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夫人仙逝扬州城冷子兴演说荣国府
【回前】以百回之大文,先以此回作两大笔以冒之,诚是大观。世态人情尽盘旋于其问,而一丝不乱。非具龙象力者,其孰能哉!
【回前】[一]此回亦非正文本旨,只在冷子兴一人,即“冷中出热,无中生有”也。其演说荣国府一篇者,盖因族大人多,若从作者笔下一一叙出,尽一二回不能得明,则成何文字?故借用冷子兴(原无)一人,略出其文,半使阅者心中,已有一荣府隐隐在心,然后用黛玉、宝钗等两三次皴染,则耀然于心中、眼中矣。此即画家三染法也。
未写荣府正人,先写外戚,是由远及近,由小至大也。若使先叙出荣府,然后一一叙及外戚,又一一至朋友、至奴仆,其死板拮据之笔,岂作十二钗人手中之物也?今先写外戚者,正是写荣国一府也。故又怕闲文(原作问反)赘累,开笔即写贾夫人一死,使黛玉入荣府之速也。
通灵宝玉于士隐梦中一出,今又于子兴口中一出,阅者已豁然矣。然后于黛玉、宝钗二人目中极精细一描,则是文章锁合处。盖不肯一笔直下,有若放闸之水、燃信之爆,使其精华一泄而无余也。究竞此玉原应出自钗、黛目中,方有照应。今预从子兴口中说出,实虽写而却未写。观其后文,可知此一回则是虚敲旁击之文,则是反逆隐曲之笔。
一局输赢料不真,香销茶尽尚逡巡。
欲知目下兴衰兆,须问旁观冷眼人①。
却说封肃,因听见公差传唤,忙出来陪笑启问。那些人只嚷②:“快请出甄爷来!”封肃忙陪笑道:“小人姓封,并不姓甄。只有当日小婿姓甄,今已出家一二年了,不知可是问他?”那些公人道:“我们也不知什么‘真’、‘假’③,因奉太爷之命来问你。他是你女婿,便带了你去亲见太爷面禀,省得乱跑。”说着,不容封肃多言,大家推拥他去了。封肃家内人,各个惊慌,不知何兆。
那天约二更时,只见封肃方回来,欢天喜地④。众人忙问端的。他乃说道:“原来本府新任的太爷姓贾名化,本湖州人,曾与女婿旧日相交⑤。方才在门前过去,因看见娇杏那丫头买线⑥,所以他只当女婿移住于此。我一一将原故回明,那太爷倒伤感叹息了一会;又问外孙女儿⑦,我说看灯丢了。太爷说:‘不妨,我自使番役务必探访回来⑧。’说了一会话,临走倒送了我二两银子⑨。”甄家娘子听了,不免心中伤感⑩。一宿无话。
至次日,早有雨村遣人送了两封银子、四匹锦缎,答谢甄家娘子⑾;又寄一封密书与封肃,托他向甄家娘子要那姣杏作二房⑿。封肃喜的屁滚尿流,巴不得去奉承,便在女儿前一力撺掇成了⒀,乘夜只用一乘小轿,便把姣杏送进去了。雨村欢喜,自不必说⒁,乃封百金赠封肃,外又谢甄家娘子许多物事,令其好生养赡,以待寻女儿下落⒂。封肃回家无话。
却说姣杏这丫鬟,便是那年回顾雨村者。因偶然一顾,便弄出这段事来①,亦是自己意料不到之奇缘②。谁想他命运两济③,不承望自到雨村身边,只一年便生了一子;又半载,雨村嫡妻忽染疾下世,雨村便将他扶侧作正室夫人了。正是:
偶因一着错④,便为人上人⑤。[二]
