一路上,弟妹告诉她说,母亲7号晚上精神特别好,还跟她台湾的表妹通了近半个小时的电话。可是半夜里在睡梦中却昏迷了过去。第二天早上继父还以为她是睡着了,让菲佣不要吵醒她。直到上午九、十点钟继父见她还没有醒来,而且怎么也叫不醒,这才发现她已经昏迷了。继父连忙叫来贝贝,开车送母亲去浸会医院。医院距母亲家将近45分钟的车程。汽车正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时候,一直抱着母亲坐在后座上的菲佣突然哭喊起来,说母亲已经没有呼吸了。一路上早就泪流满面的贝贝顿时哭得稀里哗啦,想停下车来。继父知道停车也于事无补,又担心儿子情绪失控,发生车祸,连忙在一旁劝慰儿子冷静,继续开车。好不容易赶到医院抢救时,母亲已经停止呼吸十来分钟了。虽然经过抢救母亲恢复了呼吸,但依然昏迷不醒。医生说,由于这十来分钟没有呼吸,很可能因脑部缺氧,脑细胞损伤严重,不可能完全清醒了。也就是说,母亲很可能成为植物人。不过,这两天母亲的情况似乎又有了点好转,她已经睁开眼睛了,只不过还是没有意识……  听了弟妹的介绍,娟娟心里又萌发了一线希望。也许母亲这次依然能挺过来。因为以前好几次母亲身体眼看不行了,可她赶来陪她一段时间之后,母亲又会好了起来。她真希望母亲这次也能像以前一样,只是让他们虚惊一场。

赶到医院时,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继父和贝贝都还在监护室里。母亲果然像弟妹说的那样,已经睁开了眼睛,而且两只浑浊无神的眼睛还能来回地转动。此时,母亲喉咙里连着呼吸机的胶管、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娟娟看后,心里非常难过。特别是看到她因糖尿病,双脚的前掌已经像被烧焦的黑炭般坏死时,她更是揪心的疼痛。她伏在母亲面前叫她,跟她说话。母亲有时望着她,有时又望着别处,好像有意识,又好像没意识。不过贝贝和继父都说,她看上去已经比前两天好多了。大家都盼着她能越来越好。

回到母亲家里之后,娟娟马上给台湾的思思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母亲的情况,问她们赶不赶过来。四姐过去在医院工作过,她说,像母亲这种情况可能还会拖一段时间。她因为丈夫身体不好,身边离不开人,儿子刚好又不在台湾,暂时不可能过来;熊姐因为刚刚从香港回美国,连时差都没有倒过来,她毕竟也是快70岁的人了,现在肯定也不可能赶来;漾姐刚刚跟一个自行车队到台湾去作环岛旅游去了,不在台北,据说得十来天才会回台北。不过她们都曾表示,等母亲过世开追思会的时候,她们都会赶来,送母亲最后一程……

以后的几天里,娟娟和继父、贝贝天天都去医院陪伴母亲。可是母亲仍像她来时那样,没有任何起色,大家都很着急。此时多年来为母亲看病的麦医生刚巧在母亲昏迷之前就外出度假去了,还没有回港,临时接管的大夫依然按常规治疗,每个礼拜透析两次。母亲昏迷十天之后,麦医生回港了。他根据母亲的病情对大家说,母亲是不可能恢复意识了,如果还按时透析,总是插着呼吸机的话,倒是可以维持,但是现在问题是母亲的脚因为糖尿病的关系,已经坏死,而且她那么大岁数了,心脏又很虚弱,不可能动手术截肢。可是脚部坏死严重,不截肢的话,病毒随时都可能侵入心脏,母亲会很痛苦。如果家属不想让母亲临终前遭受更多的痛苦,他建议停止透析。他估计,只要不透析了,两三天后,母亲就能平平静静地离去。

医生的话像刀一样刺疼了大家的心,看来母亲真的是没救了。谁也不忍心让母亲就这样死去,但谁也不愿意母亲再遭受更多的痛苦。现实毕竟是残酷的,谁也无力与死神抗争。最后继父和贝贝决定按医生的建议,21日开始停止给母亲透析。为了母亲停止呼吸前,身边不至于没有亲人,贝贝让她和弟妹轮流守在母亲身边,他自己因为公司还有些业务要处理,所以他下班后再去医院。每当娟娟独自守在母亲身边,看着母亲那因为停止透析而肿胀得变了形的面庞时,总是百感交集,也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父亲去世后的11年里,她在生活中、在心灵上所遭受的不幸和痛苦。先是继母去世;接着弟毛突然失踪;五年前,她的丈夫也患癌症病故了。短短的几年时间里,亲人们接二连三地故去,让娟娟痛苦得几乎麻木了。