却说雨村因那年士隐赠银之后,他于十六日便起身人都,至大比之期,不料他十分得意,已会了进士,选人外班,今已升了本府知府。虽才干优长,未免有贪酷之弊;且又恃才侮上,那些官员皆侧目而视⑥。不上两年,便被上司寻了一个空隙,作成一本,参他“生性狡猾,擅纂礼仪,且沽清正之名,而暗结虎狼之属,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⑦等语。龙颜大怒,即批革职@。该部文书一到,本府官员无不喜悦。那雨村心中虽十分惭恨,却面上全无一点怨色,仍是嘻笑自若⑨;交代过公事,将历年作官积的些资本并家小,送至原籍,安插妥协⑩,却是自己担风袖月,游览天下胜迹⑾。
那日,偶又至维扬地面,因闻得今岁盐政点的是林如海。这林如海姓林名海,表字如海⑿,乃是前科的探花,今已升至兰台寺大夫⒀,本贯姑苏人氏⒁,今钦点出为巡盐御史,到任方一月有余。原来这林如海之祖,曾袭过列侯,今到如海,已经五世。起初时,只封袭三世,因当今隆恩盛德,远迈前代⒂,额外加恩,至如海之父,又袭了一代;至如海,便从科第出身。虽系钟鼎之家,却亦是书香①之族。只可惜这林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虽有几门,却与如海俱是堂族而已,没甚亲支嫡派的②。今如海年已四十,只有一个三岁之子,偏又于去岁死了。虽有几房姬妾③,奈他命中无子,亦无可如何了。今只有嫡妻贾氏,生了一女,乳名黛玉④,年方五岁。夫妻无子,故爱女如珍,且又见他聪明清秀⑤,便也欲使他读书识几个字,不过假充养子之意,聊解膝下荒凉之叹⑥。
雨村正值偶感风寒,病在旅店,将一月光景方渐愈。一因身体劳倦,二因盘费不继,也正欲寻个作合之处,暂且歇下。幸而两个旧友,亦在此境住居⑦,因闻得盐政欲聘一西宾,雨村便相托友力,谋了进去,且作安身之计。妙在只一个女学生,并两个伴读丫鬟,这女学生年又极小,身体又极怯弱,工课不限多寡,故十分省力。
堪堪又是一载的光景,谁知女学生之母贾氏夫人,一疾而终。女学生侍汤奉药,守丧尽哀⑧,遂又将要辞馆别图。林如海意欲令女守制读书,故又将他留下。近因女学生哀痛过伤,本自怯弱多病的⑨,触犯旧症,遂连日不曾上学⑩。雨村闲居无聊,每当风日晴和,饭后便出来闲步。P15-18
本书的前身是《脂砚斋全评石头记》。
《脂砚斋全评石头记》初版于2006年元月,甫一出版便受到读者的重视。之后,每月再版一次,连续六次印刷,而且印数呈上升趋势。由于《脂砚斋全评石头记》突然间成为畅销书,2006年7月以后,便在全国各地出现了多种盗版书。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
——由于这部新校本曹雪芹著作与社会上所流行的“曹雪芹、高鹗著”百二十回本《红楼梦》有根本的不同。其底本采用的是曹雪芹临终时正在修订的本子——戚序本,同时将其他所有早期抄本——蒙府本、庚辰本、己卯本、甲戌本作为参校本,并将戚序本中所没有的脂砚斋批语全部收入,使得这部《脂砚斋全评石头记》成为迄今为止最接近曹雪芹本意的版本。
既然《脂砚斋全评石头记》已为读者所接受,为什么还要将书名改为《石头记》呢?
——笔者经过对曹著书名变迁的研究,发现曹雪芹临终时留给后世的著作,书名称作《石头记》,在《石头记》中批语与正文已密不可分,而且批者之名也不再嵌入书名中。
曹雪芹这部著作先后使用过四个书名,可视为其发展的四个阶段。
(一)第一阶段:《风月宝鉴》阶段
《风月宝鉴》是甲戌本《石头记》中所列举的五个书名之一。在第一回“东鲁孔梅溪则题日《风月宝鉴》”处,甲戌本有眉批日:
雪芹旧有《风月宝鉴》之书,乃其弟棠村序也。今棠村已逝,余睹新怀旧,故仍因之。
“雪芹旧有《风月宝鉴》之书”,其弟棠村写了序,因棠村已逝,为了“睹新怀旧”,其书名在甲戌本《石头记》中便“仍因之”——含义即这部书初创时曾叫做《风月宝鉴》。现在虽然用“本名”《石头记》,但曾用名《风月宝鉴》仍保留在正文中,成为甲戌本《石头记》五个书名中的一个。
从《风月宝鉴》这一书名可知,该书是一部有正、反两面的奇书:正面——如美人一样的小说,背面——似骷髅般的历史。
批语中提到的“其弟棠村”,是曹頫之子,比曹雪芹小一岁。
《风月宝鉴》是《石头记》的雏形。这部书已形成小说,有着完整的故事情节,但尚未列出目录,分出章回。
曹雪芹写出《风月宝鉴》的时间,大约在乾隆九年(1744年)之前。
(二)第二阶段:《红楼梦》阶段
甲戌本《石头记·凡例》云:“是书题名极多,一日《红楼梦》,是总其全部之名也。”
从上面这一句可知:曹雪芹这部著作曾叫做《红楼梦》。
有两条脂批可以说明:此书共有一百一十回。
第一条是庚辰本第四十二回回前批:
钗、玉名虽二个,人却一身,此幻笔也。今书至三十八回时已过三分之一有余,故写是回,使二人合而为一。请看黛玉逝后宝钗之文字,便知余言不谬矣。
一百一十回的三分之一是36.6。“至三十八回时”恰恰是“已过三分之一有余”。
第二条脂批是戚序本第二十一回回前批:
按此回之文固妙,然未见后之三十回,犹不见此之妙。……
这里的“后之三十回”是指八十回以后的“三十回”,两者相加亦是一百一十回。
从己卯本以后的各抄本来看,均没有“凡例”。而甲戌本中的“凡例”,实为此前之书稿所遗留的。甲戌本的全名叫做“脂砚斋重评石头i己”。在书中还写道:“至脂砚斋甲戌抄阅再评,仍用《石头记》。”那么“凡例”是哪一部书稿所遗留下来的呢?
——应是一部一百一十回,书名叫做《红楼梦》的著作。
这部《红楼梦》与《风月宝鉴》之间的重要区别是有了目录和章回。甲戌本第一回写道:
……东鲁孔梅溪则题日《风月宝鉴》。后因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阅
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
由此可知,在《风月宝鉴》基础上“纂成目录,分出章回”之书,即应当是百十回《红楼梦》。
曹雪芹创作百十回《红楼梦》的时间,应是在乾隆十六年(1751年)之前。
(三)第三阶段:《脂砚斋评批石头记》或《脂砚斋重评石头记》阶段
甲戌本是二评本,从其书名《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来看,还曾有一评本,题名为《脂砚斋评批石头记》。因甲戌本还保留着《红楼梦》的“凡例”,可知此《脂砚斋评批石头记》或《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即《红楼梦》之后的书名。《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现有三个抄本:甲戌本、己卯本和庚辰本。
甲戌本为二评本,形成于乾隆十九年(1754年)。其前的那个脂评本应该形成于乾隆十七年(1752年)前后。
《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与《红楼梦》相比,有两点区别:
第一,最多只有前八十回,删去了后三十回。但这八十回尚不成熟,还需要补充、修改。
第二,在正文中增添了大量脂砚斋批语。
还有一点值得重视:在甲戌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的正文中,尚保留着五个书名,其中包括《红楼梦》。但到了庚辰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四评本)时,则将《红楼梦》这个书名彻底删去。(见图)