继母去世不到一年时间,台湾的姐姐们打电话告诉她说,弟毛失踪了。据说,弟毛在菲律宾和其他两个人一起驾游艇出海后,就没有再回来。弟媳和侄儿一起通过台湾驻菲律宾的办事处,租了一架直升机,到菲律宾各个小岛去寻找,不但没见到人,没打听到任何消息,而且连他的游艇也没有见到。大家估计,弟毛他们不是遇到了海难,就是遇到了海盗,艇上的三个人肯定都不在人世了。听到这个噩耗之后,她偷偷地哭了好几次,却不敢告诉母亲。最让她难过的是,弟毛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也是她盼望振兴沈家,寄托了最大希望的人。没想到,他刚刚50岁就这样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之中,连尸骨都无处寻觅。弟毛一向都酷爱大海,对他本人而言,永远与大海融为一体,也许是他最期望的归宿,但他这么早就离去,对他那还很年轻的妻子、年幼的儿子以及深爱他的姐姐们,又情何以堪啊!所幸的是,现在他的儿子沈渤已经长大成人,而且已在加拿大获得了大学毕业文凭。这大概可以告慰一下九泉之下的父亲和弟弟了吧!

父亲、继母、弟弟在三年之内都相继走了,她心中的伤痛还未平复,2002年3月,与她生活了31年的丈夫也因患胰头癌去世了。在丈夫生病之前,她已经认识到了人生的无常、生命的脆弱,珍惜自己身边每一个活着的亲人,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所以,她辞去了已经稳定了的工作,回到北京,准备陪着丈夫,一起安度晚年。没想到,她把香港的事情全部处理完,刚刚回到北京,就发现丈夫眼珠发黄。她以为他患了黄疸型肝炎,连忙带他到医院去检查,竟然发现丈夫患的是胰头癌。听说,这种癌症是最险恶的,一般从发现到去世,只有三个月。当大夫把这消息告诉她时,她整个人都傻了。看上去还那么健壮、显得那么年轻的丈夫怎么可能得这种病呢?尽管她和丈夫的婚姻并不算美满、和谐,尽管他俩无论是知识、阅历、情趣都存在着很大的差异,尽管丈夫在芸芸众生中只是个最最平凡的人,但对她而言,丈夫是她的唯一,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因为30年的朝夕相处,30年的患难与共,30年的磨合碰撞,彼此的生命早已与对方融为了一体,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彼此也越来越依恋,越来越默契,完全达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地步。原以为,孩子都大了,会有他们自己的生活,而且现在无论是政治环境,还是经济条件都越来越好了,老两口可以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安度幸福的晚年,享受年轻时不曾享受到的宁静、快乐。没想到,两人还都没来得及共享晚年的幸福,丈夫却患了这种不治之症,不久将弃她而去。年近花甲的她将如何面对以后那漫长岁月的孤独、寂寞呢?想到这些,她就浑身发抖,连路都走不动了,恨不能将来陪着丈夫一起到另一个世界去。可是,她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己必须振作,必须尽最大的努力来挽救丈夫,而且还不能让丈夫知道他的病情,否则他身体没垮,精神就已经崩溃了。以后的半年时间里,她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能为丈夫做的事情也都做了,还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跪在床前,痛哭流涕地祈求上帝创造奇迹,医治好她的丈夫;甚至向上帝许诺:只要能医治好她的丈夫,哪怕让她倾家荡产,哪怕减少自己十年、二十年的寿命,她也心甘情愿。可是,她的一切努力、一切祈祷都无济于事。丈夫的病情还是一天天恶化。眼睁睁地看着丈夫的生命一点一点地流逝,她却束手无策,那种痛苦,那种煎熬,简直无法用言语表达。她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找主治大夫,求他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大夫却同情地抚着她的肩说:“你已经尽力了,我们也已经尽力了。这种病一般都只能活三个月。你丈夫的病从发现到现在,已经半年了。估计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你得有心理准备……”

丈夫走后,她曾万念俱灰,一度沉浸在痛苦之中,无法自拔,整个人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可是,当她看到两个尚未成家立业的儿子那关心而又不知所措的神情时,她又意识到,自己的责任未了,说什么也不能趴下,必须尽快调整自己的心态,像以前一样,把这个家撑起来,不能让儿子们在失去父亲之后,再来为她操心。如今,她好不容易适应并学会了享受丧夫后的孤独、寂寞,重新振作了起来。可是眼下,她却不得不再次去品尝失去亲人的痛苦。

当然,母亲患病多年,而且年事已高,死是迟早的事。她也早有心理准备。相对而言,远比其他亲人的突然去世,对她的打击要小得多。特别是这11年来,她先后经历了丧父、丧夫之痛以及继母去世、弟毛失踪等不幸之后,对死亡早已不再陌生,也不再恐惧。她觉得已故的亲人都是执单程证到另一个世界团聚去了,没有什么可怕的。只不过是“死者已矣,生者何堪”。在这个世界上生身父母毕竟都只有一个,无论他们好也罢,不好也罢,他们一死,都再不可能找到第二个了。