曹雪芹创作《脂砚斋评批石头记》的时间应是在乾隆十六年(1751年)之后。甲戌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明确记录了时间,即乾隆十九年(1754年)。
(四)第四阶段:《石头记》阶段
《石头记》主要包括两个抄本:蒙府本和戚序本。《石头记》与《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的区别有四点:
第一。正文中提到《石头记》时,有批日:“本名。”
第二,八十回正文已十分完整。
第三,脂砚斋批语已趋于成熟,各回中大多已有回前批、回后批、正文之中有夹批。虽然蒙府本中尚留有侧批,但已无眉批;到了戚序本,已不再有侧批和眉批。
第四,如同庚辰本那样,蒙府本和戚序本都删去了《红楼梦》之名(见下面两图。)
这一阶段始于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秋,止于曹雪芹去世(乾隆二十八年除夕,1764年2月1日)。
我们前面已对曹雪芹著作先后四个书名作了介绍,了解了《石头记》书名的形成过程。现在可以做个小结:
1.曹雪芹在甲戌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第一回中写道:这部书共有五个书名:《石头记》《情僧录》《风月宝鉴》《红楼梦》《金陵十二钗》。但是真正做过书名的只有其中的三个:《风月宝鉴》《红楼梦》《石头记》。三个书名实为曹雪芹创作的三个阶段,从形式上亦可看出有明显的不同:《风月宝鉴》相当于一篇长文。到《红楼梦》时已“纂成目录,分出章回”,全书共有一百一十回。《石头记》则删去了后三十回,并在前八十回中添加了大量“脂砚斋批语”。
2.《石头记》阶段又先后出现两个书名:先叫做《脂砚斋评批石头记》或《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后叫做《石头记》。
3.从甲戌本“凡例”可知:在甲戌本之前,曹雪芹的著作共有四个书名(《红楼梦》《风月宝鉴》《石头记》《金陵十二钗》),《红楼梦》“是总其全部之名”。甲戌本第一回正文中列出该书的五个书名(增加了一个书名——《情僧录》),但是从庚辰本《石头记》开始,直至蒙府本、戚序本,《红楼梦》之名便从第一回正文中彻底删除。至此在《石头记》正文中,便只列举了四个书名:《石头记》《情僧录》《风月宝鉴》《金陵十二钗》,但其“本名”为《石头记》——亦是全书的名字。
在曹雪芹遗留下来的手抄本中,有不同的评本——一部二评本,两部四评本,两部四评以后的本子——其书名有两种:《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和《石头记》。这便为后人提出两个难题:
其一,在整理与校勘曹雪芹著作的手抄本时,依据哪个本子作为底本?
其二,在整理与校勘曹雪芹著作后,应当使用怎样的书名?
笔者在解决上述两个难题时,所遵循的基本原则是:完全尊重作者曹雪芹。
正是依据“完全尊重作者曹雪芹”这个基本原则,笔者校勘所采取的底本是曹雪芹临终时正在修订的本子——戚序本。
为什么说戚序本是曹雪芹临终时正在修订的本子呢? ——这是由于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是曹雪芹在创作过程中形成的尚未定型的抄本。以庚辰本来说,形成于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秋,为四评本。而曹雪芹去世于乾隆二十八年除夕(1764年2月1日),即是说在庚辰本之后,到曹雪芹去世尚有三年多的时间。在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曹雪芹必然又进行了一两次评批——蒙府本和戚序本便是此时形成的。而当我们将这两个本子相比较时,可以很明显地看出,蒙府本在前,戚序本在后,因而戚序本必定是曹雪芹在有生之年的最后一个本子。
那么我们这样一部以戚序本《石头记》为底本校勘而成的著作,应当使用什么书名呢?
首先,此新校勘本不能用《红楼梦》之名,因为作者曹雪芹已在庚辰本、蒙府本、戚序本中抛弃了此名。
其次,此新校勘本最初所用之名——《脂砚斋全评石头记》,也存在着缺点。
“脂砚斋”是何人?为什么曹雪芹在自己的著述中,一定要以“脂砚斋”之名在正文中添加批语?而且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还将“脂砚斋”嵌于书名中,叫做《脂砚斋重评石头记》?
《石头记》手抄本主要批书人有两个:脂砚斋和畸笏叟。笔者曾对此二人的批语作过详尽的研究,不仅研究出他们的身份@,而且还作出如下的统计:
畸笏叟的批语都有落款,共有88条。
脂砚斋批语数量有三千多条,除极少量外,大都没有落款。脂砚斋实由三人组成。这些批语的添加者,以柳蕙兰(曹雪芹的第二任妻子)最多,约56%;其次是曹雪芹,批语数量约42%。两人的批语量约占97%。许芳卿(曹雪芹的第三任妻子)及其他人的批语总共约占3%。而就批语内容来说,核心批语均为曹雪芹本人所加,而柳蕙兰批语也大都为曹雪芹授意或首肯。因而这些批语,形式上虽然用的是“脂砚斋”之名(书稿多由柳蕙兰整理),但实质所表达的却是作者曹雪芹的思想。
曹雪芹在自己的著作中开始添加批语的时间,是在乾隆十六年(1751年)以后,与乾隆大搞“文字狱”的时间相吻合。将曹雪芹的创作放到这个特殊的时代背景下去思考,便会理解:曹雪芹为什么一定要添加批语?又为什么一定要将作者与批者表面上分为两个人——甚至在书名中也将批者的名字嵌入,叫做《脂砚斋评批石头记》或《脂砚斋重评石头记》,而隔了数年后,曹雪芹又为什么将“脂砚斋重评”字样从书名中删去呢?
原因大约是,当曹雪芹将《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交亲友阅读后,发现亲友竟然不知批语体现的是作者的意图,而是只看表面现象,误认为批者是与作者不同的另一人。畸笏叟在靖藏本第十二回写有眉批日:
凤姐点戏,脂砚执笔事,今知者寥寥矣,不怨夫!
前批知者寥寥。不数年,芹溪、脂砚、杏斋诸子皆相继别去。今丁亥夏,只剩朽物一枚,宁不痛杀!
畸笏叟是曹雪芹的堂兄④,在他的批语中竞也将“脂砚”与“芹溪”(曹雪芹)看作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说明连他竞也没有完全理解书中添加批语的意图。于是曹雪芹为了使读者认识到批语是作者引导读者正确领会其作品的一种手段,又采取了如下两项措施:
其一,在书名中删去“脂砚斋重评”字样,只剩下《石头记》三字。
其二,将批语完全与正文融为一体。为做到这一点,只保留三种批语形式:回前批,夹批(正文中的双行小字批),回后批。而且所有这些批语都不再保留批书人的名字。这种加批方法,使得正文与批语成为有机的统一体。正文是作品的主体,批语则是引导读者正确理解正文的向导。
正是基于上述认识,此校勘本的书名由《脂砚斋全评石头记》改为《石头记》——这个名字本身就意味着这是一部八十回本带有全部脂砚斋批语的著作,而这些批语或由作者本人所加,或得到作者的认可。为了说明该校勘本包括了全部脂砚斋批语,特地在封面上注明:“脂砚斋全评本”。
《脂砚斋全评石头记》原有一“序”,仍予保留,放在此序后面。
“红学”意即研究《红楼梦》的学问。
“石学”意即研究《石头记》的学问。
不论“红学”还是“石学”,都被认作是研究曹雪芹及其著作的学问。但两者的研究对象却明显不同:
“红学”的研究对象是百二十回本《红楼梦》小说。
“石学”的研究对象即带有全部脂砚斋批语的八十回本《石头记》。
两种学问的研究对象最大的不同点是:《石头记》带有脂砚斋批语,而《红楼梦》删却了全部脂砚斋批语。
研究对象的不同,必然造成研究内容及研究结论的区别:
1.“红学”既研究曹雪芹所著的前八十回,又研究并非曹雪芹所著的后四十回。有些学者还将这一百二十回小说看作一个有机整体进行研究,认为高鹗在形成《红楼梦》著作中起到巨大作用。