平心而论,她对母亲的感情是非常复杂的。她四五岁时,母亲就把她和大姐燕燕从香港送到了长沙,30年后她才再次在香港见到了母亲。这30年中,她对母亲的情感渐渐地由思念变成怨恨:如果不是母亲把她们送回来,大姐不会死得那么惨;她也不会遭受到那么多的磨难;如果母亲不把姐弟们都送去台湾,一家人也不至于天各一方。1980年年底,她和父亲去香港见到母亲之后,母亲一连几天都泪流满面地对着她哭诉:说她离开父亲之后的遭遇;与继父结婚后的种种磨难;把他们姐弟通通送走的无奈;以及这些年对儿女们的思念。母亲的话语渐渐消除了她对母亲的怨恨,取而代之的是对母亲的同情和热爱。在香港与母亲相处的一个多月中,她觉得母亲不但长得美,而且很有学识。60来岁的人额头上竟然没有一丝皱纹,皮肤那么白皙,笑起来那么甜美,稍加打扮就丰姿绰约,仪态万方;说起话来时不时地会冒出几句古文里的名句。心想,母亲真不愧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难怪父亲这么多年都一直爱着她,思念着她。可是后来她去香港居住了几年之后,才发现母亲并不像她心目中及父亲嘴里说的那么可爱。也许是母亲在香港几十年所遭受的心灵创伤改变了她;也许是人老了之后,性情就变了。总之,母亲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持怀疑态度,其中包括她自己的丈夫、儿女。母亲从不在乎他人的感受,只在乎她自己的想法。加上她们母女分别的时间太久,而且生活环境、思考问题的方式都有很大的差别,所以常常会发生矛盾和冲突。一来二去,过去对母亲的怨恨又渐渐地有些抬头了。只不过这种怨和过去又有所不同,而是怨中有爱,爱中又有怨。如今面对着弥留之际的母亲,她心里的怨早已烟消云散了。特别是丈夫去世后,她更加意识到,母亲虽然并没给予她多少爱,更没有留给她什么财产,但却带领她信奉了基督教。这种宗教信仰帮她度过了丈夫病逝前后的那些最惨痛的时光;让她在这复杂、浮躁、变化无常的尘世间,能够心态平和、常常喜乐。所以,她现在非常感谢母亲,是母亲带她认识了基督教,让她获得了这能够享用终生的无价之宝……

母亲停止透析四天后,并没有像医生预料的那样停止呼吸。她除了像睡着了似的昏迷之外,血压、呼吸都稳定,连医生、护士都惊异母亲生命力的顽强。继父有些撑不下去了,伏在她面前近似于哀求般地说:“燕萍啊!你就放心走吧!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就原谅我吧!你有什么没了的心愿,你就托梦给我,我一定帮你的啦!你就放心走吧……”

弟妹因为她儿子已经订好了飞加拿大上学的机票,担心母亲再拖下去会影响儿子的行程,也流着眼泪对母亲说:“妈,您放心走吧!我会好好照顾爸爸和贝贝他们的,您就放心吧!”

娟娟看见母亲的眼角流出了一滴泪水。她觉得母亲并不是不放心,而是不甘心就这样离去,顿时忍不住哭出声来。

停止透析后的第六天清晨,母亲的血压开始波动,医生觉得她已经不行了。全家人都赶到医院,守在母亲身边,等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孰料直到暮色降临,继父从监护室外的休息室走来一看仪表,见母亲的血压又稳定了下来,顿时脸一沉,不耐烦地“嗨”了一声,甩手就走。娟娟觉得继父就差点冲母亲嚷道:“你怎么还不死啊?”

她真想责问继父:“你难道就这么盼着妈快死吗?”可是转念一想,母亲病了这么长时间,弟弟和继父确实也是尽心尽力了。守在她身边,等着她咽气,对每个亲人来讲,身心都受到了极大的煎熬,何况继父也已经是年近90岁的人了呢?他一定非常疲劳了。于是,她建议继父先回家歇息,有情况再通知他。可是继父又不肯回去。大家只好轮流守在母亲身边,其他的人则在休息室里靠在沙发上稍稍歇息一下。凌晨6点多钟,继父见母亲的情况依旧,就到医院旁的茶楼去吃了早点,回来之后,贝贝担心继父身体受不了,执意要送他回去休息。继父肯定也是顶不住了,就跟着贝贝走了。弟妹见她的儿子和女儿都蜷缩在休息室里睡得正香,就让娟娟先出去吃早点。孰料她在街边随便吃了点早餐回来,一进监护室的门,弟妹就慌忙说道:“五姐,你快看,妈醒了!我已经打电话给贝贝了。护士说妈快了,让我们为她祷告,我不知怎么说,还是你来吧!”