“石学”研究的是带有全部脂砚斋批语的八十回,作者为曹雪芹。‘i石学”将《石头记》正文与脂砚斋批语看作一个有机整体。
2.“红学”认为脂砚斋是曹雪芹之外的一个批书人,因而即使研究这些批语,也并不将其作为如何理解正文的向导,而是孤立地进行研究。
“石学”认为从脂砚斋批语的口气来看,是由三人组成(曹雪芹及其第二任和第三任妻子),但核心批语均出自曹雪芹之手。因而,认为脂砚斋批语系正确理解《石头记》正文的向导。
3.对于《红楼梦》一书的性质,“红学”认为是一部小说——既是小说,便具有中外小说所共有的特点,即所写的是“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
“石学”认为《石头记》是一部奇书。
《石头记》一书的名称,除《石头记》这一“本名”外,尚有三个书名:《风月宝鉴》《情僧录》《金陵十二钗》。每个书名都有其特殊的含义。《风月宝鉴》的含义,即该书犹如“风月宝鉴”那样有正反两面,其正面是小说,背面是历史。脂砚斋说:“此书表里皆有喻也。”而在“镜子从里面调过来”处,脂批云:“此一句力如龙象,意谓正面你方才自己领略了,你也当思想反面才是。”
——因而“石学”研究《石头记》的正反两面,但重点放在以脂批为向导,通过正面小说探索其背面历史。
“石学”认为,《石头记》同所有中国古典文学作品一样,具有“文史合一”的基本特点。这种特点与西方小说完全不同。
4.“红学”在研究《红楼梦》的过程中发现了书中的一些误谬,如林黛玉从苏州出发来北京时刚刚到七岁(虚龄),还是个幼童,而一到北京,俨然成为与迎、探、惜年龄相仿的少女了,个别抄本写明是“十三岁”(己卯本),难道路上竟然走了数年?对于这种误谬,一些“红学”研究者认为:《红楼梦》原始作者并非曹雪芹,曹雪芹只是一个修订者。
“石学”认为,既然《石头记》是一部有正(小说)、反(历史)两面的奇书,为将真实历史隐写于小说背面,必然在正面小说中,遗留下大量不合理处,亦即“误谬”(脂砚斋语)。“石学”研究者列举出310个“误谬”。而这些“误谬”正是从正面小说通往背后历史的路径。
5.“红学”认为,《红楼梦》的写作方法,与中外文学大家比较,虽然十分高超,却并无特殊之处,
“石学”认为,《石头记》因是在特殊的历史环境中产生的一部有正(小说)、反(历史)两面的奇书,为了引导读者从正面小说看到其背后所隐写的历史,必然采用了与所有文学大师都不同的极为特殊的创作方法,堪称“奇法…‘秘法”。这些奇法、秘法包括:谐音法、拆字法、隐喻法、射覆法、分身法、合身法、对地点的分写与合写法、对时间的“两套纪年”法(如同“双悬日月照乾坤”)等等。识破这些写作奇法、秘法,便可解决存在于书中的大量“误谬”,解决这些“误谬”之后,也就看到了小说背后的历史。
6.“红学”分为三个学派——索隐派、考证派自传说、小说评论派。索隐派和考证派自传说在研究方法上有个共同点,即将自己考证或听来的结论与《红楼梦》小说进行附会,这种研究方法,因属于单向思维,无法对自己的结论作出验证,这也就是为什么在“红学”界几乎对于任何问题都是只有争论,而无结论的原因。小说评论派则将《红楼梦》看作与古今中外其他任何优秀文学作品无异的著作,研究者可根据自己对作品的认识和体会,对其进行评论,更无须进行验证。 “石学,’将自己对《石头记》的研究看作探索其客观规律的过程,具体是采取内证与外证相结合的方法,一方面通过研究作者写作奇法、秘法的规律人手,在脂砚斋批语的引导下,通过小说探索其背后的历史;另一方面又进行相关的历史考证,以补充与验证《石头记》中的隐史,从而保证研究结论的正确性。
7.“红学”的三个学派,都认为自己是唯一正确的,在各个学派之间没有调和的余地。这使得“红学”研究多次出现一派对另外一派全盘否定的现象,如1921年蔡元培所代表的索隐派与胡适为代表的考证派自传说进行的争论;1954年对俞平伯学术思想的批判;1974年评“红”运动中,在“以阶级斗争为纲”指导下,对《红楼梦》进行的“评论”。“石学”则认为“红学”中的每一个学派都对学术的发展做出过不同程度的贡献,都应给予“一分为二”的分析,不能全盘肯定或全盘否定。各学派之间有不同的学术观点是必然的,解决的办法是贯彻党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学术方针,而前提是互相尊重,摆事实,讲道理,以理服人,共同促进学术发展。
四
2013年是毛泽东诞辰120周年,在本书出版之际自然使人联想到毛泽东在《论十大关系》中所谈及的对《红楼梦》的评价:
(中国)工农业不发达,科学技术水平低,除了地大物博,人口众
多,历史悠久,以及在文学上有部《红楼梦》等等以外,很多地方不如
人家,骄傲不起来。
毛泽东讲此话时,中国工农业尚不发达,科学技术水平也低,能够引以为自豪的便只有“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历史悠久”了,但毛泽东却还特别添加了《红楼梦》一书,认为《红楼梦》有崇高的意义和价值。
在此前,没有任何人对《红楼梦》给予过如此高的评价。某些大红学家甚至认为《红楼梦》在中国堪称文学名著,但在世界上只能算是二三流作品;此后,亦有红学家认为毛泽东对《红楼梦》的评价过高。
但是如果从曹雪芹的著作实际是中华文化结晶的角度认识其作品的价值,将曹雪芹著作与西方文学巨著相比较,与中国古代其他文学巨著相比较,便会发现毛泽东对曹雪芹及其著作的评价完全正确。
英国有人在谈到莎士比亚时说:英国宁可失掉整个印度(当时印度已沦为英国的殖民地),也不能失去莎士比亚。经过数百年历史的沧桑变化,证明了这种看法的正确——印度独立了,英国照旧是英国。英国可以没有印度,但是英国不能没有作为自己文化代表的莎士比亚。假如英国没有莎士比亚,其在世界上的文明形象,必将逊色不少。
莎士比亚是英国的文化代表,曹雪芹则无愧于是中国的文化代表。
中国历史上文化精英有许多,诸如孔子、老子、屈原、杜甫,等等,但作为中华民族的文化代表,最合适的还应当是曹雪芹。
仅仅就文学上说,曹雪芹可以与世界上任何大文豪相比。前面既提到莎士比亚,那么我们不妨将曹雪芹与莎士比亚作个比较。
先看莎士比亚:现存剧本37部、长诗两首、十四行诗154首。其剧本多取材于历史传记或根据已有的剧本改编,塑造了许多性格鲜明的典型形象;描写了英国封建制度解体、资本主义兴起时期各种社会力量的冲突;提倡个性解放,反对封建束缚和神权桎梏,反映了资本主义萌芽时期的人文主义思想。剧作情节生动丰富,语言精炼优美,对欧洲文学和戏剧的发展有重大影响。十四行诗也以感情丰富、诗句绚丽著称。