她走近一看,母亲果然睁开了眼睛,神情仿佛清醒了似的,眼睛来回地寻找着什么。她连忙呼唤她,用基督徒的语言对她说:“妈,感谢主!您终于醒过来了。叔叔和弟弟刚走,他们也在这里陪了您一夜。叔叔毕竟也是快90的人了,您就原谅他吧!您不是一直说,我们基督徒是不怕死的吗?您是最虔诚的基督徒,您的灵魂一定能得救。祈求主带您进入天国。您马上就能脱离尘世问一切的痛苦和折磨,将躺在主耶稣的怀抱里得享美福的……

母亲也仿佛想说话似的,但因为喉咙里插了管子,嘴总是张着,舌头完全贴在了下牙膛上,蠕动不了。她想母亲一定很口渴,就对护士说:“姑娘,给我妈喝点水吧!你看她口干的。”

“不行!只能用棉球给她洗洗口腔。”护士小姐说着,就用棉球蘸着蒸馏水给她擦洗口腔。棉球一碰到母亲的嘴唇,她就急切地吮吸着棉球上的水,脸上顿时出现了极为舒服、满足的表情。擦洗了三次之后,母亲的脸完全舒展开了。娟娟又跟母亲说了几句,弟妹在一旁说:“妈,我帮你擦点面霜和唇膏吧!”

弟妹知道,母亲一向都讲究自己的仪容。果然,帮母亲擦了面霜和唇膏之后,母亲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显示血压和心跳仪表上的曲线也都变成了直线。娟娟流着眼泪,下意识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是8点17分,但医生赶来确定她死亡的时间是2007年8月28日8点28分。护士小姐为母亲拔去喉咙里的管子后,她发现母亲面部表情非常安详,嘴角仿佛还有一丝笑容。

大约十来分钟之后,继父和贝贝就先后赶来了。原来贝贝刚刚把继父送到家,开车离去,弟妹的电话就到了,于是他们父子俩分别改乘计程车往医院赶。继父先到,他看着母亲第一句话就是说:“燕萍,到底还是你赢了!”说着就老泪纵横。

继父和母亲一起生活了50多年,也相互折磨、较量了50多年。过去的50多年里,母亲一直是在他的掌控之中,几乎所有的事,无论母亲如何抗争,最后都不得不按他的意旨去做,唯独最后这次,母亲完全摆脱了他的掌控。几十年的恩恩怨怨也终于画上了句号。

贝贝晚一步跑进监护室,他一见母亲就号啕大哭。她理解贝贝的哀伤和委屈。贝贝知道母亲那些年所遭受的磨难,长大后对母亲非常孝顺。母亲也因为他事业有成,晚年能“母凭子贵”享了一些福。他是母亲的最爱,他也最爱母亲。母亲这次生病,他天天往医院跑,几头兼顾,忙得不亦乐乎。昨天守了一天一宿,临了临了却未能最后给母亲送终。他怎么能不哀伤、委屈呢?

一个礼拜之后,母亲的追思会在九龙新世界殡仪馆举行时,熊姐、漾姐、思姐和弟毛的妻子月青以及她们的一些孩子们都赶来参加了母亲的追思会。娟娟望着躺在棺木里的母亲,觉得非常的陌生。因为母亲的面部被化妆师画得太白,双唇又抹得太红,就像戴了副假面具似的。这让她突然想起母亲近些年来常说的一句话:“人生就像是一台戏。我这台戏就快鞠躬下台了。”

在现实生活中,母亲这台“戏”确实已经落下了帷幕,他们姐妹几人的“戏”也演出了多半场了。幸运的是,她们姐妹所有的苦难都早已成为了过去。如今,她们都能怀着感恩之心,在衣食无忧地安度晚年;而且她们的每个儿女都很良善、正直、孝顺,都能在此纷繁、浮躁的世界上,平平安安、各具精彩地生活着,永远无须因历史或社会的原因,像他们上两辈亲人一样,无辜地经受那么多的磨难。他们肯定比他们的父母蛳得快乐、舒适。至于是否幸福,那就因人而异了。因为,幸福与否只是每个人心里的感受而已,与金钱的多少、生活环境优越与否,并无多大关系……

书评(媒体评论)

解放以后,我家每一个成员的命运无不随着父亲沈醉在政治上的沉浮而沉浮:我们几姐妹和母亲的遭遇,我们家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也几乎都与中国源远流长的历史背景和海峡两岸起起伏伏时代潮流密切相关,甚至我们每个人性格的形成都无不刻上了时代的烙印。

——沈美娟

随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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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4/19 9: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