曹雪芹写有《石头记》,仅就正面小说来看,决不逊于西方的任何名著。《石头记》中的人物有四百多个,其中呼之欲出、栩栩如生的人物便逾三十了。有人研究过莎士比亚全部戏剧中的人物,认为两者相比,曹雪芹的描写似要略胜一筹。早在20世纪40年代,中西贯通的红学家李辰冬在《红楼梦研究》中谈及了《红楼梦》的结构、风格,人物的描写、情感的表现等,并将这些与西方名著进行比较。书中把《红楼梦》的结构比喻为大海汹涌的波涛,在将《红楼梦》与《战争与和平》比较后认为“以结构而论,前者远胜于后者”。后者如同“百数十篇前后相关的短篇小说集合而成”,前者则浑然一体,任何一段精彩的文字,“它的起,已在前数回中伏下,它的落,到后数回中还有余波。”又将《红楼梦》与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作了比较,认为两部书都描写了“整个的宇宙”,都很“伟大”,但情况有不同。巴尔扎克好像“手里驾着五十匹马的御者”,“使得浑身出汗”。而曹雪芹“对他的人物,一点显不出故意驾驭的神色,好像海洋对于波涛一样,任其澎湃泛滥,一点也不约束,一点也不领导,然而个个波浪,没有不是连结的,个个波浪,没有不是相关的。”他并认为“中国整个文化的精神,都集于曹家,而曹家的灵魂,又集于曹雪芹一人;因此,由曹雪芹一人,可以看出中华民族整个的灵魂。如果要说,但丁是意大利精神的代表,莎士比亚是英格兰的代表,那么,曹雪芹就是中国灵魂的具体化。”
上面所述是曹雪芹著作与西方文学名著可比的一面,却还有不可比的一面。而这不可比的一面,则是唯曹雪芹所独有,其他任何世界名著均不可企及!
中国的文学作品与西方文学作品相比,最突出的区别在于:西方文学是与哲学、历史独立而存在的,而中国文学则具有“文史合一”,“文哲合一”的特点。
就文学来说,西方文学的核心是“人”,因而西方文学可称为“人学”。中国古典文学则与此不同,其核心是“史”或“事”,文学是在“史”或“事”的基础上,以语言艺术为工具,加以作者的编纂与想象而进行的扩展。
那么,《石头记》是怎样一部著作呢?
《石头记》是一部彻底的“文史合一”——文学和历史共存于同一部书中。
《石头记》也是一部彻底的“文史分流”——正面写的是小说,背面写的是历史。正如同“风月宝鉴”,正面是美人,背面是骷髅。
从书名《石头记》到《红楼梦》——再恢复到《石头记》的过程,也可看出《石头记》的威力,足可使封建专制皇帝胆战心惊。曹雪芹为了记录真史——将林黛玉原型竺香玉皇后的事迹,“一字化一泪,一泪化一血珠”地隐写于《石头记》背面;曹雪芹在为竺香玉皇后作传的同时,也写了自传。乾隆皇帝则采取删削与篡改历史档案的方法,意图以伪史代替真史。.由于《石头记》背面隐写着真史,乾隆皇帝便利用御用文人程伟元、高鹗,对《石头记》进行阉割与篡改。将带脂砚斋批语的八十回本《石头记》“奇书”篡改为百二十回本《红楼梦》小说的过程,反映了中国“文字狱”的残酷,也反映了在如实记录历史,还是删削、篡改历史之间,存在着何等尖锐、复杂的斗争。
《石头记》是中华古代文化的结晶,是中国专制封建社会的浓缩,同时记录了被统治阶级删削、篡改的康、雍、乾时期的一段历史。因而《石头记》不仅是中国古典文学当之无愧的“四大名著”之首,是当之无愧的中华文化的代表。曹雪芹堪称中国的莎士比亚,中国的巴尔扎克,中国的歌德,中国的托尔斯泰。
2014年2月1日是曹雪芹逝世250周年纪念日,2015年6月4日是曹雪芹诞生300周年纪念日,谨以此书作为对曹雪芹的纪念,对他在天之灵的慰藉!
读者需要对曹雪芹进行再认识,对曹雪芹著作——《石头记》进行再认识。愿每一个有文化的中国人都将曹雪芹著作——《石头记》作为自己的必读书。